第(1/3)頁 沈奚和他相處的日夜里,從未見過傅侗文的這一面。她低頭,看牌桌上的牌,燈影昏暗,人影憧憧。破曉黎明前,人鬼不分時,這是大鬼要打小鬼了。 傅侗文是真醉了,人不清醒,頭昏沉沉,眼也沉沉。 等了半分鐘……還是沒下文。 參謀官不曉得他心里頭的想法,在片刻沉寂里,審時度勢,先理出了一套說辭,想要先發制人:“三爺心里頭明白,這里的公子們也都明白,眼下皇上最忌諱的就是蔡松坡的人。今夜我沒有聲張,專門候著各位爺乏了、散了才上來抓人,就是為了保全各位爺的顏面和聲譽。況且——”他停一停又說,“我的人在樓下頭,現下在等著帶人回去,等久了,來往的人都會瞧見。就算我想給各位爺瞞著,也堵不住悠悠眾口。各位爺家里都有背景的,何必為了一個泥腿子惹滿身腥?” 話畢,再行禮:“望三爺體諒。” 他話雖客氣,卻是在威脅。這里人家里都有背景,全是政府官員,總不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叛軍就為難他,傳出去對大家都沒好處。照參謀官的想法是,都候了大半宿,雷厲風行、不多廢話地抓人走了,這些爺們接著干什么都好,又干擾。不值得如此針鋒相對。 傅侗文聽了這番夾棍帶棒的話,推開椅子,虛著腳步,走到那位參謀官面前。 屋子里,都曉得三爺要開口了,不再發聲,連拿著針挑煙泡的小廝都靜了。 當年在傅侗文的書房里,他一句話都沒和這個人交流,全是為了保全二哥,在一旁聽著他們攀談。時隔多年,他再立在這位“故人”面前,略略沉默了一會說:“人生在世,并非你一個人在孤零零活著,做什么,說什么,都要想著為旁人留個情面。是不是?” “三爺說的是,我的意思——” 他打斷參謀官:“那人是不是叛軍,并不重要。可這包廂里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你這樣做事不留情面,又拿話來威脅我們,是想要得到什么?” “我怎敢威脅各位,”他急切辯駁,“三爺你不能不講理,你是讀書人啊?!? 傅侗文笑了聲。 他笑,眾人也跟著笑。 “你以為同我講一句道理,就能后顧無憂了?這里人又不是傅家的下人,我說罷了、算了、不計較了,他們真會忘了?”傅侗文打趣地問,“譬如說,明日有位爺咽不下這口氣,私下里指使人告你私收賄賂、構陷忠良,你要怎么辦?” 徐少爺當即指一個年輕公子:“明日你去,揭發他偷我傳家寶。四哥會保你平安無事。” “是,四哥。”那人笑嘻嘻地回了。 參謀官吃驚:“一碼歸一碼,我為皇上抓叛軍,就算是得罪了諸位爺,也不至誣陷我……” 公子們當玩笑說,幾分真幾分假。 參謀官和他那位副官在這笑聲里,細細想下去,恍若站在萬丈深淵邊上,腳尖已懸在了空中。得罪了這些人,仕途無望不說,還要日夜難安,時刻提防被報復。 “又譬如,”傅侗文回身看牌桌,“今日興致好,我們抬舉你,讓你陪著斗雀。這又會是一條逼你上梁山的路?!? 牌局上是真金白銀,輸贏都在這些人的掌控里,要真把他按在牌桌上,怕是欠條都已經替他寫好了。動輒十幾萬的籌碼,是他這個當兵的幾十年才能賺下的錢,要在這里輸了出去,那是給這些人做牛做馬都還不上的。 “三哥同他說這個,才真是抬舉他,”羅漢床上的男人沒傅侗文的氣度,直來直去地說,“這牌局不是你能攪合的,眼下你讓大家心里不痛快,日后自會有人百倍千倍討回來?!? 樓下一聲吆喝,在搭腔似的。 小廝跑去窗口,穩穩接住裹著手巾的白布包,拆開,把滾燙的手巾分給眾人。 徐少爺拎了一塊,笑吟吟遞給參謀官:“什么年月了,還赤膽忠心的,唱戲呢?” 手巾冒著白色的熱氣,不止是一條手巾,還是他的前程。 參謀官猶豫著,心里還有顧忌。 徐少爺見他不接,親自抖開手巾,突然蓋到參謀官的臉上。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