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少傾,沈奚急匆匆攜茶壺歸來。 兩個男人正拿著紙和筆,在一張報紙的邊角寫滿了法文和英文。 譚醫生一直想回國后,翻譯出書,抽空就會要傅侗文和他討論。 “看不懂了?”譚醫生睨她,“我讀書的時候,只會英文不行。很多的資料都是法文的。” “方才……你說你教授研究的病患都是梗死。”重點是這個“死”字,她倒熱水時想到了,但凡看過的資料,病發了,大多逃不過死。 “原來是為這個跑回來。我早和你說過,他目前身體狀況穩定,不到這么嚴重。我只是擔心他最后走到這步,”譚醫生笑睨他,“他就是少爺命,讓著他,順著他好了。” 此時,被討論的傅白兔表示,他想喝茶。 沈奚雙手將茶杯遞給他,柔聲說:“燙,你慢著些。” 此話一出,她先窘。真像是恨不得給他吹兩口,吹涼了。 傅侗文和譚醫生都笑了,前者無奈,后者打趣。 “說回前話吧。”傅侗文替她打圓場。 “來,議議這個,”譚醫生指報紙邊沿的字,“悶痛?抽痛?窒息疼痛。” 傅侗文沉吟。 “《內經》有說過心痹……有些中醫書里也有說厥心痛,”沈奚建議,“暫譯絞痛吧,絞痛這詞我們也有,‘當歸芍藥之止絞痛’。” “好,就絞痛。我翻譯出書,用它。” 傅侗文拿過來那張報紙:“此事刻不容緩,我們對于西學,還是要有自己的教育書本。你回國不要再耽擱了,盡快著手做起來。” 她附和:“我也可以幫你,譚先生。” 譚醫生氣笑:“過去是一人指使我,如今倒好,成雙了。” 沈奚低頭一笑,把玩起鋼筆。 傅侗文又好似沒聽到,將茶杯擱下。他單手握著報紙,去讀印刷的文字。 一月的《每日郵報》,全是過時的舊新聞。去年耶穌誕節,西部戰線一部分德軍、英軍和法軍為了這偉大的節日,短暫停止互相射擊,還舉行了一場戰地球賽。 傅侗文幾眼掃完:“這場球賽誰贏了?” 譚醫生扯過報紙,也翻看:“沒寫嗎?” “英國贏了,”沈奚說,“另一張報紙有寫。” “細想下去,誰贏都一樣。”他又說。 戰場殘酷,到最后踢球的人都活不下來。 傅侗文將報紙也疊好,留在手邊。他人離開這里:“我去談個小生意。” 在這游輪上,能談什么生意?沈奚猜想了一個上午。 當天下午謎底揭曉。 他們的私人甲板上多了一個狙擊手,是傅侗文在船上問那些商人們借買來的。那個人身材矮小,也不與他們交談,每每從她面前經過,她總能留意到這個狙擊手腳上漆黑锃亮的靴子,是警靴。他也喜歡抽煙,就是不講究,喜歡將煙頭在靴底踩扁,每回都是服務生,或是臨時管家將煙頭收走。就此,他們多了位臨時旅伴。 在這晚入睡前,沈奚做足了準備。 譚醫生說過,傅侗文的作息很規律,于是她決定要在他熟睡后再上床。為不露聲色,她還將譚醫生的書全都搬到了套房里。 鐘表極緩慢地一分分跳動,指向九點。 她翻著書,留意到他在洗手間,用純白的毛巾擦著手。她的手,撐在耳后,小拇指無意識地繞著自己的頭發,快去睡吧,快去睡。 傅侗文的皮鞋經過,略停頓,沒進臥室,卻走向她。 “是不是慶項和你說,我每晚九點會準時躺到床上,所以你準備了這些書,”他將那頁書替她翻過去,“說來聽聽,準備幾點睡?” “我讀書時習慣了,”沈奚仰頭看他,十足十的誠懇,“有時一抬眼,就是天亮。” 傅侗文替她合上書。 沈奚畫蛇添足地解釋:“我在說真的。” 他笑:“總看專業書也無趣,我帶了本《仁學》,想看嗎?” 譚嗣同的著作,是**。 她意外:“我聽顧義仁說過,是出了日文版,難道還有漢字的?” “我讓人私下印的。”他作了解釋。 如此珍品,自然是要看的。 傅侗文在衣柜下層翻出了那本書,丟去床上:“上床來看。” 沈奚聽到這句,方才醒悟,他在用這個打破兩人之間若有似無的曖昧。總要有一個順理成章的理由讓她上床去,否則,怕她真會挨到天明…… 她在洗手間里磨蹭了十幾分鐘,再出來,吊燈都滅了。 兩盞壁燈,一左一右,懸在床頭上。 傅侗文還是穿著襯衫,倚在那里,在看書。剛登船收拾衣裳的時候,她看到他是帶了睡衣的,可今晚仍是穿著襯衫。不過,她又何嘗不是怕誤會,完全不敢換上睡衣,只挑了夏日最輕薄的連衣裙充數。 沈奚也上床,蓋了被子,將《仁學》拿在手里。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