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后宮佳麗心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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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因城門關得及時,大部分西魏騎兵被擋在甕城外,約莫有一百來騎兵搶城成功,沖了進來,隨即被藏兵洞里的晉軍攔截纏斗。
而被甕城守護著的朔方城門則緊閉——由于甕城內的激戰,為朔方城內守軍爭取了時間,這些守軍有足夠的時間,將大城門堵死。
然而他們也不能開城門出來支援殺敵,便只能眼睜睜看著戰友在城外與西魏人混戰,如困獸之斗,再一個個死去。
他們無能為力。
——
“嗖”的一聲,耳邊一陣尖利風聲,長刀擦著蕭懷瑾的左肩砍下,他下意識避開了,卻因重傷失血而行動遲緩,似乎也被刀刃蹭傷了。
他眼前一陣陣暈眩,油然從心底攀爬起一陣憂怖。
憂的是他死了,長安該怎么辦,沒人收尸不要緊,只希望想辦法讓太后知曉,趕緊另立新君。
怖的是他死了,長安該怎么辦,定還會有很多麻煩,世家會一窩蜂搶上,又是一團亂麻的困局。
可也覺得未必不是解脫。
悔么?
還是悔的。
他聽著方老將軍、玉隱公子等人的事跡長大,他以為打勝仗似乎是件容易的事,只要驍勇、果敢、智慧,了解風貌地理,那么再積攢幾次經驗,就可以無往不利了。
可真到碰上了,他才知道,這世上什么事都講個機緣與巧合,而打仗更是最講究運氣的事。
時運不濟,就會如偷襲西魏那個王子,拼了全力殺到敵人眼前,也不得不放棄。
——
而這個夜,他已感受不到寒冷。
盡管滲出的汩汩鮮血浸透了棉衣和戰甲,被冷厲長風一吹,就透著冰冷的濕意,然而又仿佛燥熱,他覺得自己大概會在這燥意中死去,然后冰冷了身子。
他在西魏騎兵的沖殺中左支右絀,盡力保全自己的性命,見縫插針又殺了兩個西魏騎兵,身上又挨了一刀。
之所以沒有放棄活下去,力竭而戰,是因為他永遠忘不了方才被搶城的那一刻,那兩個關城門的士兵。
一個是之前帶頭打他的人,他記得姓吳,大概叫老吳吧,而另一個也是城頭上喝過酒的。
他們大吼大喊著關城門,脖子上的青筋迸出來,各自雙手推著一扇幾十斤重的城門往前俯沖,將門牢牢闔上,死死抵住外面的沖擊,對這邊大喊著:“快不行了!”
但沒人顧得支援他們,有兩個敵兵看到他們關城門,縱馬奔去砍殺。
他們正死死抵著門上門閂,那一刻張副尉舍了命,沖去攔那兩個騎兵,為他們爭取了點時間。
張副尉被砍死后,同蕭懷瑾喝過酒的那個士兵則又擋在老吳面前。
他也抵抗了沒兩下,就被殺了,臨死前緊緊扒在老吳身后。
但他的尸體并未替老吳抵擋多久,敵兵就一刀刺穿了老吳。
那時老吳正手忙腳亂地掏出鑰匙,掙扎著給城門的大銅鎖上落了鎖,他上鎖的時候已經站不住了,緊緊扒著門閂,后面那倆騎兵瘋了似的幾乎將他砍碎,而他倒地的時候堅持著將鑰匙吞入了腹中。
他們舍命的時候也沒想很多,什么家國大義他們從來不知道。
只知道這城門必須關上,不能被騎兵沖進來,不然就守不住了。
所以,蕭懷瑾想,他也不想想那么多了,他只知道他必須活著,不能死在戰場上。
——
城外的騎兵不斷沖城,大門被撞得碎屑紛紛,門閂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幾乎要承受不住了。
甕城內對峙的兩軍都只剩了幾十人。
先前沖進甕城的那一小縷西魏騎兵,真正成為了“請君入甕”的翁中鱉。
他們無法從內打開上了鎖的甕城門,真正的朔方城門又關得牢牢,非攻城重器不能破。
他們只能盡快殺光甕城內的守軍,好從內部將甕城門破開。
慶幸的是,對晉軍來說,這場鏖戰很快便迎來了曙光——安定伯連夜親自帶兵退敵,朔方是并州軍的中心駐點,大營離主城也只有幾里路,幾千騎兵轉眼就到,在城外與偷襲的騎兵互相沖撞。
戰機總是稍縱即逝,一刻鐘頭便天翻地覆。
制造出這些機會的,往往只是不起眼的一兵一卒,譬如那兩個守城士兵。
西魏騎兵的搶城被攔了一刻,形勢便倒向了安定伯的晉軍。
甕城內還在垂死抵抗的守軍,看到了城外天空被火光照亮的紅。
那并非黎明之后的朝霞,而是援軍帶來的希望。
他們被喚起了幾乎潰散的意志,大喊著殺向敵人——不為什么殺敵衛國,而是要活下去!
他們也終于如愿以償。
安定伯帶了四千騎兵,甕城外的騎兵們見搶城失敗,也就及時止損,一聲吹號迅速回撤,來去如風端的是流氓行徑。
而朔方城門上巡視的守軍見狀,趕緊跑下城墻,匯報城門下嚴陣以待的長官。
不過多時,朔方城門緩緩打開,守軍如潮水涌出,沖去甕城,將剩下的幾十個西魏騎兵一斬而空。
甕城經歷一番激戰,守住了。
得救的時候,蕭懷瑾倒在城墻邊,他身下全是冰冷粘膩的血,有敵人的,有自己的,卻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十分疲憊,躺在那里,枕著一個死去士兵的后背。
闔眼之前,他看到了黎明。
真正的黎明,不是安定伯帶來的朝霞,而是黑夜褪盡后的世間本該有的、一直存在永恒未絕的明亮。
他感到有人在搖晃他,操著濃重的口音:“死了沒?
哎這是個活的,別睡,睡了你就真凍死了,起來,起來!”
蕭懷瑾心想,你要知道我是真龍天子,看你還敢不敢這樣扇我巴掌。
他這樣想著,忽然笑出來了,就笑醒了。
帶著臉上的五指印,睜開眼。
對面抽他巴掌的老兵,傻了一樣地看他,大概是第一次見快死了又笑醒的人。
此乃神人也……
——
清晨時候的冷意刁鉆,直往骨子里透,那抽他巴掌的老兵脫了被自己穿熱乎的夾襖,蓋在蕭懷瑾身上,將他擔上了簡陋的竹架,送去軍醫處止血包扎。
后勤的士兵們來來去去,清理戰場,抬水沖洗掉地上的血,漸漸朝陽初升,朔方的城門打開了。
城內的百姓們后半夜聽著混戰聲,膽戰心驚地躲去家中地窖下,直到外面的城吏敲著梆子喊沒事了沒事了胡匪跑了,他們才小心翼翼從地窖里爬出來,然后忙里忙外地蒸熱饃燒菜,送去給城外的士兵。
因不知道該怎么表示,就只能竭盡所能拿出最好的。
士兵們接過,熱饃和燒菜被放在死去的人懷里,冰冷的尸體上又冒著熱氣騰騰,一起下葬,看上去也滑稽。
沒辦法給一具好棺,那么給一口熱飯熱菜送上路便是他們唯一能做到的。
他們做這些也很簡單,只是希望假如自己哪天死在戰場無法厚葬,最好也能有人往手里塞點熱氣騰騰的飯食,讓他們別那么冷地入土。
——
傷兵們被安置在城內官占的閑置民居中,幾個軍醫來去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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