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故國神游(35) 和婉從沒想過, 因為她能驚動這么多人。也從沒想過, 她能得了如此多的關愛。 說起來,她自小到大,過的委屈嗎? 倒也不曾受過委屈。 比起別的宗室女, 她幸運的多。自小雖長在宮里, 但親祖母也一直在宮里, 有親祖母的呵護,她也并不知道所謂的委屈是什么。祖母告訴她的道理便是,一輩子都別跟比不過的人去比, 那不是跟別人較勁, 那是跟自己較勁。 于是, 她當然就不會去比。自家的阿瑪比不上皇上,自己跟和敬也就更加比不著。況且,她也不覺得和敬打小就比她過的更好。她額娘是皇后, 可皇后的事挺多的,一天到頭的,也就早上請安能見一面。剩下的時間, 皇后不是要照看皇子,便是要處理宮務。今兒有命婦要見, 明兒不定又有旁的事。反正她不覺得和敬比她見皇后見的次數多。后來,更是親弟弟一個一個折損了。傷心難過再所難免的。 反之, 她雖在宮里,可只有有空,大部分時間是跟祖母住在一起的。阿瑪是隨時都能進宮, 額娘也是一樣。不說時時能見面吧,但三五天見一面總是不難的。吃的用的,都夾在給祖母的孝敬里帶進來的。家里的哥哥弟弟到了年紀是要到宮里念書的,總也有機會見面的。一家人這都好好的,可以說,她是心態平和的過了十七年。 到了年紀,皇上指婚。她是和碩公主,帶著封號,有自己的俸祿,能有自己的府邸,這已是很幸運了。 可從京城一離開,她才隱隱感覺到,當少了這些關愛之后,她的生活并不是處處便利。 以前伺候她的丫頭,太后挑走作為她的試婚格格,早一步成了額駙的女人。后來……這些丫頭她不再要了,總覺得瞧著她們別扭,然后她們理所當然的就住在駙馬府里。她身邊的嬤嬤也不再像是以前那般好說話,處處都有很多的規矩管著。自從成親以來,她跟額駙見面的次數兩只手就夠數了,頂多也就見過成十次。好不容易見面,可每次說過的話也不過十數句而已。一年多了,夫妻兩人說的話不及平時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一天說的話多。 她長在宮里,見到的夫妻不多。阿瑪和額娘算是一對,皇上和皇后算是一對。 阿瑪和額娘感情很好,但府里也還是有側福晉。 都說皇上對先皇后感情至深……曾經她深信這話,后來成親了,知道男人女人是怎么一回事的時候,她在心里就不再心了。知道額駙府里有別的女人,她會不舒服,特別不舒服!尤其是知道額駙身邊的妾室懷孕了之后,這種不舒服就更多了。 而后,她疑惑了:到底是她自己太善妒了,還是這個世道本來就是錯的。 早前,她還盼著額駙過公主府來。每日里掰著手指頭數,隔上一段時間,覺得提出來召見額駙不會被嬤嬤說的時候她才敢提出來,那時候她總是帶著點小歡喜等著額駙。可后來,她連召見的**都沒有了。 嬤嬤攔不攔,她都不想見。 阿瑪已經叫人敲打過府里的奴才,常居京城這些奴才也不敢過分。但是她突然不想見對方了怎么辦?看見額駙就想起額駙府里懷著身孕的女人,她就是覺得反胃惡心。 可偏偏的,這些話能跟誰說?宮里的太后早年難道不是妾?自己的親祖母難道不是妾?皇上和阿瑪難道不是小妾肚子里蹦出來的? 所以,她能說嗎?若她只是王府的格格,她能任性的這么說。 但是她不是!她不止是王府的格格,還是皇家的公主。作為公主,有時候說話更得小心著。一不小心說錯了,可能帶來的就是潑天大禍。 便是額娘問她,她也只是說想過的清凈些。 是的!從婚前的希翼,到婚后的歡喜與期待,再到現在的矛盾與糾結。她覺得除了不喜歡,好似再也說不出去其他的來了。 可說出這個話的時候,額娘當時愣了,她大概有點明白自己的意思。但她能說的話只有:要個孩子吧!有個孩子之后……額駙就隨他去吧。 還得再給他生個孩子? 她想不明白她貴為公主,為何妥協的只有她。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這就被大哥給拉來了。以前吧,她雖不是小透明,但也絕對不是人見人愛的小可愛。可如今,皇上叫人親自送了賞賜,皇后身邊的嬤嬤將公主府的管事都帶走了,這勢必要看是誰給了她委屈,又送了不知道多少東西,能堆滿一間房。阿瑪額娘戰戰兢兢的,覺得虧欠了她,盡可能的要補償她。六叔已經在他的莊子邊上劃出了十畝地,說是建個小別院給她以后住。大阿哥一早叫人送了兩只綠眼睛貓崽來,給她養著解悶的。連宮里的太后,也打發了人來,給了兩匣子首飾,說了很多話。 今兒一早,她過來請安。還見到了只在傳說中聽過的皇瑪法。 皇瑪法笑著朝他招手,叫她近前去。她過去了,坐在皇瑪法邊上,瑪法抬手摸她的頭,只說了一句:“受委屈了。” 這一句話一出來,她的眼淚不知道怎么的就下來了,然后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是孫女不懂事。” “胡說!”大手溫暖又輕柔,“那樣的事你不用懂。” 不用多說,和婉篤定祖父知道她為什么難過的。然后,她聽瑪法說:“你以后想怎么著就怎么著。德勒克若是不好,和離了便是。你才多大,以后瑪法給你找更好的。” 德勒克是蒙古巴林博爾濟吉特,如今德勒克被放在內廷行走,若不是看在和婉的面子上,弘歷也不會這么優待他。 和離這話一說,和婉連哭也忘了。就這么怔怔的看著她瑪法,然后不確定的再叫了一聲:“皇瑪法?” 四爺哈哈就笑,這孩子迷糊上來的樣子有五成像莫雅琪。早些年沒跟莫雅琪那么親近……如今他也不是以前的他了,更何況眼前的這孩子是孫女,小一輩人了。親近些也無妨。 和婉就覺得鼻子受力,等反應過來,不由的瞪大眼睛,她被皇瑪法刮鼻子了。 四爺卻起身,“這里給你留個院子,有伺候的好的人就帶過來。這里地方不小,你隨便轉,隨便玩。”他今兒還有的忙呢,起身了就跟桐桐道,“晌午叫人把飯送過去,我就不特地回來了。” 嗯!林雨桐應著,就送四爺出門。 和婉已經起身打算去送了,結果發現她要是跟著會不會多余?因為祖母正往出送祖父,可祖父卻反拉著祖母的手。兩人低聲說著話。祖父說,“今兒還是想吃涼面,天還是熱,吃點涼的爽氣。”祖母說,“晚上吧。面里放蒜你下午沒法見人了。” 院子小小巧巧的這么大點的地方,幾步路就到了門口了。祖母堅持送出去,祖父一路都拉著祖母的手。 這一刻她就想,這才是夫妻。沒有討好,沒有刻意,更不會見外。不像是額駙……躺的床的內側還是外側,都要先恭敬的問過她的意思。這么想著,大概委屈的不止是自己,還有他吧。在自己的身邊,他不是男人,不是丈夫,而是一個被召來行房的工具。 林雨桐回來,見她怔怔的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像是要哭了似得。她拉著這孩子,“過來搭把手,看看園子里的藥材去。” 和婉低頭,收斂了情緒,一路跟著。 “今兒得把這薄荷給收了。”林雨桐蹲下去,拿了小小的鐮刀,“你幫著放籃子里。” 和婉應著,慢慢的蹲下來。她沒話找話,“這東西也不值錢,兩文錢能買一大包。您種這個干嘛?想要什么樣的,叫人給送來便是了。” “要是再沒這點事做,你說我一天到晚該做什么呢?年紀大的人,弄一花房,養幾只寵物。把這些花啊草啊,貓呀狗的當寶貝,不是那些玩意真那么寶貝,而是這些所謂的寶貝他們為此花費了時間,傾注了心力。別管什么,用了心了,耗費了時間了,那就多了舍不得……” 和婉心中一動,她并沒有為這段婚姻耗費了多少心力和時間,舍不得嗎? 沒有! 可能和離嗎? 不能! 便是公主早早死了丈夫的,還不一樣得在塞外守寡。更遑論好端端的卻要和離?不說旁人的流言蜚語,便只看著皇瑪法和皇祖母心疼她,她也不能這么肆意。皇家長大的孩子,有些東西不用別人教自己也早就懂了。她不能因為自己這點事,叫皇祖父和皇上鬧不愉快。說起來,皇上對她這個侄女,已經是極好了。非要跟人家親生的比,那真是自己找不自在呢。 她低頭便笑了,“您的意思孫女明白。也是我不懂事。” 你就是太懂事了。 林雨桐不提這個話題,“咱先不說這個。陪著祖母住上一年半載的,這總可以吧。” 和婉這才笑了,“求之不得。這里比公主府舒服自在多了。”放下心事,她也跟著興致勃□□來,“中午咱們吃什么?皇瑪法想吃爽口的。” 于是,中午林雨桐做了春餅給送過去。本來叫錢盛去送的,弘暉不在家吃,要帶著去跟他阿瑪一塊吃,那就隨他去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