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張保拎著食盒,跟在小主子的后面。從后面往前面去,路上是沒什么人的。都是原本書院的學生,如今不是在書院幫忙嗎?現在也到飯點了,有端著碗筷往食堂趕的,也有拎著大桶,往書院外送的。 弘暉叫張保自己去送食盒,“我跟去外面看看,你先過去?!? 張保不看攔著,低聲應著。 弘暉過去幫抱著碗筷的同窗拿了筷子和大湯勺,叫他輕松一點才問說:“今兒只有綠豆湯供應?” “還有包子和饅頭。”這孩子也是一頭的大汗,“不過也沒多少人要,多是自己帶的。” 正說著話呢,弘暉眼睛掃過一出陰涼處,然后愣了一下。坐在陰涼的樹蔭下面,背著人啃面餅的人是誰? 這人身上穿的明顯不是書院里的學生穿的,書院外的報名人員又進不來。 走前再看,竟是肅英額。他此刻坐在地上,手里拿著燒餅,腳邊放著裝水的葫蘆。 弘暉掃了一眼就收回視線,轉臉問同窗,“那人是干嘛的?” 對這人還真挺有印象的,“之前一直在書院門口,幫著清掃呢。人來人往的,總有不干凈的地方。咱們也顧不上,多是晚上才清掃。結果人家自己來的,自己帶著家伙什干活。咱們去問,結果他只說就是幫個忙。我們見他確實沒往里闖的意思,才叫他留下的。剛才他是幫著抬東西,進了書院,有人已經交代過他了,不叫往里面去。他在這里歇口氣吃頓飯?!? 弘暉沒言語,幫著把東西送到就轉身回了。也沒管肅英額。 如此三天,肅英額天天來,每天最早到的,最晚走的。也不求上門,就帶著小廝在門口幫忙。 第四天,弘暉才跟四爺說了肅英額的事。 其實德海在肅英額第一天來的時候已經稟報給四爺了,這會子弘暉說了,四爺才道:“你去吧。你把人帶過來?!? 好人得你來做。 弘暉點頭,活到他這份上能低下頭的人,這股子韌勁干啥都成的。 今兒第四天了,小廝舔著干裂的唇,“主子,明兒還來嗎?” 肅英額站在路邊喝水,看著三五成群的書生從身邊路過,他點點頭,嗯了一聲:沒有被攆走,就是默許。他當然得來。 小廝苦著臉,“回去老爺必是要問的。怎么說呢?”說又掃了一天的馬路? “幫忙!”肅英額低聲道,“就是來幫忙的?!? 可這個忙人家也未必見得需要有人幫呀!這邊說一聲需要,朝中都有大臣跑來見天的在這里掃馬路的。 肅英額掃了他一眼,“你不懂!” 小廝閉嘴了,他確實是不懂這么呆下去有什么意義。 主仆二人歇了口氣,又繼續干。別看路不長,可這一天到晚基本不停的在這一片轉悠,那也累啊。晚上回去燙了腳,躺在床上跟要死了一樣。 小廝覺得他這種伺候慣人的都累成這樣了,主子不定得累成什么樣。他一彎腰,只覺得腰眼疼的厲害,可扭臉去看主子,還是那么一副樣子。他都有些心疼,小富小貴的日子過著不挺好嗎?這么折騰到底是為什么呀。 肅英額咬著牙,不理別人打量的視線。這種視線第一天的時候還叫他覺得稍微有些難堪,但過了那個過程,好像也沒什么。他不是阿瑪嘴里說的什么天潢貴胄。他打出生起就是流放到熱河的囚犯。他長大的地方就是那種四四方方的小院,一步也邁不出去。他對現在的日子滿意嗎?談不上滿意,但也說不到不滿意上。自由不受限制,只要愿意,還是能靠著在普通人眼里高人一等的身份輕松的賺到飯食錢的。 可是,日子不是這么過的!之前,阿瑪因為跟侍衛,跟一些在貴人們眼里上不得臺面的人相交,而被當今斥責。甚至是履親王和莊親王也受到了牽連。說著二人作為長輩不知道管束阿瑪。那個時候,他終于信了,信了阿瑪說的話,信了阿媽就是天潢貴胄。因為那個親王們,是阿瑪嫡親的叔叔。也終于信了阿瑪說的:當年,這些叔叔沒有一個比的過你祖父的榮耀。 知道這個時候,他心里有過一絲歡喜。但他不是阿瑪,他從沒想過什么廉親王府。他想的是,這個身份許是能叫日子好過些。哪怕別人排斥,哪怕沒有宗親愿意相交,他還是忍著白眼不曾遠離那些宗室子弟。 掙扎了這么久,現在才發現,這里是他能夠夠到的最靠譜的路徑。別說才掃了四天,便是四十天,四百天,只要對方不趕,他也會一直這么掃下去。宰相的門人還七品官呢,他只要留在這里不被趕走,那么,在別人眼里,這所代表的意義就是不同的。 正彎腰將石板上的塵土掃到一處,就聽一個聲音道:“小爺,小主子有請?!? 肅英額抬頭,見到的還是張保。他沒想到這么快就被請進去,一時倒是愣住了。 張保笑瞇瞇的,讓出路來。 肅英額極快的調整了表情,朝張保拱手,“叫您見笑了。” 張保含笑不語,心里卻道:“果然還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也就剛剛三十年,八爺府又要起來了。” 肅英額跟著張保一路朝里,進了一個掩映在林木后的小院。院子里的樹蔭下,正有人等著。他抬腳疾步走了過去,到了跟前,弘暉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轉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跟上來。 去哪? 跟著這位小阿哥往正屋里去,卻見榻上正坐著一個搖著扇子的男子。這男子看著比阿瑪年紀還輕,此人是誰? 四爺也看肅英額,這孩子的面容其實不大像老八。但是這股子韌勁倒是跟老八有些相似。他指了指凳子,“坐吧。” 肅英額拱手,依言坐過去。 四爺將手里的東西放下,“永瑯說你已經來了四天了,讓朕見見你……如今見了,瞧著你挺好,長的結實康健,想來你祖父泉下有知,也當欣慰了。” 一個‘朕’的自稱,叫肅英額意識到了什么,他趕緊起身,立馬跪下,“奴才……” “別奴才長奴才短的了?!彼臓斀兴饋?,“這些年你們過的不容易??蓜e管成的敗的,要怨只怨生在皇家。你來的意思,朕知道了。明兒你過來當差,以后怕是來不及回府,回頭就去找張保給你要一間屋子,方便在這邊歇息。書院要開,這書目正在刊印。印刷的事交給你,你去跟內務府交涉,趕在入學前,我要見到書冊。” 肅英額領命,別的話沒有。驚喜來的太快,他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反應。 從里面出來,他鄭重的給弘暉致謝。要不是這個小阿哥,他大概還得在門口繼續耗著。 弘暉帶著他往出走,“要跟內務府交涉,這也不是輕松的事。這個你心理得有數。” 這是頭一個差事,是考量。弘暉能提點的這就這么多。要是這么個差事都辦不下來,賞賜些田畝銀錢便是照顧,其他的事上,還是算了。 肅英額領命去了,走時并沒有帶小廝,還叫他繼續在這里守著,報名這幾日,只要門口人來車往的,他都得將這些清掃干凈了再離開。 弘暉回去跟林雨桐說這個事,此時和婉不在,回院子里歇著去了。弘暉說話也沒有顧忌,“恩恩怨怨的,不放在誰身上,其實都不會覺得疼的。隔了一代人了,這點恩怨也該過去了??勺騼海野l現不見九叔那一支的后人?!边@就不正常了。 他之前也從沒關注過這個。 林雨桐之前也沒問,皇室宗親,從四爺這些兄弟這一輩兒論起,想想關系是不遠。但放在各自身上比一比,有誰跟自家爺爺的兄弟家的孫子覺得很親近?一見面就覺得,哎呀,我們也是兄弟,我們有血緣關系……沒有的!到了‘弘’字輩還算是堂兄弟,關系也還行。再往下一輩,說實話,名字記全的都不多。不查看族譜,都不一定說的清誰家有幾個孩子的那種。 林雨桐就叫德海過來,問九爺那一支怎么著了?反正弘晝現在住的府邸原先是九爺的府邸這沒錯的。 德海不知道主子娘娘怎么突然關心起這個來了,就把事情說了。簡而言之,八爺的后人都能自由出入,為何九爺的后人就不能呢?也不知道該說老九交際看人準呢還是不準。他落難了,當年他救過的一個姓令狐的人人家來,只說見見他。他當時的情況不能授人以柄,當然不見。可這人也有意思,竟然說是山陜的百姓都覺得胤禟很好,他們都愿意輔佐有道之主。這下完蛋了,山陜兩省呢,跟西北連城一片,這是要割|土裂|疆呀。 誰能容得下? 這不!一直就這么關著呢。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