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我會一直記得二零一四年的那個夏天。 二零一四年五月,我淪為失業大軍中的一員。六月,朋友讓我去他的酒吧兼職。他擔心世界杯開始之后人手不足,特意讓我過去幫忙,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看在兼職薪水還不錯的份上,我同意接受一個月的時差顛倒。等我這個對世界杯毫無概念的人意識到開賽時間多數集中在零點到六點這個時間段,我不禁有一種“受騙了”的感覺,然而巴西世界杯已經在眼前了,我推不掉這份差事! 六月十六日早晨六點,阿根廷第一場小組賽吹響開場哨的時候,酒吧的門被推開了。我努力撐起眼皮,有氣無力說了一句:“歡迎光臨”。耳畔飄過一聲輕笑,我看清楚了他的模樣,頓時清醒過來。 進來得男人有一張好看的臉,好看到讓我下意識整了整衣服和頭發。他穿著白色T恤和米色長褲,清爽的夏季度假風格。“一杯馬丁尼。”聲音也好聽極了。 我心情愉快地調了一杯馬丁尼給他,心里感慨突擊的調酒培訓總算派上用場了。他和那群早早占領了最佳看球位置的阿根廷球迷截然不同,居然坐在了我的對面,慢慢喝起那一杯酒。從他的姿態我判斷他應該不是球迷,至少不是阿根廷球迷,雖然此刻阿根廷一球領先波黑,但真正的球迷哪會這般淡定?可如果不是球迷,正常人誰會大清早來喝酒?酒鬼又不會這樣神清氣爽!我兀自揣測種種可能,藉此驅趕時不時來搗亂的“瞌睡蟲”。前面那群球迷呼喊“梅西”、“迪馬利亞”、“阿奎羅”名字的時候,他會轉過頭看一眼大屏幕,我得以欣賞到他的側臉——筆挺的鼻子,線條優美的下巴。這樣的男子,在他的少年時代,一定得到過很多女生的愛慕。我的記憶里也有相似的影子,隔壁班的男生,眉目俊朗,在陽光下笑容干凈而溫柔,讓我怦然心動。 我甩了甩頭,暗戀是世上最悲慘的經歷。你的全部世界都圍繞這個人,而他的世界偏偏和你無關,這種無能為力又不能與人明言的挫敗感比失業更糟糕。我望著前面的大屏幕,暗自覺得可笑,原來我已修煉到能夠自我解嘲的境界了。 梅西進球時,前方的阿根廷球迷拍著桌子又跳又叫,興奮得像是過節似的。我面前的男人冷眼看著他們狂歡,忽然開口對我說道:“你有沒有覺得,球迷是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生物?” “啊?”我萬萬沒料到他會和我對話,一下子心慌了。說真的,這個男人不僅好看,他還有一種奇怪的吸引力,我不明所以,只是心跳得厲害。 “怎么會有人,幾十年如一日喜歡和自己沒半毛錢關系的球隊?”他似是問我,又仿佛自言自語,嘴角的笑痕透出嘲諷的意味。我笑了笑,沒有回答。 喜歡,本來就不需要理由。 同一天晚上,不,是六月十七日零點,我再一次見到了他,依舊是馬丁尼。這一場比賽的對陣雙方是德國和葡萄牙,他是為了足球而來?還是單純的“想喝一杯”?與早晨那場球相比,德國和葡萄牙的比賽明顯好看多了,連我都忍不住為德國隊的進球喝了幾聲彩。他看看我,嘴角一勾,笑道:“你是德國球迷?” 我搖搖頭,“哪個隊進球多就支持哪個隊,我的喜歡很實際。” “現實主義者是最忠于自己的人,這個世界最不需要浪漫主義。”他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抬眼向我:“MayI?” 我拿來煙灰缸放到他面前,他拿煙的手指細長、白皙,方方面面都符合我理想的男友類型。我咬咬嘴唇,心里有幾分躍躍欲試的沖動。 “你最好打消念頭。”興許表情出賣了我,反正他看穿了我的企圖心,用冷冰冰的語氣搶先拒絕,“我有喜歡的人。” 我翻了個白眼,最看不慣別人自我感覺良好的樣子了,我立刻忘記了一分鐘前的非分之想。“這么巧,我也有喜歡的人。” 他不再搭理我,轉過頭觀看德國隊和葡萄牙隊的比賽。屏幕上的C羅無奈地望向天空,似乎在向上帝抱怨“豬一樣的隊友”為何偏偏是葡萄牙人?命運早有定數,不是你的,費盡心機也求不來。 中場休息的十五分鐘是我最為忙碌的時刻,一杯杯裝滿的啤酒自我的手遞出去。他安靜地坐在那里,任身邊人來人往,淡定地啜飲那杯似乎永遠喝不完的馬丁尼。他不說話,我同樣保持沉默。吧臺的這一片區域如同平行世界的另一層空間,獨立于這個時空之外。 德國隊和葡萄牙的比分最終定格在4:0,終場哨響起,他放下了酒杯,和早晨一樣將一張一百元推給我,“不用找了。” 我真心希望,像他這樣大方的客人多多益善。“謝謝。”我回報了一個微笑。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