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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三生三世枕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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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陌葉潤了口茶入嗓,道:“你略想想,若愿幫我這個忙,勞茶茶給我傳個信。

    天陰有雨,小雨淅瀝下了一個時辰零三刻。未時末刻,有信自前府來,陌少斜倚欄,聽雨煮茶,拎著信角兒將信紙懶懶在眼前攤開,瞧著紙片上鳳九幾個答允的墨字,臉上浮出個意料之中的笑容。

    此境到底是誰造出,蘇陌葉曾疑過沉曄,但此君待鳳九扮的阿蘭若在行止間同從前并什么大分別,若果真是沉曄所造,按他在阿蘭若往生后的形容,能重得回她,即便是個假的,也該如珠如寶地珍重著,這么一副不痛不癢漠不關心的神態,倒是耐人尋味。

    再則帝君已有幾日不見,他老人家的行蹤雖向來不可捉摸,但消失得如此徹底,卻并非一件常事。帝君在謀什么大事陌少自覺不敢妄論。近幾日帝君似乎用他用得趁手,時常在他肩上排一些重任,晚一日曉得帝君的謀劃,算是落幾天心安少幾天頭疼。

    他私心盼帝君他好消失得久一些妨。

    另一廂,自打送出信后,鳳九就很惆悵。

    在陌少的回憶中,阿蘭若空手握白刃握得何等的云淡風輕,撕袖子又撕得何等的瀟灑意氣。鳳九尋了把同傳說中的圣刀有幾分形似的砍柴刀,在手上比了比,刀未下頭皮先麻了一層,又演練了一遍單手撕袖子做綁帶的場景,手都紅了袖子卻連個邊角也沒損。

    鳳九覺得,阿蘭若是真豪杰,但她是真糾結。那么,若是提前把血放出來,拿個口袋盛著,待她上靈梳臺救人時,啪一聲直接將血包扔到刀身上,這樣行不行呢?會不會顯得很突兀呢?

    她日思夜想,自覺憔悴。

    橘諾的大刑定在四月初七。

    四月初二,鳳九夜觀星象,噓聲嘆氣,三垣二十八宿散落長天,太微垣中見得月暈,她的星相學雖只學得個囫圇,大約也曉得此乃是赦罪之兆,略放寬心。

    心寬后忽省得陌少這篇戲本子里,息澤神君亦是個重角色,從前乃是因他沒有下山,由得阿蘭若在上君跟前胡亂編派,但此回息澤時時在上君跟前晃蕩,編胡話前,她是否需先同他知會一聲?

    息澤神君,他近日是在何處來著?

    正沉思間,忽然遙見得天邊乍現一道銀藍的光陣,鳳九早曉得這個世界有邊有界,天邊自然也不會是真正的天邊,瞧這個方向,像是白露林旁的水月潭。

    水月潭于原來的梵音谷而言,是唯有女君得以前去泡溫泉的禁地,此境中的水月潭,卻是連王族也不能涉足之所,愈加的神秘。陌少提過一兩句,說水月潭就像是連著現世與創之世的一個通道,既不循現世的法則,也不遵創這個世界的法則束縛,是個險地,亦是個混亂之地。

    既然是這樣的地方,此時卻陡現光陣,雖只那么一瞬,亦大不尋常。

    陌少有句話點評鳳九點評得中肯:好奇心甚重。一個聲訣捻起,不過頃刻,這個好奇心甚重的少女已端立在白露林里水潭中間的一塊巨石上。

    剛站穩,不及將四周瞟上一眼,聽聞背后蚊子哼哼的一個聲兒:“姑娘,姑娘,你擋著我了,麻煩站開些。”

    鳳九嚇一跳,回頭一望,幾步外傘大的蓮葉結成一串,似盾牌般豎立在水潭旁,翠綠翠綠的極為扎眼且刺眼。提醒她的聲兒就是從那后頭傳來。

    鳳九幾步過去,揭開其中一張蓮葉。葉子后頭出現一張小童的臉,驚嘆地和她對視了片刻,立刻往旁邊讓了讓,羞赧道:“方才沒有瞧見是這么漂亮的一個姊姊,來來你坐我旁邊,近這一排的好位置都被占完了,幸虧我人長得小可以給你挪個位置出來……”

    鳳九其實沒有搞懂這是在做什么,但一看有位置,本著一種占便宜的心態,順其自然地就坐了。左右綿延一望,果然都擠滿了小童,每個人手里頭皆扶立著個荷葉柄擋著自己,虔誠地望著高空。

    鳳九伸手了眼前的荷葉:“你們立這個是做什么?”

    身邊的小童子極為熱心道:“這個嘛,這是一種隱蔽,潭里棲息的一尾猛蛟老爺正同一個厲害神仙打架,打得可好看了,我們闔族的小魚精都跑出來看熱鬧,撐個荷葉得被猛蛟老爺注意到,呵呵……”

    鳳九抽了抽嘴角,猛蛟老爺它直到現在也沒有注意到這個扎眼的荷葉陣真是太不容易了,心中對方才所見的光陣因何而來有了個譜,誠懇求教道:

    “不知在此收蛟的卻是哪位神君?這尾猛蛟……猛蛟老爺又是犯了什么樣的大錯?”

    小童子遞給鳳九一把煮毛豆,挨著她又坐近一些,手指朝著前頭的水月潭一比畫道:“是這樣的,這個潭底有一個儲著許多靈氣的冰棺,冰棺里頭睡了一個美人,我在下面玩的時候都看到過。冰棺里的靈氣有時候會流出來,就引來了住在水潭另一頭的猛蛟老爺,因為護衛這口冰棺的法術施得很高超,猛蛟老爺起先只敢躲在周圍分食一些跑出來的靈氣,后頭覺得不過癮,就想打破冰棺將靈氣部放出來。那天猛蛟老爺不行運,撞冰棺的時候正好被這個厲害的神仙路過遇到,就同它打了起來,已經打了兩天了。

    他們現在可能是在前頭些的水里頭打所以看不到,一會兒還會冒出來的。

    我們先休息一會兒,吃點兒煮花生和煮毛豆……”說著又遞給鳳九一把毛豆。

    鳳九剝著毛豆,覺得潭底睡了個人這樁事還挺稀奇,但此時卻不安,待打架的那二位從水里頭冒出來后倒是可以下去一觀。

    嘴里頭嚼著味的毛豆,鳳九嘆息小魚精們其實挺懂享受。坐了人家的位子還吃了人家的豆,不了在廚藝上提攜他們一兩句:“你們族里有七香草沒有?曬干磨粉拿個小罐封好,往后煮花生毛豆抑或是炒瓜子板栗都可以往里頭勾一兩勺,味道比現在這個好。”

    小童子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頭盛滿了欽佩和仰慕,誠懇地受了教。

    不過片刻,遠處果然有水浪沖天而起,帶得他們眼前的荷葉都晃了一晃,正好晃出個縫隙來,鳳九趁勢將攢在身旁的毛豆殼扔出去。小童子一只手穩住荷葉柄激動道:“看,他們出來了……”另一只手再遞給她一把毛豆。

    鳳九抬頭一望,倒抽了一口涼氣。

    水潭中參天大樹的光華將林子渲染得如同白晝,騰騰霧色繚繞著翠蘭的樹冠,遠望竟有幾分九天瑤臺的意思。此時臺上正盤踞著一尾吐息粗重的銀蛟,而月色清輝之下,銀蛟對面衣袂飄飄的持劍之人,不是幾日不見的息澤神君卻是哪個?

    紫衣的神君氣定神閑,浮立在大的一株白露樹的樹梢頭,身后是半痕月,清風入廣袖。

    這是鳳九頭一回看息澤拿劍,大多時候她見到他時他都在搗鼓藥材,因此她私心將他定位得有些文弱。此時見他對著猛蛟的氣勢和威儀,竟覺得這種神姿似乎同他合稱些。

    他持劍的模樣,有一種好看的眼熟。

    銀蛟長居于水潭之中,尤其擅水,長嘯一聲,竟有半塘的水顛簸起來,騰空化形為冰魄利箭。箭雨直向紫衣神君而去。

    鳳九瞧著這個陣仗頭皮一麻,心道幸好息澤原本就是此境中人,此時可以聚起仙障來對抗,像她這種境外之人,在這里會受到法術的限制,尋常仙術尚可,卻使不出什么重法來,這種時刻必定被箭雨射成個篩子。

    箭雨疾飛,一涌而來,卻見息澤并未聚起什么仙障,反而旋身出劍。

    雪白的劍光中流矢紛落,待息澤手中劍光緩下來時,她眼尖地瞧見,后幾簇箭頭被他用劍鋒輕輕一轉打偏,竟回射向憤怒的銀蛟。

    銀蛟蜷起身子閃避,紫衣的神君冷靜地瞅著這個空隙急速出手,劍氣擦過蛟尾,竟斬下完完整整的一條尾巴來。

    銀蛟痛吼一聲,斷尾拍打過身下的白露林,林木應聲而倒,上頭粘著大塊的蛟血,落進水里頭融開,老遠都聞得到血腥味。

    一列的小魚精個個興奮得眼冒紅光,鳳九身旁的小童子激動得毛豆都忘了剝,手緊緊地拽著鳳九的膝蓋:“猛蛟老爺是頭多尾蛟,尾巴能長七七四十九次,前頭砍的那四十九回它的尾巴都立刻就長出來了,你看這回就沒有長出來!”

    鳳九目瞪口呆,生怕自己是看錯了,遲疑道:“我方才似乎瞧著神君他沒有祭出一絲法力,光憑著劍術把那個箭頭雨破了,還把你們猛蛟老爺的尾巴砍了?”

    小童子握拳點頭道:“這兩天都是這么打的呀,厲害神仙要是施法術就打不了這么久了。我娘說打架這種事,忌諱雙方懸殊過大,三招兩式間定勝負有什么看頭。打架的趣味,在于你來我往間勝數的縹緲,懸著打架之人的命,也懸著看架之人的心,看得人眼珠子都舍不得挪,這才是一場有責任感的精彩好架,厲害神仙他很負責吧!”

    徒劍宰蛟譬如空手擒虎,這個人的劍術到底是有多么變態,鳳九言了半晌,斟酌地捧場道:“神君他很負責,你娘也是一番高見。(www.棉花糖”

    小童子面露得色,突然驚吼一聲:“呀,猛蛟老爺逃到水里去了。”著急道,“他不曉得傷口流血的時候在水里頭血流得嗎?”

    鳳九心中感嘆這是多么有文化的一個小魚精,脖子亦隨著他的聲兒朝著戰場一轉。

    四下搜尋間,潭水中驀然打出一個大浪,沉入水底的猛蛟突然破水而出,頭上頂著一團白光,細辨白光中卻是個棺材的形制。

    一直淡定以待的息澤神君臉色竟似有微變,鳳九琢磨銀蛟頭上的這個,興許就是方才小魚精口中睡了個美人的冰棺,一時大感興趣,探頭想看得再清楚些。

    息澤的劍中有殺意。方才雖然他砍了銀蛟的尾巴,她卻并沒有感到這種殺意,銀蛟似乎亦有所感,得意地一番搖頭晃腦,但頃刻肚子上就中了一劍。

    冰棺自高空直垂而下。

    在它垂落的過程中,鳳九感覺有一瞬看清了棺中人的面容,還來不及驚訝,便被一種魂魄離體的輕飄之感劈中,腦中一黑。待穩住心神消了眩暈后,她驚訝地發現,自己似乎正在半空急墜。

    有一只手攬上她的腰,接著撞進了一個帶著白檀香和血腥氣的胸膛。

    耳邊有急速風聲,沉穩心跳聲。

    鳳九試著抬頭,望上去的一瞬,對上一雙深幽的眼睛。這雙眼睛前一刻還含著凍雪般的冷肅之意,待映出她的面容迎上她的目光時,卻猛地睜大。

    真是漂亮。青丘的第一個春陽照過雪原也不過如此。

    鳳九分神想著,覺得摟著自己的手緊了些,近在耳畔的喘息竟有一絲不穩。

    息澤神君他,有些失態。

    在這里看到自己是這么值得激動的一樁事嗎?鳳九覺得稀奇。

    風聲獵獵,也不過就是幾瞬,略啞的聲音貼著她的耳廓說了兩個字:“藏好。”下一刻已將她推了出去。雖是一個危急時刻,力度卻把握得好,她掉落在白露樹的一個枝丫上時沒有覺得什么不適。

    再抬頭望時,息澤御風已飛得極遠,將銀蛟徹底引離了這一方水潭,似乎打算將戰場設在潭那邊的一方禿山上。

    鳳九棲在白露丫子上,右手在眉骨處搭個涼棚往禿山的方向一瞧,什么也沒瞧見,耳中只聽到猛蛟時而痛苦的長嘯,料想息澤正占著上風,并不如何擔心。月如鉤,潭似明鏡,待要從棲著的丫子上下來,卻見潭水中映出一個佳人倩影。鳳九定睛瞧清楚潭水中佳人的倩影,一頭從樹丫子上栽了下去。

    哆嗦著從水里爬上岸時,鳳九都要哭了。她終于搞清了方才息澤為何有那么一驚。原來冰棺里的美人醒了。

    醒來的美人在何處?片刻前在息澤的懷中,此刻正趴在岸上準備哭。

    一心一意準備哭的鳳九覺得,她今天實在是很倒霉。普天下誰有她這樣的運氣,看個熱鬧也能把魂魄看到別人的身上。陌少說過此地混亂,但她沒想到能亂到這個地步。她此時宿著冰棺美人的殼子,她連怎么宿進她殼子的也不曉得。她離開了阿蘭若的殼子,也不曉得那個殼子現今又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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