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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第七頁 海囚-《浮生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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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子

    我親愛的未知:

    親愛的娃,你要知道,媽媽曾是一個特別散漫的妖怪,不愛長期吃同一種食物,不愛長期留在同一個地方,更不愛一成不變的生活方式。但現在,媽媽長時間地留在同一個城市,長時間地經營著同一家店,也長時間地對著同一張老臉,我是說你爸爸。所以,媽媽想表達的是,世上沒有一件事是絕對的恒常不動,萬事萬物都在不斷地變化,如同伱在媽媽的腹中不斷成長,而媽媽也在這個宇宙的腹中繼續成長。對于一切的“變化”,學會適應溝通,以及創造,遠比抗拒要有意思得多,也能讓我們的生命有意義的多。

    所以你看看外頭,盡管烏云遮日,驚濤駭浪,媽媽依然能坐在船艙里,安然不動,滿懷幸福地給你寫這封信。而你爸爸就像個瘋子一樣,一會兒去接被晃下來的盤子,一會兒拿

    -屁-股抵住移動的柜子,一邊蹦達一邊咒罵,說風浪要是再不停止,他就要下海發飚。孩子,你爸身為一條東海的龍,海洋對他而言,應是乖順的仆人,而不是說翻臉就翻臉的女王,有他敖熾在的地方,每一寸海水都應風平浪靜,不得造次。可惜這一路上,我們經過的海域顯然沒有給他面子,從紐約港到大西洋,我們搭乘的順風船“波塞-冬號”一路向東,駛出港口沒兩天便陷入了各種敗壞的天氣。

    波塞-冬號是一艘商業捕撈船,這艘船跟它的老船長杰克一樣,都是瀕臨退休的模樣。所以媽媽才能以極低的價格讓老杰克同意讓我們一堆人上船嘛。

    告別你老橋叔叔,不對,是老橋爺爺之后,這個“金烏魄”的指環就歸媽媽所有了。它真是美死了,尤其對著陽光的時候。算上它,失蹤的十二塊“青珀”,已有七塊半在媽媽手中——因為“綃狐眼”被你萬惡的甲乙叔叔控制著,所以還不能完全算是媽媽的。真的很討厭對不對,身為媽媽的幫手,卻處處不給面子。不過在跟king比試槍法的時候,甲乙叔叔可比你爸有范兒多了,至于發生在你爸身上的種種窘事,你心里知道就好,千萬不要當著你爸的面說,不然他一定會狠狠打你-屁-股。

    今天是媽媽第一次帶著你坐船,你應該很高興吧,或許會覺得,我們的旅途越來越有趣了?你看,爸爸媽媽顛簸萬里,上天下海,為了找齊那十二塊石頭向天界的老家伙們交差,這本來應該是一件嚴肅又辛苦甚至充滿危險的事,可我們的臉上找不到埋怨與恐懼,原因是我們在為心中重要的人,做重要的事,于是,心甘情愿。

    媽媽說過,去哪里從來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誰去。以后,你也會遇到這個甘心與之天涯海角的人。

    縱然剩下的路可能還很長,危險很多,縱然媽媽的茶葉沒有賣出去幾罐,縱然媽媽此刻身在一艘小破船上乘風破浪,媽媽還是會將這一場旅行繼續下去。盡管你爸爸是個老年多動癥加唐僧嘮叨癥患者,你九厥干爹也很不要臉地偷喝老杰克的威士忌,甲乙叔叔依然面癱不討人喜歡,可只要他們在,世界就很安穩。

    寶貝兒,外頭風聲呼嘯,海浪聲一陣高過一陣,其實,媽媽現在也不知道我們應該往哪里去,這回,“金烏魄”只小氣地給了我們一個字——海。

    很難理解吧?實話說,媽媽雖是天生的游泳健將,可并不喜歡水,大概與我幼年時的一次事故以及你子淼伯伯有關,這個,下次再告訴你。所以,媽媽也并不太喜歡大海。但孩子,海洋是另一個世界,魚與珊瑚,怪獸與妖精,不為人知的秘密深深淺淺地藏在深不見底的水下,偶爾來見識一下也不壞,如果能吃到新鮮海鮮,就更不壞了。媽媽非常熱愛烤魷魚!

    只是,我們已經在這片不著邊際的海域上航行了一周了,烤魷魚沒有,麻煩倒是有一點點……

    1

    “船出了一點小問題,各位不用擔心。”搖晃不止的船艙里,老杰克叼著從來也不點燃的雪茄,抱歉地朝我們聳聳肩。

    “小問題……”敖熾低頭看著已經漫過腳背的海水,淡淡道,“死老頭,你的船在漏水!”“啊哈哈哈,是啊是啊,小問題小問題。”老杰克打著哈哈,手忙腳亂地在駕駛臺旁的箱子里亂翻一氣,最后,拿出幾個小紙盒,朝我們幾個手里一扔,“一人一份。”

    如果不是敖熾及時抱-住了我,老杰克已然死于我的無影腳下。

    創可貼!他居然給我們一人一盒創可貼!他天真到以為創可貼能拯救一艘漏水的小型捕撈船?!

    “我警告過你許多次了,放棄各種大幅度動作!”敖熾松開我,狠狠將手里的創可貼砸到老杰克臉上,“這艘船早該報廢了吧!你居然還敢用它攬生意!”

    老杰克一點也不生氣,撿起落在地上的雪茄放回嘴里,發紅的老臉頂著一個大大的酒糟鼻,笑嘻嘻道:“波塞-冬上了年紀,船跟人一樣,老了就難免有毛病。這片海域有不少暗礁,萬一船沉了,你們落水撞到礁石有外傷的話,創可貼就有用了。這是我唯一能給你們提供的福利了。”

    這種神邏輯是怎么回事?!果然便宜沒好貨,當初若不是我貪圖老杰克開出的租船費夠便宜,現在也不會站在一艘將沉的破船上無語望大海。

    “行走江湖,最忌一個貪字。”甲乙靠在艙門處,沒事人一樣橫抱著手臂,“屢教不改。”

    渾身酒氣的九厥醉醺醺地捏著兩個湯勺,堅持不懈地將船艙里的水舀到外頭,邊舀邊口齒不清地說:“眾志成城,共抗天災!加油!”

    嘆息,沉船加上面癱與醉貓,人生真是灰暗。

    我做了最壞的打算,打暈老杰克,敖熾切換到運輸模式,棄船上天。(敖熾拼命擠進鏡頭:“解釋一下啥叫運輸模式?那叫神龍變身好嗎!”)

    “哈哈,大家放心,我盡量堅持。只要引擎還沒壞,咱們可以選擇最近的島嶼靠岸。”老杰克轉過頭去,繼續專心掌舵,“老杰克對這片海域熟悉的很,對我有點信心吧!”

    外頭的風浪越發狂暴,我們的波塞-冬號艱難地在風口浪尖上移動。我從布滿水漬的窗口朝外張望,只看到一個扭曲虛迷的世界。澄清一下,我選擇老杰克的船,不光因為他收費便宜,還因為他說他的船是沒有固定航向,收到哪里有可供打撈資源的消息就往哪里去。這次收到的小道消息,是紐約東部的海神灣處,有一艘百年前的沉船,好運的話,必有收獲。老杰克還說,這消息是他拿最后的一點財產換來的,這次,無論如何也要去拼一拼運氣。我體諒他一把年紀還要拿命去換錢的遭遇,再加上一點點對于沉船的好奇,又加上他承諾,如果這次出海真能撈到油水,說明我們就是他的幸運星,他一定會將撈上來的第一件財物送給我,我這才義無反顧選擇了搭乘他的波塞-冬號。(噓!最后一個理由我沒告訴敖熾他們。)

    “你確定你能靠岸?”我懷疑地打量這個神情專注,圓胖的像一只大海龜的老頭子。

    他轉過頭,朝我一擠眼睛,扶正歪到一邊的破爛船長帽:“能!”

    話音未落,耳畔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一個大浪鋪天蓋地而來……

    2

    這里的天空永遠不止一種顏色,七彩祥云與女仙們明媚的衣衫交織璀璨,生活在這里的每個人,只要抬起頭,就能看到這片永無陰霾的景色,哪怕千萬年來它一成不變,輝煌到有點虛假。

    如果有人言之鑿鑿地告訴你,世界上有一種天堂,那里只有光而沒有陰影,不要相信他。

    有光的地方,就有各種陰影,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茂盛的果園里,十來個圓圓滾滾的仙童正爬在高高的樹上,熟練地摘下成熟的果實,交給樹下那群提著竹籃的女仙。點清仙果數目后,女仙們駕云而去,輕語嬌笑,飄飛的紗裙在空氣里留下淡淡甜甜的味道。

    明日便是天后壽辰,天界照例大擺筵席,屆時,大小神君皆攜厚禮自四面八方而來,珍寶瑞獸齊聚一堂,可說是一年中最最熱鬧的一日。當然,這也是負責天界后勤工作的小仙們最最忙碌的時候,個個忙到手腳并用,連打個盹兒的閑暇都沒有。

    泛著淡淡碧色的石徑蜿蜒向前,由果園到宴會現場,這是最近的一條路。

    遠遠地,一個人影慌張而來,走幾步跑幾步,似在胡亂尋找什么失物。

    突然,白繡鞋踩在自己的長裙上,“撲通”一聲,尋找失物的倒霉鬼毫無形象地趴在了地上。一定很疼,不然,那雙大大的杏核眼也不會瞬間飚淚,淡紅的嘴唇也不會癟成一條難看的線。

    “沒事吧?”一個輕輕淡淡的聲音從頭頂飄下來。

    “有事!”摔倒的家伙頭也不抬,沒好氣地說:“我的果子少了一個!”

    “你老趴在地上,也找不回來呀。”站在面前的人輕笑道,“你又不是天界的神犬。”

    這是赤luoluo的嘲笑吧?心情壞到極點的她皺起眉頭,粉拳擂地,“呼”的一下坐起來,抬頭怒斥:“大膽!你竟敢……”

    她的怒意,到此為止,在她看清那個逆光而立,長發素袍的男子時。

    “啊!空谷該死!”她身-下像安了彈簧,瞬間站起來,躬身行禮,磕磕巴巴道,“不知神君到此,多……多有冒犯!”

    “不冒犯,去找你的果子吧。”男子擺擺手,目不斜視地朝前而去,沒走兩步,又回頭道,“該不是你偷吃又忘記了吧?你的名字,聽起來就很餓的樣子。”

    空谷的臉頓時-羞-成了一個紅紅的蘋果,她攥攥拳頭,提起裙擺追到他面前,認真地說:“偷吃仙果乃是重罪,空谷司職仙果園多年,自問克盡職守,從不越雷池一步!還請神君口下積德!”

    “這個……你是在指責我沒有口德嗎?”男子收起笑容,皺起了眉頭。

    壞事了吧,她一個看守果園的小女仙,竟敢對天帝座下的四方水君這般無理?記得御天櫥里一個打雜的小仙,無意中冒犯了她的上級,結果被罰到靈獸山洗了一年的糞桶……如今她開罪的,可是比御天櫥的老大級別高太多的水神!照自己的罪過來看,被罰去洗一輩子糞桶都是輕的吧?還是他會下令直接把自己做成飼料扔進靈獸山里?

    各種慘不忍睹的畫面從空谷眼前跑過,一滴冷汗順著前額流了下來。算了,她的師父百果仙人說過,死豬不怕開水燙,死就死吧!

    她定定神,直視著他的眼睛:“無中生有,便是失德!神君身為天界棟梁,理應自重!”

    他細細長長的眼睛里,透出寒涼的光,伸出手,不輕不重地捏住了空谷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低聲冷笑:“你有一條極大膽的舌-頭。”

    他……他該不是要切掉她的舌-頭,讓她當一輩子啞巴吧?!空谷的額頭上落下兩滴冷汗。

    可是,他很快便松開了手,故意藏匿起來的笑容又回到臉上:“不過,舌-頭本來就是拿來講話的,不然,我們要它做什么?”他摸摸她的頭,說,“果園里的仙童甚是頑皮,偷拿粗心女仙的果子也不是第一次了。去吧。”

    說罷,他撇下還在石化中的空谷,朝前而去。他垂在身后的長發,無法用任何一種顏色來形容,溫柔,明亮,若倒映于水上的月色。

    這個男人,怎如此喜怒無常,變換不定……不過,既然是掌司天下江河湖海的水神,水這個東西,本就是變換不定的呢。看著他遠去的身影,空谷捂著狂跳的心,大口呼著氣。

    他并不急著去眾神云集的宴會現場,那里太吵,許多人都在壽誕之前,明里暗里地炫耀自己送給天后的禮物有多貴重多獨一無二。他太忙,天下越來越不太平,大雨不停,洪水肆虐,各處水妖借亂生事,他剛剛將云洲自一頭河中巨妖中解救出來,哪里有時間為那個高床暖枕的女-人準備禮物?一枝來自云洲的紫色小花躺在他懷中的錦盒里,這是云洲的一個孩子摘來給他的,高興地謝謝他降伏了那只會噴水的大妖怪,退去了幾乎淹沒一切的黑水,救了云洲。這朵花,長在云洲的最高處,孩子走了很久才摘到。

    再沒有比這個更珍貴的禮物了,這朵野花,勝過天后寶匣里的任何一枚寶石。

    “咚!”

    薄霧繚繞的仙林里,有奇怪的聲音。

    他從亭臺間穿過,循聲而去,找到了這個坐在浣霞湖畔的孩子,年幼的小仙抱膝坐在湖邊,無聊地往水里扔著石子兒。

    “怎不與獠元他們一道玩兒呢?”他走到孩子身旁,撫摸著他的頭頂,卻意外的發現,那張稚嫩韶秀的小臉上,有一道紅紅的擦痕。

    孩子不做聲,默默看著平靜的湖水,靜的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

    “連我都不搭理了嗎?”他笑著坐到孩子身邊,“臉上怎么啦?跟貓咪打假打輸了?”

    “才沒有輸呢!”孩子噘起小嘴,悶悶道,“我根本不喜歡打假,獠元他們朝我扔多少石子,我都不理會他們。”

    他不解地問:“你跟獠元同在初照殿慈芙女仙門下修行,平日里不是很親密嗎?怎么動起手來了?”

    “初照殿的燈臺里少了一粒月明珠,卻在我的被褥下找到。慈芙女仙以為我貪玩,罰我閉門思過三日。殿里其他小仙都喊我小賊。”孩子用力朝湖里又扔了一個石子兒。

    “獠元也這樣喊你?”他好奇地問。

    孩子“哼”了一聲:“那家伙很嚴肅的問我,是不是我偷的。”

    “你怎么說?”他沒收了孩子剩下的石子兒,看著幾條浮出-水面吐泡泡的魚兒道,“不要再扔啦,湖里的仙鯉要被你煩死了。”

    孩子眉毛一揚:“我沉默,什么都沒說。”

    “于是,他便以為明月珠是你偷的,為了與小賊劃清界限,轉而與其他小仙一道欺負你?”他笑笑,搖搖頭,以指尖從湖中取來一滴水,輕輕涂在孩子的傷痕上,“唉,你不說,別人又怎么知道呢?”

    “為什么要說?”孩子不屑道,“獠元與我同吃同住同處修習,五載有余,若這樣的事還需要我出聲解釋,我便高看這個朋友了。”

    “以后怎么辦呢?難道永遠不理他們了?”他朝孩子的傷口上吹了口氣,紅腫漸消。

    “是他們先放棄我。”幼稚與成熟同時出現在孩子的眼睛里,“我也不要他們了。”說著,他扭頭看向他,問,“上善伯伯,為什么你有那么多朋友呢?連脾氣那么差的慈芙女仙也常當著我們的面夸你是個好人呢。一定沒有人朝你扔過石頭對不對。”

    湖面上冒出一串水泡,幾條仙鯉蠢頭蠢腦地跳出來,打破了寧靜。

    他想了想,伸了伸舌-頭,問孩子:“這是什么?”

    “當然是舌-頭呀!”孩子不解的回答。

    “如果任何事情都想當然的覺得,不需要任何說明別人也能了解,那造物主又何必給我們舌-頭呢?”他捏了捏孩子的下巴,“舌-頭就是拿來說話的,不要隨便拋棄它。明白嗎,小子淼?”

    他的笑容與孩子懵懂的模樣,倒映在漣漪層層的水面上,漸漸擴散而區……

    3

    子淼……我好像看見子淼了……可又不太真切。

    我猛地睜開眼,“嗖”一下坐起來,眼前亦夢亦幻的繚亂景象被一個戴著老土的草帽以及老土的白口罩的腦袋替換掉。往下看,寬大的卡其色工作服包裹著看不出胖瘦的身\_體,一雙同樣老土的黑色雨靴裝住兩只大腳,靴子上沾滿了--濕----濕--的沙粒,一個大男人,一言不發地蹲在我面前。

    我完全不認識他!可是,我干嗎緊緊抓著人家的手?!還有,這是哪里?身-下的沙子細膩綿軟,一片淡黃色的沙灘蜿蜿蜒蜒,將平靜的海洋與一座海邊的粗陋小鎮隔離開來,不遠處,一塊大大的白鐵牌子被鐵絲緊緊綁在一大塊滄桑的巖石上,銹跡斑駁的牌子上只寫著一個單詞——DEW!

    巖石下方,渾身--濕--透的九厥正坐在一只奮力掙扎的大海龜上,揉著腦袋,東看西看,完全沒進入狀態。

    趕緊倒帶!我記得的,是大浪來了,破船散架了,我們全掉進海里,我拼命游啊游啊,卻總是浮不到水面。然后,敖熾過來抓住了我,一股奇異而強悍的水流包圍了我們,將我們扯到了旋渦的中心。再然后,我嗆了水,便再沒有知覺。

    咦,敖熾死到哪兒去了?還有甲乙呢?

    “放開這個女-人!流氓!”

    熟悉的聲音適時在我身后響起,一條驚恐的小型劍魚被敖熾充做武器,尖利的上顎直指草帽男的眉心。

    草帽男聳聳肩,指指我的手,搖搖頭。

    敖熾低頭一看,才發現是我緊緊抓住人家不放,頭上爬著一只海星的他,把手里的生化武器舉的更近了,吼道:“不懂拒絕的人也是半個流氓!再不撒手我開槍了!”

    開槍……敖熾一定要這么戳我的笑點嗎?!

    松開那制溫熱的大手,我站起來,把那頑強的海星從敖熾頭上扒拉下來,驚奇地問:“你上哪兒搞來這么大一條魚?”

    敖熾白我一眼:“旋渦把你我沖散了,我順水游到岸邊時,這條蠢魚伺機偷襲我,被我抓住了。”他的目光轉向草帽男,冷冷道:“然后就看到這家伙蹲在沙灘上,被你抓著手。”

    話音剛落,一陣濃郁的香味順風飄來,饞得我猛吞口水,咦,這個味道……是烤魷魚呀!

    腹中空空的眾人紛紛回頭,循香望去,甲乙低調地蹲在一堆篝火前,神清氣爽地烤著一只魷魚。

    “醒了?”意識到成為眾人焦點的他,走到我們面前,“吧唧吧唧”嚼著魷魚,“加點鹽味道會更好。”

    我冷靜地看著他:“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在我們一個個生死未卜的關鍵時刻,先醒過來的你拋下我們,跑到旁邊烤魷魚?”

    “我根本就沒暈過。你們肺活量太低。”說著,他看向敖熾,“我從沒見過游泳技術這么差的龍。再慢一點,那條劍魚就戳到你高貴的-臀-\_部了。”說完,又向暈乎乎地爬到我們面前的九厥投去同情的一瞥,“被海龜救上來的男人,再挺胸做人會很難吧?”

    “小子你魷魚中毒了吧這么多話?”

    “你非要提-臀-\_部是什么意思?”

    “不準侮辱海龜,它已經是個老年人了!”

    甲乙的墨鏡上,瞬間擠滿了憤怒的臉與拳頭。

    在這場不合時宜的大戰爆發的前一秒,一種犀利的物體劃破空氣,不懷好意地朝我們這邊疾速飛來。

    雖然還有點暈,幸好身\_體還能行動自如——幾個彈孔出現在我們剛剛跳開的地上,怪里怪氣的紅色煙霧從彈孔里彌漫出來,像一條條細細的小蛇。

    這不是普通的彈藥,那淡淡的血腥味道,是混合了純銀與朱砂還有某些其他動物鮮血的催命符!千百年來與術士們交手無數的我,太熟悉這種氣味了。早些年,他們將這些東西抹在刀劍弓弩上,到了科技發達的今天,許多術士干脆將它們直接制成子彈,一旦遇到行動緩慢的妖物,可謂例無虛發,手到擒來。

    身后,三個黑黑的人影從一片嶙峋的巖石中躍出來,像一片烏云,氣勢洶洶地朝我們飛奔而來。

    被忽略很久的草帽男一吧抓住我的手,躍到那只碩大的海龜背上,低聲道:“杰克,走!”

    連眨眼都來不及,那塊碩大的巖石以光速朝我移來,不對,是腳下那只海龜爬得太快,可你干嗎要往石頭上撞呢?啊啊,撞上了!撞上了!腦袋要開花了!

    我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4

    耳畔傳來各種嘰里呱啦的怪聲音,夾雜著一些能聽懂的人話。

    “這個怎么賣?”

    “嘰里咕嚕嘰里咕嚕!”

    “要兩天?!太貴了吧,一天半怎么樣?”

    “嘰里咕嚕嘰里咕嚕!”

    “好!成交!”

    我好像沒有被撞死!做好接受一切災難的心理準備之后,我小心地掀開一只眼皮,愣住了。

    一個燈火閃爍的,菜市場一樣的地方,在我面前延伸開區,各種花里胡哨的小地攤在狹窄的沙灘上一字鋪開,攤子后面的賣家,找不出一個像人類的。人身魚尾的怪物抖著手里那匹閃閃發光的布料,大聲招攬;一只巨大的花腳螃蟹,轉著黑黑的凸眼珠子,提著一個珊瑚架子,架子上爬著一只橘紅色的小螃蟹,蠢蠢地對著攤子前的人類大叔說“恭喜發財紅包拿來!”;還有一條咧著大嘴的鯊魚,身上的鰭變成了手與腳,正托著一枚光彩流轉的珍珠與面前的年輕姑娘討價還價。總之,在這里的所有人,無論男女老少,臉上都帶著明朗的笑容,我沒有從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身上,感覺到絲毫惡意。

    市場外側,蔚藍的海水溫柔的-舔-舐著金黃的沙灘,天空中白云朵朵,與我之前見到的各種陰霾風浪相比,這里簡直是個美麗新世界。

    此時,我癱坐在一張用巨大貝殼做成的椅子上,旁邊,幾只軟趴趴的章魚背著包袱,哼哼唧唧地走過去。我甩甩腦袋,用力拍拍自己的臉,同時,一陣熟悉的灼熱在我腰間流動——破船剛開始漏水時,為防萬一,我將裝著石頭的錦囊仔細地拴在了腰上。我趕忙解開錦囊,摸出那枚金光燦爛的指環一看,激動得跳了起來。上頭的字跡沒有了,這代表我要的第八塊石頭,近在咫尺。

    明亮的光線從頭頂斜撒下來,我舉起這枚小太陽般的金烏魄,從它的中間看出去。那個將我無端扯進來的家伙,背著一個木箱子,直挺挺地站在沙灘上,腳下趴著一只笨笨的海龜,面朝大海,似在等待著什么。遠遠的海平線上,一個小小的黑點,正在漸漸變大。

    我收好石頭,三兩步竄到他身邊:“解釋以下?”

    “DEW是這個集市的名字,許多人對海神灣充滿希冀的原因,便是這里有一塊無名島嶼島嶼上有一場十年一次的集市。每一次的集市時間,只有一天,從一個日出到下一個日出。所以才叫DEW,露水集市。”草帽男橫抱著手臂,目不斜視地說,“如你所見,這里的賣家都不是人類,全部是這片海域中的妖物。而買家,都是普通的人類。”

    我冷睨了他一眼:“我只想知道,你是什么人。”說罷,我瞥了那只打哈欠的海龜一眼,恨不得把它串起來烤——三個老妖怪加一個臭道士居然都沒有發覺那個神經兮兮的老杰克船長居然是一只大海龜!

    “無需自責,杰克與我在一起的時間太長,本身已沒有多少妖氣,加上它貪杯,身上酒氣濃郁,一旦化為人形,旁人很難看出端倪。”他似乎看穿了我的腦子,若無其事地說道,“若非你本性使然,杰克也不會這么容易請到你上船。”

    “不要裝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我昂首冷哼。

    “表面的堅強怎么也無法撫平內心的-羞-憤啊。”草帽男居然呵呵一笑,“品種樹妖,原籍浮瓏山巔,年齡不詳,血型不詳,射手座,浪蕩江湖多年之后,于忘川市開設一小店,名為不停,任老板娘,賣過甜品開過旅店,收入起伏不定,對幫工素來惡劣,懶惰八卦愛金子,口頭禪‘金子都是我的!’,已婚,孕中,夫家出自東海龍族,劣跡斑斑,可謂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低著頭,滿面陰郁。啊呀,有什么東西在我心中熊熊燃燒吧?如果我將它釋放出來,面前這個男人會灰飛煙滅吧?

    “對了,還有一點漏掉了。”不知死活的草帽男突然想起了什么,轉頭看著我,口罩上那兩只細細長長的眼睛里,流過水波一樣的光華,“天界四方水軍子淼,以己之真元,賜你人形,說來,算是你的恩師。”

    他……他連這樁陳年舊事都知道?!一滴冷汗從我額頭上滾下來。

    草帽男低頭在我發間嗅了嗅,笑道:“還是有子淼的味道呀。”

    如果我手上也有一條劍魚,一定拿來當武器戳他的-臀-\_部,可現在我只能抓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齒地問:“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指了指身后的集市:“這市場的管理員。偶爾也加入小販的行列。”

    “還有呢?”我咆哮。

    “作惡多端的妖孽。”因為笑,他的眼睛越發細長,“不然那些家伙何必向我開槍,他們可是以剿滅妖物為己任的術士呢。”

    “你沒有妖氣,一丁點都沒有。”我狠狠將他扯到面前,舉起拳頭,“說實話!”

    “有人來了。”他拉開我的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嗚嗚”!一陣汽笛聲從海面上穿來。我扭頭一看,一艘黑色的游艇剖開海水,在翻滾的白浪中飛速前進,轉眼已到岸邊。

    兩個微微駝背的男人,穿著顯眼的紅色西裝,將一對男女押下快艇,趕鴨子似的將他們驅趕到我們面前。

    紅西裝之一走到草帽男面前,并沒有說話,只是朝他伸出八個手指。

    草帽男點點頭,自言自語道:“比上回少了兩個啊。”

    我仔細打量著面前那八個年輕的男女,西方人東方人都有,最小的差不多十三歲,最大的也不超過二十歲,個個體健貌端,也個個面無表情。從下船到走到我們面前,八個人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甚至連視線的焦點都不在我們身上,仿佛跟我們根本不在一個次元。

    “恩。你們可以回去了。”草帽男朝紅西裝們擺擺手。

    恭敬地朝他鞠了個躬之后,兩個小丑一樣的男人跳回游艇,眨眼便消失在海面上。

    草帽男的目光,從那八個年輕人身上逐一掠過,而這些家伙,一直是一副拒絕與外界接軌的冰冷模樣。

    “以你的功力,把我歸為壞人還是好人?”他突然問我。

    “賤人。”我答。

    “這種粗話一定不會是子淼教你的。他是個那么溫文俊雅的孩子。”草帽男笑道,“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我心下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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