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我們坐同桌吧,我們一直坐同桌吧。 “好。”我看著他點頭。 這是一件根本不由我們做主的事情,我們卻早早地做了決定。 no.126 在聽到教學區那邊傳來的人聲時,余淮從窗臺上跳了下來。 “你怎么還不回家?” 一個半小時前就應該問的問題,他現在才說,徹底把我搞蒙了。余淮拍拍屁股,看我沒動靜,就抬眉毛看我。 “別這么看人,會有抬頭紋!”我很認真地轉移話題。 “我有事兒做,你快回家吧。”他也沒有繼續問我理由,而是揮揮手像打發小孩兒似的轟我走。 “什么事兒?” “反正不關你的事兒。” “你媽要給張平塞錢送禮?” “你媽才要給張平塞錢送禮!” “那你神神秘秘搞什么鬼啊!” 余淮的表情像是要便秘。我覺得再逼人家也不太好,所以就也跳下窗臺,拎起書包不耐煩地說,行了行了我回家,你趕緊去走后門吧。 余淮破天荒地沒有接茬兒繼續跟我戧,而是朝我擺擺手,說過馬路小心點兒,就轉身朝著教學區走了過去。 我也朝樓梯小跑了兩步。 然后在他拐進教學區的一瞬間,轉身跟了上去。 動作行云流水。 我干不正經的事兒都有種渾然天成的氣質。 no.127 余淮沒有進教室。我們班就在教學區a區二樓走廊的中段,二樓的幾個班級家長會還沒結束。余淮就孤零零站在距離我們班后門還有一定距離的地方,正在透過門玻璃看里面的情況。 我也只能杵在拐角從遠處時不時探頭瞟兩眼。走廊里連根柱子都沒有,非常不利于我飆戲。 不過余淮的舉動讓我十分納悶兒,這怎么也不大像尖子生,只有闖大禍了的才會沉不住氣地跑來留神家長會的進度吧?還是說他媽媽特別嚴厲,但凡沒考第一名,回家就要跪門檻仨小時? 我正胡思亂想,他悠悠地轉過身回頭看,嚇得我趕緊縮回頭。 喘勻了氣兒,我才想起來我書包里有相機,如果把相機鏡頭探出去一點點用錄像功能觀察不就行了嗎?反正那么小一個鏡頭,隔了十米遠呢,光線又昏暗,他肯定不會注意到。 于是我就這樣做了,一開始沒有準備好,“咔嚓”先照了一張,我趕緊收手,低下頭重新調整為錄像模式。 然后,我就感覺到有人看我。 是β。她正用古怪的目光看著我。 “你怎么這么變態啊。”她痛心疾首。 “你都去雇爹了,還好意思說我?” 這次交鋒我贏,β摸摸鼻子,沒回嘴。 “你雇到爹了嗎?”我繼續打岔。 “他們都沒有當爹的氣質,”β有些憂傷地搖了搖頭,“你在干嗎?” “你又在干嗎?”我回避了她的問題。 “我打算親自跟張平談談,人生還是要自己掌握。”她還配合地做了一個握拳的姿勢,令人不忍直視。 我挺佩服她,多不著調的話到她嘴里都說得跟真的似的。 “你到底在干嗎?”然后她就問了第二遍。 “我在等我媽。”我隨口編了一個理由。 “等你媽怎么跟做賊似的?到門口去等嘛,陪陪我。”她拉著我的胳膊就要把我往門口拽,我還沒來得及掙扎,就被她拽了個趔趄,朝著走廊直撲過去。 幸好就在這時,班級的前后門都打開了,家長們三三兩兩地擁出來,像天然的屏障,填補了余淮和我之間的距離。 β一僵,臉上閃過一絲恐慌,松開了我的手。這時我用余光看到余淮從后門走了進去,于是也顧不得安慰β,連忙鬼鬼祟祟地跟了過去。 “耿耿你去哪兒?你講不講義氣!” “人生還是要自己掌握的!”我頭也不回地扔給她一句。 no.128 其實我很難理解那些把講臺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家長。雖然我媽如果在場也會做同樣的事情。 此刻把張平緊緊包圍的那一張張帶著殷殷期待的臉,在焦灼的背后,其實寫滿了對孩子的不信任吧?我還記得我小學的時候,也曾經為了和我爸媽一起回家而等在走廊里。那時候門一開,班長和中隊長的家長向來都是第一批離開——他們家的孩子那么優秀,有什么好問的? 然而這種信任究竟是基于對孩子本身的了解,還是因為成績單和老師在家長會上的表揚? 我問過我爸這個問題,他說,世界上哪兒來那么多無緣無故的信任,即使是父母和子女之間,也需要用實際行動來獲得尊重。 我那時候被他繞進去了,還覺得特有道理:“你要用實際行動來贏得爸爸媽媽的尊重和信任啊,耿耿。” 后來漸漸長大,我卻越來越糊涂。實際行動是什么呢?是成績嗎?是排名嗎?沒有父母相信自己孩子是笨的,是劣于別人的,說小子笨就等于罵老子蠢——所以成績的下滑只能有一種推測,你不好好學,你貪玩,你早戀,你學壞,你……因為一個排位而信任,又因為一個排位而懷疑。 即使沒有無緣無故的信任和愛,那緣故本身,也不應該如此脆弱和蒼白。 養了孩子十幾年的是你,張平一個陌生人,真的比你更了解那個小孩在想什么嗎? 幸好今天來的是齊阿姨。我遠遠地看到她收拾好東西起身朝門口走來,就先躲到了一邊,等她離開了,才從后門溜進去。 余淮沒有注意到我,他坐在靠窗那一組的第二排,緊緊地盯著他媽媽的身影——作為名列前茅的尖子生,他媽媽此刻竟然也帶著殷切的笑容站在包圍圈里,眼角眉梢流露出對某個正喋喋不休地拉著張平問東問西的婦女的不耐,根本不知道自己兒子正對她虎視眈眈。 我想了想,就走出教室,從后門繞到了前門。余淮和前門之間隔著人山人海,他絕對不會發現我,而這樣我也能聽清他媽要和老師說什么。 我刻意忽略了自己的行為究竟有多么變態。 我覺得,這種危急時刻不適宜有太多劇烈深邃的心理活動。 很巧,我剛剛走到前門,就聽到余淮媽媽的開場白。 “張老師,我是余淮的媽媽。” 張平一笑,眼睛就不見了。 “哦哦哦你好你好,余淮這個孩子很好啊我沒什么要囑咐的學習很有自主性又聰明。總之很有正事兒你不用擔心。” 我估計張平也是被嘮叨狠了,還不等余淮媽媽憋出一句話,他就立刻踩電門了一樣用機關槍堵人家。 不過,余淮是沒什么好擔心的。很有正事兒,嗯。 我抱著胳膊在一旁深深點頭,也不知道自己與有榮焉個什么勁兒。 然后,我就聽見他媽媽急切地問: “張老師,我找你的原因是,能不能給他換個座位?還是讓他挨著男生坐吧。”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