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余淮去了本市的一所重點工科大學,一邊上學一邊照顧他媽媽,還是努力在三年內就修完了全部學分。 “他跟我說,他復讀過一年,最難受的時候朋友發短信勸過他,沒什么好難過,大不了比別人都多活一年不就賺回來了。所以他特別努力,上不了清華,就鉚足了勁兒要跟同學們同一年畢業。” 我當然知道這句話。 因為是我發給他的。 “那時候我的病已經好轉了,不能干重活,但是不用住院了,我覺得都好了。不過他說要去美國讀書的時候,我還是擔心,家里都沒有錢了,哪能供得起他?他說拿了全額獎學金,自己打工,不用家里幫忙,那些保證金什么的都是親戚們湊的。我心里也不好受,他上一個志愿被我耽誤了,這次我不能再拖著他了。” “誰知道現在……”余淮的媽媽嗚嗚哭得越來越傷心,“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去死?” 我安靜地聽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個世界有太多天降橫福,太多飛來橫禍。我沒成熟到可以坦然看待的地步,只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當一切發生在余淮身上,我實在沒辦法用平常心對待。 “你別怪阿姨拉著你絮叨。阿姨心里苦,也知道他和他爸更苦,不能一天到晚跟他們念叨死啊活啊,那不是讓他們更難受嗎?是我把這么好的一個孩子給坑了啊,他之前還特別高興地跟我說他遇見你了,說你現在發展得可好了,他在你面前都覺得抬不起頭,說自己也這么大年紀了,還不如你獨立,見到你就又高興又難過。我心想那怪誰?那不都怪我嗎?” 余淮的媽媽就這樣哭了很久,最后才羞澀地放開了我的手。 我不記得自己說了什么漂亮話來寬慰她。 no.347 走出病房很久之后,我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走廊里依然人來人往。我曾認為醫院是生死橋,卻忘記了,在死亡這個結局之前,漫長的痛不欲生的過程,也是在這里發生的。它不光折磨病患,也折磨健康的人,在與死神的交鋒中,病患付出性命,家人卻付出了整個人生。 我以為那個面貌不經風霜的男孩只是因為一個小小的挫折站不起來,我以為他依然滿身天之驕子的傲氣,卻不知道那個笑嘻嘻地對我說“我們一起坐同桌吧”的少年,背后已經過了萬水千山。 我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他,提著飯盒走過來,轉進了病房。 他說“后天我就要回美國了”,他沒有,自然是沒有。 可我無法邁出步伐再次拉住他的手,問清楚這漫長的過程。 我喜歡當年的那個余淮,那個最好最好的余淮。 可那些脆弱的崇拜和美化的記憶,真的足夠承載現在的余淮那山一樣的悲哀嗎? 當時的他是最好的他,后來的我是最好的我。 可是最好的我們之間,隔了一整個青春。 怎么奔跑也跨不過的青春,只好伸出手道別。 我頹然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