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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鄄城東行，因大河，入山東，到達極東之地的威海港，一共一千五百里。而這一千五百里，諸葛亮都是在馬背上度過的。驛站換馬，全速奔馳，日行近三百里。

    饒是諸葛亮?xí)T馬，但每天顛上三四個時辰也讓他覺得骨頭架子都散了，大腿內(nèi)側(cè)更是磨破了皮，一碰水就火辣辣疼。

    更可怕的是，因他身量沒完全長大，體重輕，在極速奔馳下好幾次差點被甩出去，都是被個叫季和的侍衛(wèi)拿軟鞭救回來的。跟死神跳舞，可不要太刺激哦！

    然而十二歲的小亮只能咬牙堅持著，畢竟——重傷修養(yǎng)中的曹子也是每天策馬三四個時辰，落腳休息的時候還能一邊喝藥一邊看公文。簡直不是人！

    諸葛亮倒在威海醫(yī)堂的草席上，抱著自己浮腫的小腿嚶嚶嚶。季和取了瓶銀連紅花膏過來，試圖給這小子敷藥。然而諸葛亮多雞賊啊，哪里肯讓諜部的人服侍自己，最后還是呂蒙接手了自家小師兄的腿。

    藥膏清涼，見效極快。諸葛亮舒服得直哼哼，睜著眼睛看窗外的云。威海的天晴空萬里，藍到剔透，這么好的天氣，是寒流和凍雨席卷下的中原少有的。

    早熟的冬小麥已經(jīng)收割入庫，塢堡下的大片田地被撒上了馬草和蠶豆的種子，只需要不到一個月，這些麥田就會再次鋪滿綠意，開出粉色和紫色的小花。到那個時候，萊山中的萬畝果林也將豐收，該有數(shù)以百計的船只追尋威海的燈塔而來，將山東的蘋果運往海外：南島、沉島、大連、琉島，乃至于三韓和交趾。

    然而諸葛亮和呂蒙沒來得及看那樣的盛景。僅僅在威海醫(yī)館休整了三個時辰，都沒來得及上塢堡，他們就登上了港口的威遠號。起錨，揚帆，龐然大物開始在海浪中緩緩移動。

    兩個半大孩子站在高高的甲板上，俯視港口送行的人群。他們有扛著釘耙的農(nóng)夫，有背著長弓頭纏花布的山民，更有挎著菜籃子的婦人、穿校服的小孩。他們一遍遍用方言重復(fù)著同一句話，排天巨浪一般，一直到船開出老遠，再看不清港口了，那鼎沸的人聲仿佛還響在耳邊。

    阿生這才拿衣袖拂了拂眼角，轉(zhuǎn)身離開船尾進了船艙。

    “他們在說什么？”諸葛亮問季和道。這位雖然沒有秦六那么詭異陰森，還是個愛笑的娃娃臉，但諜部各個都該是語言全才。

    果不其然季和知道。

    “‘為家國死守威海。’”娃娃臉的青年翻譯道，“一開始是太史縣令說‘將為主公死守威?！?，主公答：‘若不能守，可率眾乘船北逃，人比土地重要?！?

    可百姓卻不認(rèn)同，他們說：‘若失了這塊土地，就沒有了威海人的醫(yī)堂和學(xué)堂，就沒有了威海人的海港和田莊，就沒了威海人的公道和律法，也就沒有了威海人的家國?！?

    “所以就變成了‘為家國死守威海’了是嗎？”

    “是?！?

    小亮的好奇心獲得了滿足，拉著師弟跑艙房里找?guī)煾??！安茏雍芨吲d？”

    阿生的眼角還是紅的，不知道是不是熬夜趕路看字熬的。“我是高興?！彼T葛亮沒有束起的一縷頭發(fā)，“看到他們，就覺得自己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什么是家國？”

    “民心所向，民智所聚，即是家國?！?

    “許縣文風(fēng)鼎盛，威海富足安樂，哪個才是曹子的家國？”諸葛亮向前傾身，“還是兩個都是？”

    阿生慢慢勾起嘴角：“許縣、威海，都只是我的國外之城。我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才是我的國。”

    年輕人，你見過年產(chǎn)五十萬噸的曬鹽場、畝產(chǎn)千斤的農(nóng)屯堡，和牛羊成群的冬牧線嗎？你見過徹夜燈火的鐵礦城、千帆聚集的大連港，和火炕連營的長白山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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