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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你我都已傷到這般田地，只怕未到金陵，就已……”耿五哥話欲出口，又覺太不吉利，便連“呸”三口，商量道“倒不如就此折返，先到上元觀鎮(zhèn)尋個(gè)館再作打算。”

    “也罷……”

    耿五哥收韁，自朝西去。又問道：“錦兒可是睡了？”

    “嗯，哭了這一路，也是累了。”言罷，忍不住一陣咳嗽，也驚了妙錦睡意。

    妙錦一驚，緩緩抬起身來，淚眼問道：“娘，你可好些？”

    “好孩子，別擔(dān)心，娘沒事。”說罷，將她額頭貼在自家腮上。

    “娘，方才，錦兒看見小哥哥了?！?

    “盡說瘋話，你一直在娘懷里睡著，怎么會……”

    “真的。錦兒分明看見那惡伯伯擄了小哥哥后，偷了一乘掛著白幡的車駕跑了?！?

    “莫要瞎說，小哥哥定會沒事的。”

    耿五一面駕車，一面道：“這孩子，許是被驚著了。入了關(guān)，安頓下來，需去嵩山寺找位法師來瞧瞧。”

    妙錦道：“娘，我真沒瞎說。那惡伯伯偷的正是一位白衣法師的車馬。你們?yōu)楹尾幌嘈佩\兒嘛？”

    蕭氏心下認(rèn)定這孩子所言，定是驚悸之下的胡話，看來她實(shí)在嚇得不輕。于是，將其緊緊摟在懷中，應(yīng)承道：“娘信，娘信……”

    話說此時(shí)，蕭氏竟覺車馬住腳了。便朝轎外問：“為何停了？”誰知，耿五半晌未作回應(yīng)。于是蕭氏再問，“出了何事？”

    “大嫂子……你快看……”耿五一面揉著眼睛，朝遠(yuǎn)處望，一面滿臉呆傻地朝轎內(nèi)回應(yīng)。

    聽他一說，蕭氏緩緩掀了轎簾朝外望去，頓時(shí)，同感訝然。

    這會兒，二人正見打五郎關(guān)處行來三乘車馬。

    雖是夜色初降，卻也分明可見那馬頭上白綾束花，車蓋頂頭亦是一朵碩大的素花銜著白幔朝轎身垂遮下來，車蓋前方檐角各垂一盞紙燈，而那車轅上，皆是高高豎起一桿白幡來。

    乍瞧那景像，蕭氏也覺難以置信。說是幻覺，卻見得真切；道是真切，又覺許是被方才小兒之言所擾。

    二人正在疑惑之時(shí)，竟聞打那白綾車駕中傳來一中年輕僧人吟誦：“大道朝天兩頭空，君向西來我向東。莫說此道無交集，有道便有奇緣生?！?

    那言方罷，但聽另有一老者聲音，哈哈大笑，道：“妙！妙！妙！小和尚果是慧人慧語。老道我索性再贈一令如何？”

    “甚好，甚好?！?

    “天有道，地有道，世路人心皆有道。神佛守個(gè)極樂道，直等良善來尋靠；鬼怪占個(gè)邪魔道，且把惡念心頭繞。我說我有道，他說他有道，都爭個(gè)有理有據(jù)有勁道，無法無天無老少。君且看，輸?shù)目蕖②A的笑，這人鬼天地真熱鬧！”

    話到此處，又聽另一人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小僧再為真人作批一句可好？”

    “只管批來。”

    “該來的，推不掉；當(dāng)還的，逃不掉。這正是欲知大道真玄妙，須向正道問公道！”

    “大道、正道、公道……好極！玄極！妙極！”

    “真人過獎。”

    只見那車轎伴著二人說說笑笑漸漸行至耿五哥車馬前。見其車馬泊在道邊，驅(qū)車的僧人也收韁勒馬停下車子，朝他問道：“施主，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煩？”

    耿五哥聽問，忙回說：“正是。小弟攜同兄嫂和侄女本欲去金陵，卻不想半路竟遇了賊人……”

    “阿彌陀佛……可有傷到？”

    “實(shí)不相瞞，我與兄嫂俱被那兇徒所傷?！?

    轎內(nèi)二人聞聲，相繼掀簾而出。

    借著車蓋角上的懸燈看時(shí)，只見前面是個(gè)和尚，頭戴毗盧帽，身著海青袍。袈裟玉鉤銜，青舃足上著。天庭真飽滿，濃眉色如毫。地閣自方正，兩耳垂珠桃。

    再說身后那道人，甚為奇異。竟見他襤褸黑袍灰蒙蒙，爛頭青鞋腳上蹬。腰系絲絳亂如蓬，頭戴道冠簪似弓。半尺須眉皓如雪，一彎笑目童子睛。滿面紅光真清爽，心生和氣骨生風(fēng)。莫道神仙難得見，且看眼前百歲翁！

    那僧先行下了車來，回身欲扶老道，卻聽他玩笑道：“莫扶，莫扶。貧道華年正盛，豈同風(fēng)燭？”說著，聲未落地，腳已落地。隨即，與那僧人一前一后來到耿五哥面前。雙方略施見禮。

    “遇引，提盞燈籠來?！蹦巧畣镜?。

    聞他使喚，方才驅(qū)車那小僧便匆匆提燈來見。

    借那燈火瞧去，蕭氏竟覺那僧者十分眼熟，于是探問道：“敢問師傅可是嵩山寺住持惠復(fù)法師？”

    “阿彌陀佛，正是貧僧。請問夫人您是……？”

    蕭氏撐著身子挪出轎來，回道：“奴家乃是真寧解元景清內(nèi)人蕭氏?！?

    聽她一說，惠復(fù)法師頓覺訝然，趕忙施禮道：“原是景解元內(nèi)夫人，失禮失禮了。卻不知您這是……？”

    蕭氏嘆息道：“一言難盡?！闭f罷又連忙拉著妙錦，吩咐，“錦兒，快來見過大師?！?

    “小女見過諸位師長?！?

    妙錦正拜，但聽惠復(fù)問道：“可是那妙錦小女？”

    “正是。”

    “這一轉(zhuǎn)眼，都這么大了?！彪S即嘆道：“妙女，妙緣哪……”

    正說此處，但聽那老道人在旁道：“我說你們吶真是啰嗦，眼下傷勢要緊，寒暄的話容后再說吧?！彼幻嬲f，一面步上前來，朝耿五哥問話，“小伙女子，傷了何處？”

    耿五哥指了腳傷，那老道便一面施力掐住其腳踝，一面為其脫下鞋襪來，動作十分利落?！扒茦幼樱瑧?yīng)是被獸夾所傷？”

    “正是。道長，我這腳趾可是廢了？”耿五哥可憐巴巴地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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