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書接上回。 再說另一頭,皇宮外五龍橋下。 那謝氏自出了宮門,就漸顯不適。只覺著心如荒原火起,焦煙漸盛;頭如箍缸戴甕,難立身形。 遠遠見她那般不堪,賴婆子猜想定是那婆娘在宮里招了禍罪,心里不免一陣竊喜。而鷸兒見了,欲去攙迎,卻被她暗扯了袖子制止。 “別動。”她暗施冷眼,抓過鷸兒腕子,低聲知會,“叫那強貨自個兒過來。” 鷸兒倒是好心,別著手勁兒嘟噥道:“姑母……莫要這般。您沒瞧見她像是招了病魔?”說著,欲去。 無奈賴婆子死攥住她手腕子,不肯松開爪子,橫眉豎眼地罵道:“撂爪兒就忘的東西,忘了她平日如何作賤你?”說著,一把將鷸兒?得背過身去,又是一通低語,“老實擱這兒待著,只當沒看見。” “姑母……” 鷸兒話未出口,那胳膊又招來賴婆子一通狠掐。“你個賤胚子,老實站著,不許動!” 再說謝氏,這一道似是個酩酊的醉漢,搖搖晃晃,直苦得整個身子難拿不成個兒。頭上,冠斜珠顫,大有搖搖欲墜之態。力按了太陽穴,朝那目頭望去時,只覺著滿目飛花,似有個邪魔當頭咒罵,欲知何言卻難聽個囫圇。未出幾步,險些栽倒。于是,便似個榻上的病殃子一般,吟吟喚起賴氏姑侄二人。 鷸兒聽聞,漸感無顏按捺,便道:“姑母,夫人喚咱吶。” 賴婆子哼聲冷笑,道:“耳聾的丫頭盲眼的婆,管她死活!” “鷸兒……”此時,耳邊再次傳來謝氏哀喚,“快來扶我一把……” 那聲音痛苦至極,直聽得鷸兒實在難以坐視,便猛地抽出腕子,跑去攙扶。其間,又滿目關切地詢問:“夫人,您這是怎了?” 謝氏苦不堪言,只管皺眉擺手,各中苦楚實難名狀。可嘆當日園中猛虎宅中狼,此刻卻落個病貓水狗癩模樣。 “姑母,您快過來瞧瞧,夫人這是怎了!”鷸兒一邊面紅耳赤地擔起謝氏碩大個膀子,一邊朝賴婆子有氣無力地喚著。 賴嬤嬤聞聲,滿心晦氣。旋即,又打那雙熊眼里擠出二兩虛情來,兩步蹭作三步地前去攙扶。又一面觀摩謝氏額上虛汗,一面拿情拿景地問道:“哎喲……夫人這是怎了?” 謝氏目如黃紙,一再搖頭,硬是打唇齒里嘣出半分戾氣,罵道:“也不知招了哪路邪氣……這心腦似招了棒打蹄子碾……”說著,又苦苦皺起眉頭,大氣難喘。 賴婆子故作憂心耽擱蹭時,道:“夫人今日游湖,許是著了風寒也未可知。”說著,又朝鷸兒施以眼色,轉眼哄騙個孩子一般,“還是趕緊上轎,回了府,老身立刻去請太醫來為您瞧瞧。” 謝氏已無他法,聽聞賴婆子這般安撫,無奈只道了聲“也好。”說罷,便被賴婆子姑侄相攜,上了車轎。 話說,那車轎一路向西南方向行進,出了城內通濟門,過了淮清橋,漸漸駛進了烏衣巷。 車馬在街市人流中穿行,聽聞轎外人群熙攘,謝氏越發覺著心煩意亂。于是,便催促賴嬤嬤和車夫加快行程。 可那車子剛行進不到百米,謝氏就頓感似入了酒肆一般,周遭翻天徹鬧,哄亂不堪。強定心神,又漸漸聽聞人潮里傳來一席讖語。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金繩玉縛,錮索衷腸;明爭暗較,半斤八兩。昨夜尚游玉宇瓊樓;今朝還看惟余莽莽。聞此處,仲謀高筑石頭城;舉頭望,六朝輾轉孰稱王?人皆羨,舊時王謝堂前院;須臾間,此地空留烏衣巷。來時泣,去時惘,無非是:嫉榮華,平生苦怨遲、遲、遲;弄乖張,轉頭視死惶、惶、惶。泣也罷,笑也罷,啼笑皆非真笑話!到頭來一枕黃梁,空付與無中生有、癡心妄想!』 此番雖是幻聽,卻也似靡靡之音。謝氏聞罷,先前之癥已略見好轉。于是,便想趁此時候小憩一會。可誰曾想,她剛靠了轎壁,竟突感人仰馬翻,那勁力頓使她險些翻出轎去。 正欲喝罵時,但聽聞轎外有人大喝:“罪人謝氏,下轎領死!” 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毛驤。 謝氏本以為又是幻聽,掀開轎簾抻頭欲罵時,但見前方數十員皇宮禁衛,個個手持棍棒,眈眈相向。路旁民眾嚇得夾道觀望。還未等她回過神來,就見毛驤朝身后打了個手勢,兩員猛士忽地上前,生生將其從轎中拖拽出來。 這一拖,用力之猛,硬是扯斷了她身上的玉革帶,?掉了頭上的翟冠。 謝氏額上血漲三尺,咆哮道:“猴崽子,你們想干什么?”她話剛出口,就被那兩人架住胳膊,重重摁倒在地。 毛驤宣旨,當中所述,自是那幾個時辰羅織的罪狀。 “罪人聽旨——魏國公夫人謝氏,生性狂妄善妒,行事陰頑狠毒,朕顧念魏國公于國家之功苦,曾幾番輕恕于你。怎奈何你無視王法,變本加厲,終犯下十惡不赦之罪。朕現將你所犯十罪,公之于世,以昭天目。” 謝氏怒罵:“一派胡言!何來十惡之罪?只怕都是你們這般走狗羅織來的!” 此言一出,硬是招來面前禁衛一通耳光。 毛驤繼續宣旨:“罪人謝氏逼害徐府嫡妻張氏,致其自盡早逝;謀害徐府妾室賈氏,致其母女雙亡;暗中調用軍隊兵馬,供給食材果品;虐殺下賜宮女洪嫣,將其尸身沉湖;勒索收受他人財物,玷污國公聲譽;身居皇上御賜府邸,尚嫉皇家宮苑;私造皇后翟服鳳冕,暗藏不軌之心;窺視竊取機要文書,妨害軍情布署;本乃叛將族門余孽,逆謀復仇禍國;眼見諸罪東窗事發,意圖謀害國公。如今十罪,罪證確鑿!遂處當街杖斃,以儆效尤!” 當街民眾聽聞,議論紛紛。各中神情,無非憤恨與唾棄。而那賴婆子聽聞,頓時大驚失色,慌忙伏下篩糠一般的身子,直引著一眾家奴哀求道:“官爺饒命!官爺饒命啊!” 謝氏聞聲,沖其怒吼:“莫要哀求這幫走狗!”接著,又指向毛驤蔑視地嘲罵,“一群嗅著夜壺潑屎溺的東西!” “賤人!” 她這一罵,當即招來毛驤一計耳光。嚇得那賴婆子哭天搶地道:“夫人吶!如今皇上已拿了你的實處,痛快伏罪便是。莫要株連我等苦命的下人啊!” “你!” 謝氏怒火攻心,欲罵,卻被那賴婆子蹩了舌頭。但見她立馬沖毛驤磕頭哭求道:“官爺,素日之事,盡是我家夫人一人所為,與我等愚奴無干吶……” 眾家奴寒蟬懼死一般,個個盡作應聲蟲,伏首撞地道:“夫人所為與我等愚奴無干吶!” 這時,賴婆子又作強調:“與無等無干……” “姑母……” “住口。”鷸兒話一出口,便被賴婆子橫眼斥住。轉頭又朝謝氏念殃,“夫人吶,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您素日所行,是瞞不過天眼的。”說著,又是一番非哭苦叫,“您還是快認了罪吧,免得受罪呀……” 這話,著實惹惱了謝氏,當即朝其猛啐一口,大罵道:“你個見坑解帶的老豬狗!”旋即如瘋似狂,哭笑連天。直驚得謝婆子伏地藏頭,不敢直視。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