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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將過,溽暑漸消，為預(yù)備長治帝九月下江南，嚴(yán)宵寒被指派先行趕赴金陵,安排行宮防衛(wèi)等一干事宜。

    臨行前一天,他與魏虛舟等人交接完公務(wù),回家坐在廊下，看下人們忙進(jìn)忙出地收拾行李,游手好閑又百無聊賴地?fù)芘磉呉粡难┌椎睦C球花。天邊的夕照灑落一地金光，嚴(yán)大人臨風(fēng)嘆了一聲,總覺得自己再這么下去，一開口就要吟出諸如“斜暉脈脈水悠悠”之類的詞句。

    傅深遠(yuǎn)征西南已有三個多月，嚴(yán)宵寒倒是不擔(dān)心他的安危，只是覺得想得慌。分離漫長，相思煎熬,在金陵時已嘗夠的滋味,如今又要回頭重新嘗過,也就是他耐性好，理智尚存,否則還管什么長治帝,早下撂挑子千里尋夫去了。

    “老爺！”管家從庭院另一頭快步走來，手里拿著一封薄薄的信,雙手呈上，道，“老爺,方才有軍吏登門傳書，說這是剛從西南帶回的國公爺?shù)募倚拧！?

    嚴(yán)宵寒的手劇烈地一哆嗦，繡球花瞬間被揪禿了一塊，搖落一地白花。他耳朵里充斥著自己的心跳聲，面上勉強(qiáng)鎮(zhèn)定地道：“拿來我看。”

    信封很薄，封口嚴(yán)實，里面只有一張薄透的紙箋，嚴(yán)宵寒往外抽時都怕自己手勁太大把紙給撕了。

    為什么只有一張紙？當(dāng)年那“吾妻安否”四個字還重重地烙在他心里，這一次萬水千山之外，他又會寫什么？

    等打開那疊了兩折的信紙，嚴(yán)宵寒保持著舉信的姿勢，整個人徹底僵住了。

    這是什么玩意？

    沒有只言片語，只有一團(tuán)鬼畫符似的黑乎乎的墨跡。嚴(yán)宵寒瞪著眼看了半天，才憑借著自己貧乏的想象力，跟上了傅深天馬行空的筆觸。

    黑的是背，白的是肚皮，前面伸出來的是嘴，后面翹起來的是爪子，上面旁逸斜出的幾筆是……翅膀？

    那也不對，什么玩意有四只翅膀？

    傅深好歹是個世家公子，書畫就算不能傳世，總得讓人看出畫的是什么，這能貼出去辟邪的一大團(tuán)黑算怎么回事！

    嚴(yán)宵寒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一邊啼笑皆非一邊咬牙切齒的模樣在別人眼里可能比畫還嚇人，他就像個被新奇玩意兒吸引住的小孩子，全神貫注地尋找答案，完全沒考慮過這畫是信手涂抹，沒有任何意義的可能。

    當(dāng)然，傅深不會千里迢迢地消遣他，但能畫成這個樣子，他也是真的盡力了。

    嚴(yán)宵寒辨認(rèn)了半天，正著看倒著看，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的判斷有誤，前面伸長的不是嘴，而是兩個鳥頭，后面翹起來的也不是爪子，而是尾巴，四條墨痕是兩對翅膀，再配上黑背白肚皮，答案終于呼之欲出。

    紙上畫的是……一對大雁。

    想明白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忽地軟和了下來，像突然被什么擊中了心房，嘴角微微勾起，眼睛里卻似有水光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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