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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掐指一算，自打崇禎三年家破人亡，不得以投身流寇后，趙當(dāng)世頂著一個“賊”字過活，已近六年。可說到底，他是為了生計，或者說是為了生存。做的每一件事，對得起良心、對得起道義，都問心無愧。

    反之，對于九條龍、張胖子這種純?yōu)槿范輾堈勰ィ暼嗣鼮椴萁娴男袨椋l(fā)自心底的憎惡。在趙營中，通過軍令強(qiáng)力約束，也絕不會允許有濫殺無辜的行為存在。

    這一拳勢大力沉，蘊(yùn)含了十成的力道。若非九條龍實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眼疾手快偏頭一閃，那么他現(xiàn)在就不止是被打落三四顆牙齒那么簡單了。

    九條龍滿口是血，趔趄著撲倒在地，張胖子趕緊去扶，韓袞則第一時間擋在了兩人之間：“趙兄，你這是做什么？”

    “人非禽獸，豈可行此喪盡天良之事？還以此自耀，換作平時我必殺此丑類！”趙當(dāng)世怒填胸臆，雙拳緊攥，硬如鋼鐵。

    韓袞無言以對，沒等他說一些勸和的話，附近二營兵士全都聚攏上來，層層疊疊，密不透風(fēng)。

    張胖子一直嬉笑的臉此刻也轉(zhuǎn)為鐵青，他架著不住痛喘著的九條龍，冷言：“趙兄好大口氣，就闖王相見，也不會如此為難。我哥倆兒好意招待你，你卻恩將仇報，裝模作樣的悲天憫人起來，不知是真的可憐這幾個婦女，還是刻意在我倆面前立威？”

    趙當(dāng)世未答，韓袞搶前一步道：“誤會，誤會。趙兄是真性情，瞧不慣二位的把戲，一時失態(tài)。二位是大哥，為長，還請給個面子。咱們這就回營去吃酒。”

    張胖子哂笑一聲：“我老哥倆雖沒混出什么名堂，可生平也從未在人手底下吃過虧。姓趙的辱我兄弟在先，屁都不放一個就想把這事兒給打發(fā)了，以為自己是誰？闖王嗎？”

    他左一口闖王，右一口闖王，貌似尊敬，實則暗蘊(yùn)揶揄。韓袞火爆脾氣，能為了趙當(dāng)世說上兩句和氣話已是極限，這時也忍不住叫起來：“闖王的名頭也是你這廝時時掛在嘴上說道的？癟犢子的嘴放干凈些！”

    九條龍、張胖子兩個為雜牌，寄人籬下數(shù)年，心態(tài)早便失衡，只礙著闖王等實力強(qiáng)，不好聲張。過的憋屈，心理多少也有些變態(tài)，報復(fù)心起來，當(dāng)下竟是有了殺意。

    趙當(dāng)世與韓袞都是廝殺出身的，感覺很敏銳，兩人互看一眼，已覺不妙。

    這時候，九條龍咳嗽兩聲，呸了幾口血，狠聲道：“趙兄，我且問你，那日你將那婆姨從我手里搶去，說是要獻(xiàn)給闖王，你獻(xiàn)了嗎？”放眼看去，他的雙目猶如餓狼，泛出點點寒意，配著鮮血淋漓的大口，模樣有若索命厲鬼。

    “我連闖王面尚未見，何來獻(xiàn)人？”趙當(dāng)世鄙夷道。這九條龍枉為一方知名大寇，都這當(dāng)口了，竟然還心心念念著那一個女子，其人貪色如斯，不足論也。

    九條龍見他昂首跨立，壓根不正眼看向自己，怒火中燒，咬牙切齒道：“都是托詞。你托言獻(xiàn)女為假，看不起我兄弟為真。我兩個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人物，怎容你一再輕慢！”

    趙當(dāng)世巋然不動，負(fù)手在后，傲然道：“堂堂正正，那卻未必。我話放這里，你將奈何？”在無數(shù)次的艱險打磨下，他待人接物其實已經(jīng)很圓滑老練了。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遇到自己著實忍不了，看不下的事，他原本剛烈耿直的個性就展露無遺了。

    團(tuán)簇在營西草甸子的龍、胖二營兵士有上百，趙當(dāng)世合著韓袞也不過二十余人。韓袞見勢不利，放緩了臉色，再次打圓場道：“幾位都是耿直脾氣，一言不合，有些口角也在情理之中。所謂不打不相識，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趙兄，你道個歉，陪個禮，九兄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不愉快就隨他去了。咱們回營里把酒言歡，豈不妙哉？”

    九條龍與張胖子聞言，氣呼呼地拿眼看向趙當(dāng)世，可趙當(dāng)世緊抿雙唇，愣是不發(fā)一語。當(dāng)初在張雄飛手下時，他就因為執(zhí)拗剛強(qiáng)的性格受了一頓鞭撻，今下怒氣上來，這狀態(tài)在周文赫等看來，卻是似曾相識。

    這副態(tài)度，落在九、張二人眼里，相顧一愕，旋即暴戾之色在他倆臉上騰起。周文赫眼明手快，提前拔刀，呼喝左右夜不收：“保護(hù)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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