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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碎玉投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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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可愈隨手一指:“紀珍珠生吃的,我瞧見了。”

    紀慎語捧著自己那碗麻醬笑,二指夾住顆糖蒜擲出去,穩準狠地砸在對方眉心。丁可愈一愣:“會武術啊……力道還挺大!”

    紀芳許早年教紀慎語練手指力道,玻璃窗,中間畫一點,夾起小石子反復地扔,力量和準頭一起練。紀慎語不知道擊碎多少窗戶,可正因為帶有破壞性,才覺得有趣。

    丁漢白未進其門先聞人聲,進去見紀慎語和丁可愈聊得正歡,各執一疊糖蒜丟來丟去。等紀慎語瞧見他,蒜也不扔了,話也不說了,那點笑模樣更是雁過無痕。

    他就那么招人恨?和老三都能笑鬧起來,他這原本最親的反而被打入冷宮。

    人齊下肉,丁漢白胃口不佳,左手邊那位縮著肩,生怕被他碰到。可憐他挨了打,腳不沾地忙一天,回來還要面對情場失意。

    丁延壽說:“慎語,把你那邊的韭花給我。”

    紀慎語起身遞上,不可避免地碰到丁漢白的手臂。丁漢白不禁悶哼一聲,端著麻油碟抖三抖,撩袖子,一褶一褶挽好,露出小臂上交錯的傷痕。

    深紅泛紫,滲著血絲,破皮處結著層薄薄的痂。

    那雞毛撣子某年打得木棍四劈,丁延壽纏了圈扎實的鐵絲,傷人更甚。

    紀慎語因那哼聲側目,看清傷口忘記將目光收回,手臂這樣,肩膀后背只會更嚴重。他急忙問:“疼不疼,你擦藥——”他又剎車,如止損,怕問完更勾纏不清。

    丁漢白說:“疼是肯定疼,我就算心腸壞,可也是肉長的。”夾一片魚,側身擱紀慎語的碟中,“藥也自己胡亂擦了,知道你不樂意幫我。”

    魚肉鮮嫩,筷子一掐爛成小片,紀慎語知道這是懷柔政策。他唯恐自己心軟綏靖,沒吃,話也不應,轉去與姜采薇化解尷尬,詢問姜廷恩怎么周末沒來。

    姜采薇說:“快期末了,他爸讓他在家學習。”

    提到學習,時機正好,紀慎語說:“師父師母,我想住校。”

    大家微微驚訝,這些人個個都沒受過罪,家里好吃好喝的,住校多艱苦。紀慎語理據充分,期末一完就高三下學期了,想多多用功,生活太舒適反而懶惰。

    丁漢白心說放屁,虧這人想得出來,躲到學校以為萬事大吉?他不待丁延壽發表意見,截去話頭:“不行,我不同意。”

    姜漱柳問:“你為什么不同意?”

    他說:“成天待在學校,什么時候去玉銷記干活兒?”還不夠,目視前方,余光殺人,“住校不用交住宿費?沒錢。”

    眾人心頭詫異,暗忖丁漢白何時這么小氣?況且日日相處,也都知道丁漢白其實最關心紀慎語。丁爾和尤其納悶兒,在赤峰的時候明明命都能豁出去,怎么現在像決裂了?

    “先吃飯,吃飽再說。”丁延壽打圓場,生怕親兒子又摔羊肉罵人。

    紀慎語下不來臺,臉皮又薄,低頭盯著碗,要把麻醬活活盯成豆腐乳。良久,飯桌氣氛松快起來,他到底沒忍住,在桌下輕踹丁漢白一腳。

    藏著點心思,預料丁漢白不會將他怎樣,因為知道丁漢白喜歡他,仗著丁漢白喜歡他。他討厭自己這德行,可又有說不出的隱秘快意。

    再一回神,碟子里又來一只白蝦。

    丁漢白叫那一腳踹得渾身舒坦,沒覺出痛,立馬夾只蝦回應對方的撒嬌。沒錯,就是撒嬌,他說是什么就是什么。“吃一口。”他低聲,“只許你出招,不許我拆招?”

    紀慎語說:“我不想看見你。”明明咬著牙根兒說的,卻像急出了哭腔。

    丁漢白心頭糟爛,凝視他片刻后擱下筷子。起身離席,反常般沒有挺直脊背,躬著,僵著臂膀。大家紛紛詢問,他連氣息都發顫:“傷口疼得受不了了,回屋躺會兒。”

    丁爾和說:“今天理庫架子倒了,漢白后肩挨了一下才頂住。”

    紀慎語扭臉盯著,沒想到那么嚴重,他那句話如同引線,將一切痛苦全扯了起來。剛耐不住要追上去,姜漱柳先他一步,他只好繼續吊著顆心。

    酒足飯飽,丁延壽和丁厚康學古法烹茶,鋪排了一桌子,電視正放去年的晚會,烘托得很熱鬧。除卻有傷的丁漢白,小輩兒們都在,他也只能硬著頭皮陪伴。

    屋內是和樂融融的茶話會,屋外不知道何時下起雨。夜雨敲窗,如紛亂的鼓點,紀慎語的心跳一并紊亂,等人走茶涼,丁延壽又叫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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