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這是一場盛世。 與我無關。 左手,還是右手。 我迅速移動雙手,繁復瞬影,看著眼前的少年。 他笑了,瞥了一眼:“陸流,你幾歲了,還玩這個。” “猜一猜。” 他的腳蹺在玻璃桌幾上,紅色的布鞋,還帶著泥土。外面剛下過雨。 他拿著新游戲機,低頭玩,無所謂地開口:“左手,就左手。” 我把zippo悄悄地從左手移到右手,翻開手掌,告訴他——錯了。 他抬眼,瞇起,看了看我右手的銀色打火機,又低頭,說隨便。 言希很愛說隨便。 這是他的習慣,對著我,才有的習慣。 其實,這很尋常,當你知道他常常對著俊秀的溫思莞喊“跟屁蟲,快點”,對著憨直的辛達夷挑眉戲謔——“豬,騙你的。” 從幼時,我便和言希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起吃飯,一起玩游戲,一起惡作劇。 我們是極好的兄弟。 小學同學錄,人手一本,我們互相傳送,全班每人都收了一沓。 言希寫給我的話,很敷衍。他常常嘲笑,兄弟,這個是不熟的人才寫的,是吧。 ——對他最初的印象? ——八歲,宴會,搶他三杯果汁四份排骨五疊魚子醬還笑,好騙。 ——他的性格? ——頑固,虛偽,軟弱,無恥。 我看完,揉成一團,塞進了桌屜。 我罵他:“言希,你個畜生。” 言希挑眉:“你個狗娘養的。” 沒人看見的時候,我們如此相處。 明明我十歲的時候已經學會國罵京罵三字經,偏偏,還有人,說我長得像小菩薩。 正如同十二歲的言希好不容易,端端正正地看了會兒黑板,下課后,他前桌的女生還是會臉紅心跳地問:“言希,你上課一直看著我,是不是,是不是喜歡我?” 言希笑得很溫和:“我喜歡你全家。” 天生招惹桃花的命,沒得救。 我很同情他:“總有一天,你會死在爛桃花叢中。” 言希卻要笑不笑:“你少挖幾個坑,我能多活十年。” 十年,十年是多久,夠不夠他生命中的那個女人抹去?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也無法預知,日后,會有一個女人存在十年,我與言希,面目全非。 而陳秘書,則是除了言希之外,和我相處最長時間的人。 我喊他哥哥,黏著他,溫柔和氣,處處聽話,只是,希望,他在和爺爺匯報時,淡化言希的存在。 比如我們形影不離,比如我們打游戲打到睡死在地毯上。 只要,稍微淡化,只要,沒有礙到老爺子的眼。 陳是個有溫度的人,雖然被陸家收養,似乎還有那么點兒人情味兒,他確實隱瞞,但手段不高明,事情沒有按我想的這樣平衡下去。 老爺子是個眼里不揉沙的人,要把陳趕走。 我那天,哭得當真慘烈,害自己都以為,我與這人感情深厚至極。 老爺子一直審視著我,看我是否在演戲。 我不得不疏遠了言希,和陳走得越發近。 我默念,兄弟啊兄弟,大家活著都不容易,不要怪我。 言希去公園喂著臟兮兮的小貓,然后扔到我身上,說:“去吧,皮卡丘。”繼而哈哈大笑的樣子我記得清晰,可是,小貓不甚理他的模樣,我早已忘記。 那段日子,他有些沉默,我不知道看到旁人的眼中我們是個什么樣子,但這樣的言希,確實不是正常的言希。 他不上課,只顧畫畫,老師告到言老那里,言希又被餓著肚子關到了一樓的書房。 我偷偷摸摸地給他送飯,他罵我:“你個畜生,怎么才來?餓死老子了。” 我也惱了:“言希你個畜生,我給你送飯就不錯了,招你了,媽的,老子真賤啊,自個兒跑來讓你罵。” 他埋頭吃東西,東挑西揀,不愛吃的統統扔到了窗外。 八歲那年,也是如此的場景。 我摸他頭發,嘆息:“兄弟,我再挖最后一次坑,成嗎?” 我手掌中的頭發頓了頓,他淡淡地笑了:“這算良心發現嗎?還懂通知一聲。” 我下了狠心,語氣卻很無奈,我說:“言希,我必須出國,離開一段時間了。這是擺脫我爺爺和我媽,唯一的時機。他們兩敗俱傷,我才能……” 他打斷我的話,說行了,隨便。 他笑了,彎眼:“在國外,如果你能收斂收斂本性,多交幾個沒有壓力的朋友。” 我卻篤定:“言希,你知道我做了什么,會恨我的。” 一貫地,我愛在他面前虛張聲勢。八歲時,我板著臉說,言希,我要的從來不是這樣弱小的你;又哪知,言希唱作俱佳,只是裝哭,轉眼卻做了鬼臉——知道了。 不知道,是誰更弱小。 放下筷子,他坐在書房的轉椅上,忽然,眼涼如水,伸出手,攥住我的頸,使力,微笑問我:“害怕嗎?告訴我,陸流,你害怕嗎?” 我無法呼吸,卻看著他的眼睛,輕輕地搖頭。 他一字一句:“為什么?陸流,說說你的理由。” 我說:“這個世界,只有我的兄弟……言希,不會……害我。” 他松手,指如玉般白皙,放在窗臺。面容高傲著,平淡地開口:“記住你的話。我希望,有一天,這句話,也成為我原諒你的理由。” 而我,終究,害了他。 看著他不可置信的眼神,瘋狂炙熱的火焰中,第一次,清楚了,背叛傷的永遠不是一個人。 我無暇自顧,如果想要擁有一個一輩子可以在一起的人,他務必,與我一般,心硬如鐵。 時常在想,那場大火,如果言希死了,如果他死了,我會后悔嗎?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