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阿衡顧慮到云在的身體,雖然已經接近期末,但還是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 云在的行李不是很多,再擺進些書籍辭典,獨立的小房間看起來還是空蕩蕩的。 所幸家里給的生活費還算充裕,阿衡省出一些錢給云在置辦了一套厚被褥和新的床單。想了想,在在雖然是喜歡干凈簡單的人,但小時候就羨慕那些能玩球的同齡人,于是又買了足球和籃球放在他屋中,然后把客廳和衛生間清掃了一下。房子整整齊齊的,還算好。 阿衡忙碌了一下午,云在一直跟在她身邊,笑瞇瞇的,卻沒有幫忙,就是安安靜靜地看著,白皙的臉上泛著微微的紅暈。 上一任租房子的大概是個生活邋遢不自凈的,白墻上有許多鞋印,看起來很臟。阿衡合計了一下,找人刷墻并不合算,就自己買了粉刷的工具,按說明書調配了涂料,裹了個紙帽子涂墻。 云在卻笑彎了眼,唇露出細米一般的白牙,奪走了她的刷子和紙帽,站在她的身旁慢慢悠悠地刷墻,指甲飽滿干凈,微微泛著蒼白。 阿衡也笑:“你弄好了就成了,我先走。” 云在轉身看著她:“你去哪兒?” 阿衡莫名其妙:“回宿舍呀,一會兒晚了就封樓了?!? 他的臉上卻沒了笑意:“你的意思是,讓我一個人住在這里?” 阿衡點頭,呵呵地笑:“從明天開始姐給你開小灶,一日三餐,把在在養成個小胖子,怎么樣?” 她揉揉他的發,像對著小孩子一般的溫柔目光。云在卻躲開了,阿衡的手在半空中懸了懸就放了下來。她抿抿唇,知曉他長大了,定然不喜歡如同小時候一般的對待,心中有些酸澀。 云在把刷子扔進桶中,輕輕開口:“為什么,不和我住一起?” 阿衡脫下塑膠手套,淡笑:“你長大了,姐跟你住一塊兒別人會說閑話的。我明天早上喊你起床,煮玉米粥成嗎?” 云在看著她,目光如云,含笑卻不清晰,他說:“言希呢,你不是一直在他家???” 阿衡看他,自己也挺困惑在在為什么問這個問題,但還是回答了:“言希不一樣?!? 她走了出去,關上門下樓,未走幾步卻聽見樓上有籃球砸門的巨響,心想這誰家的孩子也忒皮了點兒,要是在在,絕對不會這么暴力。 自這一天開始,阿衡每天要校內校外往返好幾趟,買菜,做飯,上課,做飯,回寢。 云在問阿衡:“你累不累?” 阿衡正在煮玉米粥,轉身搖搖頭,眼睛看著他,一徑的溫柔寵愛。 他笑了笑:“你去當有錢人家的女兒,很久沒做過飯了吧?” 阿衡愣了愣,含糊地嗯了一聲。她希望在在覺得自己過得很幸福。 吃晚飯的時候,云在問:“你還有錢嗎?我想買臺手提。” 阿衡皺眉,嘴里下意識地嚼著咸菜,想了想之前打工掙的錢,猶豫著問他:“需要多少錢?” 云在慢吞吞開口:“一萬多塊?!? 阿衡沉默了一會兒,問:“很急著用嗎?” 她畢竟從不亂花錢,不比思莞、思爾公子小姐的派頭,所以溫家半年給她打的錢也就是五千塊左右,就算加上之前打工攢下的微薄的一千零幾十塊,也遠遠不夠一萬這個數目。 云在抬眼,黑眼仁兒中是笑意:“無所謂急不急。反正要我買,至少四年內我買不起?!? 阿衡心一涼,低著頭輕輕開口:“這個星期天,我帶你去買?!比缓蠼o他夾了一塊雞翅,微微笑了,說多吃些,自己邊扒青菜邊心不在焉地想著錢的問題。 云在表情復雜地看著她,清澈的眼睛如云般溫柔,卻帶著鋼鐵不入的冰冷。 她打電話給溫母:“媽,我們學校要提前交……學雜費?!? 溫母笑了:“好,我明天讓秘書給你打錢,八千夠嗎?” 阿衡有些慌:“不要這么多,媽,要不了這么多,三千……九……”她想了想,舔舔嘴唇,磕磕巴巴,“三千九百……三十塊就夠了。” 溫母笑了:“又冒傻氣兒,有誰還匯三十塊的!算了,我給你寄五千塊,你看著花吧。” 阿衡搖頭,眼中卻泛了淚水,她覺得自己欺騙了母親的愛,她說:“媽媽,就三千九,成嗎?” 溫媽媽聽著孩子聲音還挺難受,不明所以,但思揣著要給孩子一些自己的空間也就沒有問,只是憐惜地開口:“好好,就三千九,不夠你再跟媽說。” 阿衡掛了電話,手心汗津津的,心里覺得自己做了錯事。母親對她這樣好這樣溫柔,她卻仗著這些去索取,實在是太壞了。媽媽和她的關系也從未有現在這么融洽,如果她知道自己騙了她,會不會更加不喜歡自己呢? 這孩子個性耿直迂腐從未騙過別人,她這樣擔憂著,心里鬧騰了很久,天明時才迷迷糊糊睡著。 云在買的是新上市的一臺筆記本電腦,進口的,性能相當不錯,總價是一萬三。 阿衡掏出了所有的獎學金,再加上之前核算好的生活費、打工攢的錢、母親的匯款,幸好湊夠。數了數,只剩下三百多塊錢,要湊合著到春節。 云在的表情還是那種淺泛的笑意,并沒有高興到哪里。 阿衡總覺得這個孩子比起小時候變了許多,卻又說不出哪里變了。 阿衡很少和云在一起吃飯了,總是做完一人份的就匆匆離去,她說課業重。云在臉上卻沒有什么表情,只看著她不說話。 大約是圣誕節的前幾天,她有些發低燒。那會兒“非典”未除,禽流感又趕著潮流,她怕傳染就去校醫院看了看,醫生說沒事兒,就是血糖有些低,給她輸了瓶葡萄糖,又吃了點兒退燒藥,叮囑她多吃些有營養的東西。 阿衡點頭應了就要離開,醫生卻搖了搖頭:“現在的孩子喲,不知道怎么省錢好。真不知道是吃飯省的錢多還是看病花得快!” 阿衡這些天沒有吃過早飯,午飯和晚飯也都是湊合的。聽到醫生的話挺不好意思的,有些尷尬地撕了手上吊針的膠布,就到云在住的地方去了。 云在眼尖,問她手怎么了,瘀青這么明顯,阿衡說磕到桌角了。 他到樓下給她買了藥,回去的時候阿衡正圍著圍裙在廚房切菜,低著頭露出了頸,白皙而帶著些溫暖。 他看了她很久很久,然后輕輕從身后抱住了她,閉上了眼睛,表情有些復雜,他說:“溫衡,我討厭你。” 阿衡正忙著,只道小孩子撒嬌:“嗯嗯我也討厭你,去去上邊兒去,油鍋熱了,別燙著你?!? 他卻笑了,眼睛清澈得要打散云氣,松了手坐到飯桌前,輕輕開口:“喂,你給我做一輩子的飯,我試著原諒你,怎么樣?” 那樣輕的話,好像一句嘆息,阿衡在廚房中并沒有聽到。 圣誕節的前一天,阿衡下午下課的時候,有同學說校外有人找她。 阿衡問是什么人。 同學想了想,臉紅了:“眼睛很大很漂亮的?!? 阿衡愣了愣,卻在下一秒沖出了教學樓。她跑過冬天干枯的樹,跑過沒有草只有雪的足球場,心怦怦地跳著。 看到那個人站在那里,戴著她給他織的老舊圍巾,英挺背影,阿衡眼中忽然有了淚,她在不遠處喊了一聲“言?!?,心慌得難受。 那人轉了身,眼睛很明亮很明亮。 她加快了步子,他伸直臂,一下一下晃動著戴手套的左手。 阿衡卻忽然難受了,眼中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飽滿而燙人。低了頭,百米沖刺一般,沖進他的懷抱。 他笑了,幾乎被這巨大的沖力撞倒,雙手卻緊緊牢牢地抱著她,像是擁著珍貴得無法再珍貴的寶貝。他甚至不想問她為什么要哭,不想說思念,不想說比思念更難受的是看到了真人后巨大的歡喜,因為這歡喜超出他心臟能夠承受的重量。 他抱起她在z大校門外轉圈圈,他笑著卻紅了眼圈:“寶寶寶寶,你看,我還是能抱起你的?!? 阿衡卻哭得難以抑制自己的感情,她哽咽著說:“抱歉,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哭,對不起,言希。” 他輕輕吻她的額角,喃喃,一遍遍地說:“沒關系,沒關系?!? 她說:“都是你慣壞了我。” 讓她思念著他,思念著在他身邊做著的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子。 他裹著她的手,白皙的指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有些無奈:“你說讓我一天照三頓地打你,咱也舍不得不是?” 于是,慣就慣著吧,誰有意見跟老子說。 阿衡突然想起這是學校門口,從他懷里露出了頭,咳,撣撣大衣上的灰,有些不自然地用眼風掃了掃路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大家一臉曖昧的表情經過,阿衡愈加窘迫。 她沒看見言希的車,就問他怎么來的。 言希說坐飛機,想起什么,從灰藍大衣中掏出一個紅澄澄的蘋果遞給她:“家里蘋果多,蘊宜姨讓我給你送蘋果。” 阿衡接過蘋果,吸了吸鼻子,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張大了嘴,卻被言希奪走了。 他翻了翻白眼:“這孩子嘴怎么這么饞,等會兒天黑了再吃?!? 我說言少,你送平安果就平安果唄,誰還沒吃過平安果,千里迢迢坐飛機空運來不就給吃的。你說你害羞嫁禍給溫媽送蘋果就算了,人孩子想吃還不讓吃,不讓吃也就算了,還說孩子嘴饞,有這么霸道的嗎? 阿衡:“哦,那你來就是送蘋果的嗎?” 言希說:“唉,其實老子沒打算來的,就想著仨月沒見了,估計你得想我想得坐不住了,就來看看你。其實主要吧是蘊宜姨讓我送蘋果我不好推辭……” 阿衡:“那你回去吧,我也沒怎么想你,見你我就頭疼。” 言??戳撕⒆右谎?,說:“你別動,寶寶,立正,站好?!? 阿衡:“???” 言希:“我靠,我在家把你養得好好的肥頭大耳能掐能捏軟綿綿一寶寶,你在這兒才幾天啊,怎么就成這副德行了?除了骨頭就是黑眼圈!” 阿衡含淚抓住言希的手,噘小嘴:“我想……吃肉!” 言希顫抖,看著阿衡狼一樣晶亮的眼,顫抖地撫摸之:“寶,你是餓了多久?”摟著孩子上了出租,說,“你們這兒哪家肉做得好吃就去哪家?!? 司機從后視鏡看,不像土包子呀,說:“您是想去高檔還是中檔還是低檔——” 言希拍坐墊:“肉肉肉,就要肉,肉做得好的!” 司機到了一地兒,把人往地上一撂就飛馳而去,怕一不小心被當肉給啃了。 言希點了一桌子的肉:醬爆鴨絲、宮保雞丁、鐵板小牛排、魚香肉絲、松鼠桂魚,外加排骨湯。 阿衡淚流滿面,吃了幾筷子胃卻受不住了。她已經連著一個月吃的都是素的,猛一沾葷腥有些扛不住,訕訕地放了筷子:“言希,你怎么不吃?” 言希心疼了:“你沒錢你倒是說呀,家里有錢不給你花還留著孵小的??!” 阿衡說:“我在做人體極限測試,跟醫學有關系的?!? 言希怒:“誰出的幺蛾子,敢情他們是不養娃不知道養娃的艱辛,奶奶的!” 阿衡喝湯嗆住了。 言希拿紙巾給她擦嘴,看阿衡臉整整瘦了一大圈兒,越看越心疼,說:“寶,咱下次別這么折騰自己了,好好吃飯,成嗎?” 阿衡點頭,哽咽:“我可想你了,言希,你一直都不來看我?!? 言希沉默了一會兒,捏她鼻子,笑:“小淚包,小尿包,不是有云在嗎,他在你身邊,我放心?!? 阿衡想了想,言希和在在是不一樣的呀。 可是這話她沒說,因為她想起一件非常嚴重的事——在在還沒吃晚飯。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