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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如果把要塞交給黑沙領(lǐng)——那就更不可能了。”

    　　“拿下星辰，是為了埃克斯特，”泰爾斯沉吟道：“但在此之前，他不允許北境乃至要塞，變成龍霄城以外，?？怂固厝魏我粋€大公的養(yǎng)料?！?

    　　塞爾瑪隔空露出了一個“哇哦”的表情。

    　　對面?zhèn)鱽砝蠟貘f虛弱但是欣慰的笑聲。

    　　“我想我們的討論，已經(jīng)從國家和統(tǒng)治，深入到領(lǐng)主們博弈的層次了，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你能看得更多，壞事是……”希克瑟俏皮地對著兩人眨眨眼，鏡片后的眼眸變得清亮起來：“你會看得更少?！?

    　　兩位學(xué)生先是一愣，隨后陷入沉思。

    　　老烏鴉微微扶了扶自己的鏡片，咳嗽了咳嗽了一聲，重新把拐杖從膝蓋間抽起，放到右手邊。

    　　“很好，今天我們聊了好一會兒，”?？松痤^來，依然是那副和藹卻稍顯羸弱的笑容：“我是否可以說：我們得出了一個共同認(rèn)可的，有趣的結(jié)論：入侵并占領(lǐng)一地，保有并統(tǒng)治一地，這兩者是完全不同的？”

    　　泰爾斯和塞爾瑪對望一眼，后者點(diǎn)點(diǎn)頭：“當(dāng)然?！?

    　　希克瑟的眼眶微微張大。

    　　“你知道，這讓我想起了下棋和地圖呢，”干瘦的老人扯了扯自己有些歪的圍巾：“在棋盤和地圖上，一切都很形象，你移動一個棋子，一枚兵棋，吞吃掉一個敵人，那它所立的棋格就會插上你的旗幟，染上你的顏色：這地方是你的了?！?

    　　王子和女大公齊齊正色，悉心聽取著新老師的話。

    　　老烏鴉微微低頭，表情玩味：“但在現(xiàn)實(shí)里，?？怂固氐睦痈嬖V我們，一切都很復(fù)雜，一切都需要更多考量：你消滅了敵人，獲取了勝利，卻絕非意味著你能保有那片土地?！?

    　　“你能指使一支軍隊(duì)去侵攻，去取勝，卻不意味著你能收下隨之而來的代價——哪怕那看上去像是戰(zhàn)利?！?

    　　希克瑟抬起頭，看向窗外的天空，嘆息道：“也許，這就是統(tǒng)治的界限?！?

    　　“當(dāng)你們面對戰(zhàn)爭與和平，敵對與同盟時，也許首先明白統(tǒng)治的界限是什么、在何處，總歸是沒有壞處的，”他轉(zhuǎn)過頭，鏡片后閃現(xiàn)的眼神讓泰爾斯不自覺地直起胸膛：“你們同意嗎？”

    　　星辰王子深吸一口氣，嚴(yán)肅地點(diǎn)頭：“是的，我非常認(rèn)可?！?

    　　塞爾瑪也用力點(diǎn)頭。

    　　?？松獋?cè)過頭，那一瞬間的睿智眼神似乎消失無蹤，他重新露出輕松而愉快的笑容，嘻嘻哈哈地道：“那么，我們今天聊得很開心，不是么？”

    　　說話間，干瘦的?？松濐澪∥〉?fù)巫」照?，站起身來：“也許……今天……就到此為止？”

    　　泰爾斯和塞爾瑪連忙跟著站起來，禮貌地對他行禮。

    　　“當(dāng)然，”王子認(rèn)真地道：“謝謝您，?？松壬俏缓美蠋?。”

    　　希克瑟哈哈一笑。

    　　“哦，可別忙著這么說，畢竟，我連學(xué)院里的學(xué)士資格都沒有?！?

    　　老烏鴉閉著眼睛搖了搖頭：“對了，我們今天所說的一切，當(dāng)年?？怂固貫槭裁闯繁瑸槭裁捶艞壨恋?，到統(tǒng)治的界限……很有趣，不是么？”

    　　兩位學(xué)生恭謹(jǐn)?shù)攸c(diǎn)了點(diǎn)頭。

    　　?？松⑽⒈犙郏R片后的眼眸再次閃現(xiàn)出狡黠，話鋒一轉(zhuǎn)：“既然如此，那這樣吧，我們下次見面的時候……”

    　　“我希望你們會像今天一樣，再有理有據(jù)地告訴我……”

    　　兩位學(xué)生連忙側(cè)耳傾聽。

    　　?？松p手撐住拐杖，瞇起眼睛，饒有意趣地看著兩位肅穆的少年少女：“為什么，我們今天所討論過的一切，從頭到尾的所有結(jié)論……”

    　　老烏鴉輕聲開口：“都是錯的。”

    　　時間仿佛靜止了兩秒。

    　　兩秒后，反應(yīng)過來的泰爾斯和塞爾瑪雙雙一震！

    　　塞爾瑪忍不住失聲道：“什么？”

    　　泰爾斯呆呆地看著他們的老師，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

    　　我們今天所討論過的一切……

    　　都是……

    　　“別緊張，塞爾瑪，就像我說的，”看著兩人目瞪口呆的樣子，希克瑟舉起左手揮了揮，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一般開聲大笑：“我們只是聊聊天，這是我們下一期的聊天主題：為什么我們今天說的都是錯的?！?

    　　少年和少女呆愣地看著老烏鴉，相互對視一眼，兀自不能接受對方的話。

    　　一位家庭教師，在第一節(jié)課的末尾告訴你：他剛剛說的都是錯的？

    　　那一刻，泰爾斯突然覺得，“老烏鴉”這個綽號是如此貼切。

    　　“今天聊得很開心啊，天氣不錯，你們?yōu)槭裁床灰黄鹑ド⑸⒉侥?？”希克瑟愜意地呼吸了一口空氣，向著兩位身份特殊的學(xué)生眨了眨眼睛，就扶著拐杖，轉(zhuǎn)身離去。

    　　“別辜負(fù)了青春時光啊……”隨著咯噔咯噔的拐杖聲，那位讓人印象深刻的新老師推門離去。

    　　留下瞠目結(jié)舌的兩位學(xué)生。

    　　“什么意思？”

    　　塞爾瑪疑惑地問著泰爾斯：“我們今天所說的一切，都是假的嗎？”

    　　那個瞬間，泰爾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看著希克瑟坐過的皮椅，他突然有了些理解。

    　　“不?！?

    　　“我想，他的意思是，真相并不重要，”泰爾斯若有所思，努力理解著對方的用意：“重要的是，”

    　　“他要我們，面對一個幾乎板上釘釘?shù)慕Y(jié)論，在已有這么多論據(jù)的不利情形下，站在完全相反的立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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