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娘娘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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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遜接到周助理的電話的時候,相當意外,甚至對方報上名字,他還一下子沒想起來是誰。
后來才反應過來,這是邵群的助理。
周助理的語氣相當嚴肅,讓李文遜務必來深圳一趟,他的老板狀態很不好,但是他不敢告訴邵家人。
李文遜挺驚訝的,問他怎么回事,周助理在那邊兒沉默了,過了好半天,才說:“邵總的事我們當下屬的不好亂講,不過……是因為李程秀?!?
李文遜當時就傻眼了,想起在北京他們見的最后一面,大家鬧了個不歡而散,就知道邵群可能真有麻煩了,當下買了張機票就飛深圳去了。
小周用鑰匙打開邵群家門的一瞬間,李文遜聞著一股濃烈的酒臭味兒撲鼻而來,差點兒把他熏個跟頭。
他進去一看,壓根兒沒反應過來這能是邵群住的地方。
邵群雖然沒什么潔癖,但是對生活質量要求很高,怎么會住在這種臟亂得跟狗窩一樣的地方?
他踢開腳邊兒差點把他絆倒的酒瓶子,試探地叫了一聲:“邵群?”
小周指指里面:“在臥室呢?!?
李文遜跟小周一起進了臥室,就見大床上歪著個人,一動不動地躺著,睡衣的扣子敞開了大半兒,從這角度看過去,胡子拉碴的。這臥室窗簾都沒拉開,整個屋子暗得跟晚上一樣,而且顯然很久沒換過氣了,那味兒就別提多難聞了,要不是能清晰看到他胸膛的起伏,還以為床上躺著個死人。
李文遜“操”了一聲,指著他道:“他這樣多久了?”
小周皺眉道:“有個四五天了。李程秀找不著人后,邵總就不去上班了,也不出門,天天在家喝酒。我開始還不敢進來,后來覺得這么著要出事,就找人把門給撬開了。邵總現在迷迷糊糊的,怎么勸都不聽,我也不敢讓大小姐和老爺知道,只能叫李總來了?!?
李文遜拍拍他肩膀:“你找我對了,這事兒別給他姐和他老子知道?!闭f著就走了過去,上去拉著邵群的胳膊粗暴地把人從床上拽了起來,啪啪就是倆耳光。
“邵群,你他媽給我起來,看看自己現在什么德行?!?
邵群半瞇起眼睛,也不知道看沒看他,就又閉上了。
李文遜沖小周說:“把窗簾拉開?!?
周助理趕緊過去,把窗簾拉開了一道大縫,刺眼的陽光瞬時照了進來。
邵群嘶啞的喉嚨里發出了一句咒罵,身子就想轉過去。
李文遜扭頭給小周撩下句話:“找個鐘點工來把屋子收拾一下,這他媽是人住的地方嗎?”說完李文遜就連拖帶拽地把邵群從床上弄了下來,把人拖進了浴室,直接就擰開冷水往他身上澆。
邵群狠狠打了個冷戰,這下子全醒了,閉著眼睛大聲罵道:“操!”
李文遜上去踹了他一腳:“他媽趕緊醒過來,老子大老遠過來不是為了看你這副倒霉樣兒的。”
邵群靠著墻坐著,緩緩睜開眼睛,似乎是仔細地辨認了一下眼前的人,然后又閉上了眼睛,啞聲道:“誰他媽讓你來的。”
李文遜沒好氣道:“我不來?我不來意思是讓你姐來呀還是讓你老子來呀,等他們來了,直接他媽給你收尸得了?!?
邵群伸手想去推李文遜手里的蓮蓬頭。
李文遜抬高胳膊,伸手擰開了熱水,劈頭蓋臉地往他身上澆:“趕緊把自己洗洗?!?
邵群扶著墻,晃晃悠悠地就想站起來,嘟囔道:“洗個屁,再香他都不帶聞一下的?!彼ü蓜偺饋?,腳下一滑,又摔回了地上。
邵群干脆不起來了,閉著眼睛靠著墻,眼圈下一片青紫,仿佛萬念俱灰。
李文遜看他那不爭氣的樣子就來氣,隨便抓起一瓶東西倒過來就往他頭上擠。
邵群給整煩了,吼道:“你他媽干什么,滾,都給我滾!”
李文遜罵道:“就為了個兔子你他媽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邵群你真他媽越活越回去了。”
邵群瞪著的眼睛一片血紅:“你懂個屁,李程秀不是兔子,他,他……”邵群身子直抖,他抹了把臉上的水,用手抱住了頭。
李文遜看他這樣,心里也不好受,把水關了,半蹲下去,推了推他,問道:“你真上心了?!?
邵群點了點頭,哽咽道:“我這回完了?!?
李文遜嘆了口氣:“誰不好看上,你看上他,人呢?跑了?”
邵群又點點頭:“中國這么大,我他媽上哪兒找去,他一個月掙那倆錢兒……萬一他出點兒什么事,我……”邵群肩膀微微顫抖著,用勁兒揪著頭發。
李文遜“嘖”了一聲:“你這樣不是辦法,人跑了你得想辦法找回來,成天喝酒頂個屁用,他又不能從天上掉下來。趕緊的,把自己收拾干凈了,哥兒幾個給你想辦法?!?
邵群搖搖頭:“找了好久了……他誰都不聯系了,沒人知道他去哪兒了。阿文,我這一天天的……活著跟死了差不多,誰能把他找出來,我能給他跪下……”
李文遜跟邵群是打穿開襠褲就認識的,什么樣兒的邵群他都見過,耍流氓的,假正經的,不要命的,就是沒見過他像現在這樣傷心欲絕,跟天塌了似的。
他知道邵群這回是真栽進去了。
回想以前邵群跟他談論李程秀時那副意氣風發和倨傲的樣子,跟今天一比,真是天差地別。人能把自己活到這份兒上,真不知道是可恨還是可憐了。
他一方面覺得邵群不爭氣,一方面也為他著急。
人不能老這樣啊,再這樣下去不是廢了。
李文遜就勸他:“邵群,你不能這樣,人還沒找著呢,你就先垮了,萬一他回來了,你讓他看你這叫花子的樣子???你振作點兒,趕緊起來把自己收拾干凈,吃點兒東西。我把大厲他們都叫來,一起給你想辦法,咱們就是把中國翻個底兒朝天,掘地三尺,也把人給你挖出來,行不行?你要再這樣,給你姐你爸他們知道了,你要找他可就更難了啊?!?
李文遜磨破了嘴皮子,邵群這才晃晃悠悠地起來,把自己清理了一番,換了套干凈衣服。
他出來的時候李文遜看了他一眼就受不了了:“你他媽幾天沒吃飯了?瘦成這樣,想活活把自己餓死???”
邵群充耳不聞,歪倒在沙發上,啞聲道:“怎么找他?”
李文遜一邊罵一邊往廚房走,一開冰箱里邊兒全是啤酒,氣得他把冰箱門兒給摔回去了。
他一邊掏手機一邊沖邵群道:“就你這樣,人還沒找著你就先餓死了?!?
李文遜給小周打了個電話,讓他弄點兒吃的送上來,然后逼著邵群吃飯。
邵群還繼續問:“怎么找他,你有什么辦法沒有?”
李文遜把吃的往他眼前一推:“有,有的是辦法,你先給我吃了?!?
邵群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拿起筷子扒了兩口飯。
他勉強吃完了,就瞪著眼睛看李文遜。
李文遜抽了口煙:“我跟你回趟他老家吧,看能不能找著什么線索。”
邵群瞪了他一眼,“他沒爸沒媽,老房子都賣了,那片兒的親戚也早就不聯系了,能有什么線索?!?
李文遜也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想想,他房子賣了,他媽埋的地方不能賣吧,說不定哪年他回去祭拜他媽,能給你堵著。”
邵群眼睛亮了亮,激動得話都說不清楚:“對,對,我怎么沒想到,媽的阿文……你真來對了,我記得李程秀說過,他老家有人幫著照料他媽的墳的,他每年給人家匯錢?!?
邵群騰地一下子跳了起來,整個人都有了活氣兒,就跟回光返照似的。
李文遜看他那樣兒,搖了搖頭,把煙往煙灰缸里一按:“我告訴你邵群,這輩子你就傻逼這么一次吧,再有下回,我真一巴掌呼死你算了?!?
邵群好幾天沒吃飯了,一吃東西胃里就燒得慌。
他也顧不得這種事了,抓著李文遜就說趕緊出發。
李文遜心里的小火苗噌噌往上冒。他從北京過來連一腳都沒歇呢,直接跑郊區來拯救失足青年了,現在屁股底下凳子沒坐熱,就讓他再飛回去,不帶這么大玩兒活人的。
“你他媽以為航空公司也你家開的,想什么時候有飛機就什么時候有飛機,有種你就跟你老子說你要用軍用飛機地毯式搜索你那小情兒去。”
邵群罵道:“你啰嗦什么,萬一他今天回老家了呢,萬一他現在就在了呢?!?
李文遜白了他一眼:“他媽的忌日不在這時候。”
邵群詫異道:“你怎么知道?!?
“我記得他退學的時候好像是三四月份,他媽是幾個月之后死的。”
邵群繼續問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以前跟他一個學校的,只要記性好,都差不多能想起來,因為當時臨近中考了,老師組織學校的學生給他捐錢?!?
邵群身形頓了一下,坐回了椅子上:“捐錢……”
李文遜抽了口煙,表情有些不自在:“你后來出國了你不知道。他退學是因為他媽住院了,好像是喝酒喝的,癱了。他不是優等生嗎?學校派人去找他了幾回,意思是讓他堅持,眼看就升高中了,學??梢悦總€月給他補貼生活費。可他到底也沒回來,聽說天天打好幾份工,還借了很多錢,根本沒時間學習了。后來學校就組織了一次捐款。說來好笑,他在學校的時候,沒人把他當個事兒,他退學了,老師把他的悲慘身世一渲染,反而有人同情他了,爭著比誰捐得多?!?
邵群聽得身體漸漸冷了下去。
李程秀當年的事情,他從小周嘴里確實聽過一些,當時只是覺得他挺堅強的。但是去調查他的事兒,到底是當時急于把他弄到手,特意做給他看的,哪會真的往深了想,轉眼他就忘了。可是現在再從李文遜嘴里聽來,十多年前的事了,一個事不關己的事他能記那么久,肯定是印象極為深刻的。
他聽著聽著,就開始心疼李程秀。
他越接近李程秀,就覺得自己對他的認識越淺薄。
他以為李程秀軟弱窩囊,李程秀確實沒什么男子氣概,但他卻可以在十三四歲的時候養活自己和癱瘓的母親,如果換成是嬌生慣養的自己,他未必有這樣的勇氣和魄力。
他想起自己總是嘲笑李程秀像娘們兒,他現在才真正覺得,李程秀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如果他有家人,他或許不能給家人創造多么富足的生活,但是他絕對會不遺余力地負擔起每個人的生活,即使他自己跪在地上,也會把別人的重擔扛在肩上。
就像他和李程秀在一起的時候,李程秀沒錢沒勢,卻是十分努力地在用他力所能及的方式對他好,對他全心地付出。
可是自己做了什么呢?
邵群面上一片灰敗之色。
他把李程秀當成了可有可無的玩物,把他的溫柔和愛慕,踐踏得一文不值,把他所有對他的好,都當作了理所當然,然后理所當然地揮霍,絲毫不珍惜。
他突然就有種感覺,他覺得李程秀的離開,也許不僅僅是因為他要結婚,而只是對他失望了。
這就是報應吧,邵群想。以前他沒有想過對李程秀好,只是一味汲取著他的溫柔,等到他幡然悔悟,想要對李程秀好的時候,人家已經不要了。
如今李程秀走得如此堅決,躲避他的決心已經再明顯不過,哪怕當初他還心存一點僥幸,覺得李程秀也許對他還有感情,現在也只剩下了一片灰暗的絕望。
李文遜見他不說話,一看他慘白的臉色,就知道又刺激著他了。
李文遜嘆了口氣:“我叫你別急著去,一是我記得他媽的忌日,離現在至少還有兩三個月,二是你要自己想想,你就是把人找著了,接下來呢?你能干什么?”
邵群愣了一下,悶聲道:“我沒想好,但是,我肯定不讓他受委屈了?!?
李文遜哼了一聲:“邵群,別說兄弟打擊你,他要還愿意跟你,這委屈能不受嗎。你結婚了他就跟你掰了,難道你為了他,一輩子不結婚了?”
邵群微微抬起下巴,眼睛明亮地看著他。
李文遜一下子從椅子里坐直了身子,訝道:“你真這么打算?”
邵群撇過臉,“我還沒想好怎么把我家那邊兒搞定,大不了我就跪大門口絕食,他們反正不能弄死我。”
李文遜罵了一聲:“邵群你他媽瘋了吧。你現在是為了他要死要活的,誰年輕的時候沒犯過傻,萬一過幾年你那股勁兒過了呢?萬一有一天你看著他又怎么看怎么膩歪了呢?就為著這個跟家里鬧翻,你到時候怎么收場?
邵群面上是濃濃的悲傷,眼神卻很堅決:“你不說了嗎,我就傻逼這一回,這一回就夠我傻逼一輩子了。你別勸我了,你沒碰上這么個人,你不知道恨不得把自己心挖給人家是什么感受?!?
李文遜擺擺手:“得得得,別惡心人了。你真中邪了你?!?
邵群苦笑著搖搖頭,站起身道:“咱們趕緊走吧,晚上還有飛機。”
李文遜嘆了口氣,抓起外套套在了身上。
小茶杯身體漸漸好了起來后,李程秀就又開始四處奔波著找工作了。
本來以為自己肯定又要回廚房干了,但是這次頗為意外的是,有個小的貨運公司聘用了他。
這公司的會計懷孕了,毫無預兆地就突然辭職了。公司雖然小,但是賬目很瑣碎,會計又只有一個,她一走就很麻煩,李程秀來得巧,老板一看他以前給那么大的公司干過,當下就把他收下了。
李程秀回家的時候,興奮了一路,這么多天來陰翳的心情,總算有所好轉。
他路過家附近的菜市場的時候,就買了些魚和肉,打算做頓好點兒的,可以邀上小季一起吃個飯熱鬧熱鬧,小茶杯也能吃點兒好的。
李程秀回到家圍著廚房轉悠的時候,小季果然來了。
他這么大個人,仿佛就跟著鼻子走了,一聞著李程秀屋里有香味兒,就跑過來蹭飯。
李程秀跟他相處得多了,慢慢也知道了他的一些事。
他雖然沒細說,但是聽說的意思,顯然不是來上學的,而是跟家里的大人吵架,離家出走了,身上沒多少錢,只好窩在這里,天天吃方便面。
李程秀有心勸他,可是話剛起了個頭,那小子臉就掉下來了。李程秀覺得他們倆也沒熟到那份兒上,也就不再說,但是之后吃飯都會叫上他。
他找到工作后,手頭就沒有那么緊張了。
他平時開銷不大,除了吃住行,基本不花什么錢,多出一個人的飯量,還是負擔得起的,雖然這個高大的男孩兒,吃得實在是挺多的。
這天小季進來后,就有些扭扭捏捏的。
李程秀也沒看出什么不對勁兒,就像往常一樣囑咐他隨便坐,別欺負小茶杯,然后就去準備晚飯了。
一會兒他就覺得背后有什么異動,回頭一看,小季正一動不動地站在他背后,把他嚇了一跳。
李程秀道:“怎么了?”
小季表情有些不自然,猶豫了半天,從兜里掏出個東西,遞給李程秀:“這個給你吧。”
李程秀沒接,低頭一看,是個手機,他不明所以:“?。俊?
小季臉色微紅:“那什么,我最近吃了你很多東西……但是我身上沒錢能給你了,這個還能賣個幾千塊錢吧。”
李程秀這才明白過來,他忙把小季的手推回去:“不用,我們,是鄰居,再說,你沒吃,太多?!?
小季不干,把手機繼續推到他面前:“你拿著吧,要不我不好意思白吃白喝的?!?
李程秀搖搖頭:“真的,不用,萬一,你家人聯系你……”
小季一撇嘴:“不會,我早換號了,我現在沒人可以聯系,手機要了也沒用。而且重要號碼我都記下來了,你拿去賣了吧?!?
兩人推搡了半天,李程秀顯然沒能比他更倔強,無奈之下收了。
看來小季確實很窘迫了,他想著幫他把手機賣了,把錢給他。
小季見他收下手機了,臉上好了點兒,隨即又問道:“哎,我想找個工作,你有辦法嗎?”
李程秀搖了搖頭,他到這個城市還不到一個月,工作也才找上,實在沒有路子幫他找工作,而且他也不知道小季這樣才十九歲高中剛畢業的孩子,能做什么。
小季有點兒失望,坐沙發上逗茶杯玩兒去了。
客廳和廚房離得就幾步的距離,其實根本就在同一個屋子里面,只不過拿塊玻璃稍微隔了一下。小季跟小茶杯玩兒的時候,忍不住就回頭看了李程秀忙碌的背影幾眼。
他腦子突然跳出個奇怪的想法,他想,一個男的的腰怎么會這么細呢。
這一閃而過的念頭很快就被滿屋子的香味給擠出了大腦,小茶杯在他膝蓋上直跳,蠢蠢欲動地看著廚房的方向。
小季惡劣地笑著,一邊戳它肚子一邊說:“你要再長肥點兒,就能當備用糧食了。”
小茶杯回頭準確無誤地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李程秀今天心情好,做了好幾道菜,小季看得兩眼放光:“這是怎么了今天,平時都是青菜蘿卜,有肉也都給這小東西吃了,今天怎么舍得買這么多肉,還有魚。”
李程秀笑了笑:“我找著工作了?!?
小季“哦”了一聲:“怪不得,哎恭喜你恭喜你,要有酒就好了?!?
李程秀搖搖頭:“喝茶吧。”
小季也沒在意。
以前他真的從來不會想到,自己會因為桌上有很多肉而興奮得不得了。現在哪怕是一盤青菜,也比方便面和干面包好吃。關鍵是李程秀手藝又這么好,他實在控制不了自己,每天都想往這兒跑。這里既有好吃的,又有好玩兒的,還有能說話的人,比一個人待屋子里哪兒都不認識哪兒都不能去好多了。
吃完飯他把自己的電腦搬了過來,接上房東留下來的那個年代久遠的電視機。
兩個人一條狗,坐在沙發上看電影。
李程秀煮了一鍋西米露,聞著都讓人流口水。倆人一人占了沙發一角那么歪著,手里都端著一碗,一邊兒吃一邊兒看,小茶杯支愣著身子蹲在中間,眼巴巴地看著屏幕,眼睛都直了。
小季拿腳趾一勾它,就給它臉朝下勾了個跟頭,然后他就哈哈大笑。
李程秀含笑看了他們一眼,心里涌上幾分暖意。
邵群拿著手上的資料,走在兩排老房子的青石板路中間,一邊走一邊對著生銹的門牌號。
他們在經過了飛機、汽車、三輪車的連番折騰下,終于找到了李程秀當年住的那片城中村。
他想起李程秀小時候跟他說過,他家離學校很遠,每天坐車得一個小時,現在看來不假。這地兒說是在北京,要真算起來已經在六、七環了。你說這里不是北京吧,它確實屬于北京,說這里是北京,又跟北京浮華的現代化生活距離有些遠。
最近這片兒的狀況好了很多,是因為附近起了座大學,把周邊的生意都帶了起來。
去年這里開始拆遷,大概年底就能拆到他們現在走的這排房子了,如今很多人都搬走了,如果不叫三輪車,基本上沒有司機認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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