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雖然溫憲仍然信任她,很多事情都會同她說,楚言識趣地管住了自己的嘴巴,多看少說,除了夸小孩子的衣服鞋帽可愛,不提任何意見,盡可能地找些輕松的話題,減輕溫憲心理的緊張。 這天,楚言正陪著靜太妃說話,青桐進來說德妃身邊的玉蓉來了。 頭天,溫憲公主的羊水破了,一整天,一點動靜也沒有,額附府傳來的話說公主身體虛弱,已經昏過去了一次,德妃又急又怕,腿都軟了,總算想起來楚言可以出宮,想叫她跑一趟,好歹遞個準話回來,公主情況到底如何。 楚言很遲疑:“可是,今兒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啊。” 玉蓉連忙遞過來一塊玉牌:“這是主子的牌子,緊急之時,可命一人出宮。主子已經讓人在神武門為姑娘備車。” 靜太妃忙催她動身,不論好壞,也讓人告訴她一聲。 溫憲公主住的院子里,下人們安靜地來來去去,往正屋里送進一盆盆熱水,再端出來一盆盆血水。舜安顏和兩位太醫正在院中焦急等候,邊上圍著幾個人,看見她進來,都很驚訝。 楚言顧不上解釋,急忙拉著張太醫羅太醫打聽公主的情況。 張太醫和羅太醫都是一臉頹然無奈,雖不明說,顯然情況不妙。 “母子平安,有幾分把握?”楚言急問。 張太醫搖頭不語,羅太醫看了一眼舜安顏,悄聲道:“一成也沒有。” “那么,”楚言也看了看舜安顏:“保一個,有幾分把握?” 張太醫還是搖頭,羅太醫嘆息道:“公主體弱力乏,盆骨狹窄,胎兒甚大,不好說。” 楚言第一個反應,還不趕緊剖腹產?隨即苦笑起來,遲疑片刻,毅然說道:“公主醒了?我進去看看。” 換上帶來的一身干凈棉布衣裳,洗凈手臉,剛進產房就是一陣眩暈。農歷七月仍是夏天,窗戶緊閉,門口掛起了厚厚的門簾,屋里公主身邊的嬤嬤丫頭加上穩婆好幾個人,再有一盆接一盆的熱水,簡直如同桑拿浴室,不要說產婦,就是她,呆久了,怕不也要昏倒。 楚言立刻叫人送幾盆冰進來,放在屋角。成嬤嬤有心反對,其他的人大概也熱得受不了,不等成嬤嬤說出話,已經一迭聲地讓傳姑娘話,叫冰。 楚言一邊說讓外面等水溫一點再送進來,一邊用干凈的溫水打濕毛巾給溫憲擦臉,同時把堆在她身上的被子扯開。這哪里是生孩子,正經是被往鬼門關里推呢。 溫憲的神志清醒過來,看清是她,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妹妹,你來了,我就放心了。” 楚言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慚愧,無顏面對這樣的信任,自己并沒有幫助她的本事啊。 交待玉蘭不住地用溫水為公主擦臉和脖子,保持她神志清楚,楚言開始詢問穩婆。結論很不樂觀。 媽媽很愛自己的職業,曾經希望她能接過衣缽,有意無意地灌輸,加上幫媽媽翻譯資料教材,她在這方面的知識,不比一般的醫科學生少。但全是紙上談兵,沒有一點實際的經驗,也沒有進過產房,當下只能努力鎮定下來,試圖回想曾經看過一兩次的教學錄像。 讓兩個強壯的嬤嬤搬起公主的腳,配合公主一次次的宮縮,用力頂住,自己壯著膽,和穩婆一起檢查公主的□□,見到血肉模糊的一團,差點暈過去,只好轉回去,接著給公主打氣。 “公主,再用力些,孩子快出來了。”一個穩婆有些興奮地叫了起來。 一屋子的人都如被打了強心針,公主也更加振奮。等待的時間總是特別漫長,好似過了很久,沒有進展。 耽擱久了,胎兒容易缺氧窒息。楚言著急地又去看,發現撕裂的傷口,突然想起常用的側切。只是一點小小的手腳,可也夠驚世駭俗的,不知會有什么樣的后果。看看溫憲虛弱蒼白的臉,想想太醫們的判斷,咬咬牙,下了狠心,把玉梅叫到一邊,吩咐她去準備需要的東西。 強作鎮定,握住溫憲的手,湊在她耳邊柔聲說道:“公主,我會盡我所能幫你,你一定要撐住!” 溫憲含淚點了點頭。成嬤嬤警覺地拉開楚言:“你想做什么?” 在用力把孩子往下推的間隙,溫憲氣喘吁吁,虛弱但是堅定地說:“嬤嬤,照她的話做!” 成嬤嬤被這個名為主子,其實嬌弱好欺負的女子突然而來的威嚴震懾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恨恨地挖了楚言幾眼。 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手,楚言用消毒過的剪刀,沿著撕裂的傷口,縱向切了一個口子,同時輕輕喚道:“公主。” 溫憲會意,配合地用力。楚言按著記憶中的做法,每次在公主休息的瞬間,用手指壓住傷口止血,等她開始用力就放開。 兩個穩婆或者也因為公主的命令,接受了楚言的權威地位,配合地守在一邊。 “出來了,出來了。”穩婆歡喜地叫到,伸手探進去,□□一個小腦袋:“哎呀,臍帶。”胎兒的生命線正繞在小小的脖子上。 楚言剪刀一揮,切斷嬰孩與母體的聯系,把孩子交給穩婆,自己拿起玉梅準備好的針線,為溫憲縫合傷口。這是她第一次做這種事,手抖得厲害,好容易才縫了四針,就聽見一個穩婆驚慌地走過來:“姑娘,不好了,孩子沒氣呢。” 楚言暗叫命苦,匆匆縫好最后一針,讓穩婆幫著溫憲把胎盤娩出,自己手忙腳亂地接過那個小小的身體,學著穩婆的樣子左拍右拍倒提著拍,最后終于想起來做嬰孩cpr。 在一聲比小貓崽子還要細微的哭聲中,剛才松了口氣,卻聽見玉梅失聲大叫:“好多血!公主出了好多血!” 止住丫頭為孩子穿衣服的動作,楚言抱著孩子,放到溫憲的胸前:“公主,快看看,你的孩子。” 小家伙適時發出兩聲,手腳弱弱地動了動,卻使溫憲已經黯淡了的目光重新明亮起來,伸手輕輕攬住孩子,露出虛弱的微笑。 太醫被緊急召喚進來,隔著幔帳為溫憲診脈,又細細詢問了情況,最終在楚言期盼的目光中,輕輕搖了搖頭。 楚言鼻子一酸,落下淚來,看了一眼偎依在一起的母子,沖出門去,顧不得自己一身一手血跡,一把拉了舜安顏往回走:“快進去,快去看看公主和孩子。” “姑娘,使不得!”舜安顏身邊的兩個女人拉住了他們:“額附不能進去!女人生孩子是血光之災,男人——” 認出是舜安顏的兩個侍妾,楚言冷笑起來:“你們也知道叫他額附?沒有公主,哪來的額附?” 瞇著眼來回看了那兩個女人幾眼,綻出一個微笑:“兩位姨娘可要小心,千萬別懷上孩子,不然,我必向太后娘娘請來旨意,把你們的血光之災打發到豬圈里去。” 那兩人都是渾身一抖,一臉驚恐,慌忙地放開手。 在她冷冷的注視下,舜安顏咬了咬牙,大步往屋里走去,卻被成嬤嬤在門口攔住。 楚言在舜安顏身后笑道:“成嬤嬤必是又要向額附宣講規矩。嬤嬤忠心耿耿,最知曉規矩,公主若有個三長兩短,還要請嬤嬤先去向那牛頭馬面,陰間小鬼宣講一番,才好叫他們照足了規矩辦事。” 覺得她的目光異常陰冷,心機甚深的成嬤嬤也是一縮,往邊上一挪,讓舜安顏進門。 看見舜安顏,溫憲公主幸福地笑了,一生的美麗綻放在這一刻:“額附,你看,我們的孩子。” 舜安顏原本的一點點不情愿也消散了,這是他的妻兒呀!一向,他對正妻并沒有多少感情,她身份尊貴無比,身體卻極嬌弱,雖是夫妻,他們之間卻橫亙著繁瑣復雜的規矩儀式,和這些嬤嬤。她更像是皇上對佟家對他恩寵的一個象征,是一件御賜的易碎品,被供奉著,遠不得,也近不得。此時此刻,他們才是一對普通的夫妻,一同歡喜著他們孩子的降生,可這片刻的團圓,卻需付出她的生命。 在楚言的示意下,舜安顏將公主和孩子一起擁進懷里,一開始動作還有些僵硬,很快放松下來,一手輕輕逗弄著孩子,在溫憲耳邊輕言細語。 溫憲公主滿足地笑著,微微點頭,像是累極了,將頭倚在丈夫肩上,睡了過去。 舜安顏眼中落下兩滴淚,維持著那個姿勢,害怕驚動了她。 屋里響起了壓抑的啜泣。楚言已經看不清眼前,只覺得這個屋子異常地壓迫,掙扎著跑了出去,在臺階上一腳踩空,身體向地面墜落。 斜地里伸出一雙手,牢牢扶住她,一個焦急的聲音急急地問:“楚言,你怎么了?” 朦朧地看見一張焦慮擔心的臉,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微弱地喚道:“胤禩,帶我走!” 聽說溫憲公主生產不順,八阿哥嘆息了幾聲,也有些難過,卻并未怎樣,這樣的事情實在聽得見得多了。即到聽說楚言拿了德妃的牌子出宮,心中莫名地慌亂起來,急急忙忙打發了手邊的事務,就往額附府趕來。 一進這個院子,就聽見低低的哭聲,知道大勢已去,只記掛著她,不等他開口問,就見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滿臉是淚,眼中的彷徨無助揪疼了他。她顯是方寸大亂,當著這許多人,毫不掩飾與他的親密。他沒有絲毫得意喜悅,只覺得擔心,當下毫不遲疑,半扶半抱地拉著她往外走。 “來人!給我攔下那個丫頭!是她害死了公主!”身后響起一個尖銳強硬的聲音。 八阿哥微微一僵,看看懷中的人明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反應,暗暗吁了一口氣,緊緊地把她摟在懷里,轉身遙遙對上成嬤嬤,一臉嚴寒陰翳。 溫憲公主薨,德妃傷心過度,茶飯不思,舊疾發作。康熙得到宮中緊急傳書,即刻命四阿哥十四阿哥急速返京。 德妃見到兩個兒子,又想起死去的女兒,摟著十四阿哥大哭一場,經他二人和四福晉百般勸慰,終于收住悲聲,用了一碗參湯,精神略略好了一些,想起一事,對四阿哥說道:“你替我去看看楚言,我不該命她去探望文馨,聽說那丫頭從額附府回來就一聲不響,沒比我強多少。” 十四阿哥心里著急,不敢對德妃說要去看楚言,只催四阿哥快去。 四阿哥對四福晉囑咐了幾句,這才出來。拐了兩個彎,突然斜刺里跑出來一個人,撲通一聲跪在他跟前,伸手抱住了他一條腿。 四阿哥有些厭惡地抬腳就是一踹,那人哎喲了一聲,卻是死死抱住,不肯松手,口中哀哀叫到:“四爺救救奴婢!奴婢冤枉!八爺要害奴婢姑母!” 四阿哥一頓,聲音聽著耳熟,定睛一看,是原來德妃身邊的纓絡,只是此刻衣裳不整,披頭散發,哪里有半分往日的神氣。不易察覺地蹙了蹙眉,冷聲道:“這是做什么?有什么話起來說!” 纓絡心中一喜,連忙磕了一個頭,老老實實起身,垂手站好。 “你姑母是怎么回事?與八阿哥有何相干?”四阿哥淡淡問道,冷冷地瞟了一眼追趕而來的幾個太監:“你們退下!” 纓絡振作精神,知道他是急性子,沒有耐心,長話短說:“奴婢的姑母是溫憲公主的奶娘,她親眼所見,佟姑娘對公主動刀動針,致使公主失血身亡。奴婢的姑母服侍公主二十年,忠心耿耿,欲將她捉拿,交給主子治罪。誰想八爺與她早有勾搭,偏心袒護,反而把奴婢的姑母關押起來。”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