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太后瞄了康熙和太子一眼,笑著催促:“還不快說,不許賣關子!” 楚言故作為難:“可是,這會兒講出來,名不正言不順啊!不如再等等,待會兒輪到太后或者哪位娘娘,奴婢再替著講釘子怎么做成一鍋美味的湯。” 太后笑罵:“鬼丫頭,名堂挺多,講故事還要什么名正言順?” 她二人說話聲音都很輕,卻全都落進康熙的耳朵,又因為在康熙身邊,受眾人矚目,殿內一半的人都開始好奇釘子如何熬湯。 康熙若有所思,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快說吧,朕也想聽聽!” 楚言瞄了瞄還跪在地上的那兩個人,恭敬地答應一聲,將模糊記得的那個故事添枝加葉地講了出來。 “話說某地,處群山之中,最熱鬧之所在是山坳的小鎮。每到初一十五小鎮上都會有集市,附近山里的百姓都會老遠趕來,賣掉辛苦得來的山貨,采買生活用品。這天適逢初一,尚未入冬,又有許多人前來趕集,不想剛才還是風和日麗,轉眼間烏云密布,下起傾盆大雨,集市一哄而散,人群紛紛尋找避雨之處。 “小鎮往北不遠是一座山神廟。一個樵夫擔了砍來的柴火,正要去集市賣掉換幾個酒錢,突遇大雨,跑進山神廟,卻看見平日冷清的廟內已經擠了好幾個人。一個獵戶模樣的人背著竹簍倚在門口,一個小姑娘提了一筐蘑菇,一位大叔擔了個豆腐挑子,剩著一板豆腐,一位大嬸提著籃子,里面放了一些新摘的蔬菜,一個壯年屠戶擔子里還有賣剩下的一些肉,有些是趕往集市,有些是從集市回家,都是進來避雨的。 這幾個人誰也不認識誰,各自占據一角,互相不說話,都焦急地向外張望,盼望著這雨趕緊停下。可是,雨越下越大,天越來越黑,時近正午,天色卻像日落了一樣。風越來越大,越來越冷,所有的人都感到饑餓寒冷,可惜,他們或者想早去早回,或者想到集市上吃午飯,都沒有帶干糧,縱然手中有些食材,也是生的,無法食用。 “這時,伴著一陣山歌,走進來一個年輕人,外面狂風暴雨,他將一口大鍋倒扣在頭上,倒也將身體遮了個嚴實,沒有沾到雨星。進得廟來,這人放下頭上的大鍋,對眾人微笑頷首,從后面的一口水缸里取了水,在廟堂正中支起大鍋,從身上摸出兩個銅板,走到樵夫面前問,大哥可否賣我一些柴火? “那樵夫本是一個豪爽之人,眼見今日這擔柴是賣不出去了,也不要他的錢,幫著他將柴架起,點起火來,廟內立刻飄起一股暖意,其他幾人雖然淡淡地打量他們,卻都略略松了口氣。 “樵夫見到那口大鍋,不覺好奇,問那年輕人,燒那么多水做什么? “年輕人笑答,做湯,此時天氣轉冷,唯有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鮮湯才好解饑驅寒。說著,拿出兩根釘子,放進鍋里。 “樵夫奇道,只用兩根釘子,能作出湯來? “年輕人神秘一笑,說此乃他祖傳秘方,釘子湯,一會兒煮好了,請樵夫大哥一定嘗一碗。 “樵夫自是喜形于色,二人圍著火堆烤火,一邊拉起家常,那個年輕人不時添柴吹火,細細守著那一鍋湯。樵夫十分好奇,又問著釘子湯是怎么回事兒。 “年輕人說那兩根釘子,是他家傳寶貝,早年他家曾經富貴過,這兩枚釘子曾經用各式珍饈佳肴浸泡煉制,吸收了天下至鮮至美之味,后來,家道中落,不得已流落四方,食不果腹,幸虧還有這兩根釘子,只要有一鍋水就能煮出一鍋美味鮮湯,聊慰胃腸。 “樵夫聽了唏噓不已,十分羨慕,只因他家境平寒,卻沒有這樣的寶貝。 “年輕人有些遺憾地說,可惜沒有鹽,湯的味道要淡一些了。 “另外幾人聽說了這個釘子湯,都十分向往。那個獵戶聽見此言忙道:我有鹽。拿出懷中剛剛買的一小包鹽,走了過去。 “年輕人連忙道謝,取了一小點放入鍋中。三個人聊天,越發熱鬧,其他幾人看著眼熱,卻不好意思湊過去。 “過了一會兒,只聽那年輕人說,平日做湯,他還會放一些豆腐。那位大叔連忙切了一大塊豆腐過去,加入他們。 “有過了一會兒,年輕人提到,若是有肉,喝了這湯,連神仙也不當。屠戶笑著取了塊肉,切了放進鍋里,坐下來一起談天說地。 “年輕人看看站在兩頭的大嬸和小姑娘,殷勤地請她們一起來烤烤火。小姑娘和大嬸對視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卻敵不過身上饑寒,終于還是走了過去。小姑娘也想為那鍋湯做些貢獻,拿出幾個新鮮蘑菇,問可不可以放幾個進去。大嬸也拿了一把青菜出來。 “年輕人大喜,連連道謝,把那幾個蘑菇和一把青菜都放進鍋中。稍頃,鍋里的湯沸了,香氣四溢,沒有碗筷,年輕人出去折了些細小的樹枝來當作筷子,一伙人圍著大鍋,吃了個暢快淋漓,熱氣騰騰。 “終于,他們湯足菜飽,互相已如相交多年的老友,天空也已放晴。年輕人珍重地收起兩枚釘子,洗凈大鍋。眾人依依不舍,各自道別離去,相約后會有期,一邊還在心中感慨,想不到,釘子居然能做出如此美味的湯。” 見康熙太后和一干眾人都聽得入神,仍在回味,楚言微微一笑,突然問:“皇上覺得,這個年輕人是不是個騙子?” 康熙眼睛微瞇,盯了她一眼,卻見她一片坦然無邪,轉頭問向太子:“胤礽,你說呢?” 太子躊躇了一會兒,才說:“此人偽稱用釘子煮湯,確有騙吃騙喝之嫌,不過——” “兒臣以為,此人不是騙子。”十四阿哥突然朗聲說:“如果不是此人出現,廟中避雨的那些人不能互通有無,只能忍受饑寒之苦。” “哦?”康熙欣然一笑,瞟了太子一眼,又問:“其他人怎么想?” 十三阿哥附和說:“兒臣以為十四弟說的是。此人雖然有白吃之嫌,其行為卻使其他幾人頗為受益,而其思謀巧妙,也很難得!” 康熙但笑不語,視線飄回楚言身上,有些高深莫測:“講故事的人怎么說?” 楚言躬身,赧顏答道:“奴婢慚愧!奴婢當初聽到這個故事,大呼這些人都上當啦!現在,聽了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話,才知道自己錯了!” “哦?”康熙有些好笑:“你認為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說得對?” “奴婢以為十四阿哥‘互通有無’四個字說得很好!” “互通有無,你是說九阿哥行商很好?”康熙盯著她的目光幽深。 楚言有些尷尬地笑笑:“奴婢只是說故事,九阿哥的事情,奴婢不敢妄議。” “不敢妄議?朕倒是很想聽你議一議。” “這個?奴婢生長在江南,江南人多地少,只因商賈云集,才有稱甲天下的繁華。奴婢家中也有人行商,所以,奴婢并不以商人為下品。” “說得不錯!你以為,朕該如何處置九阿哥?” 楚言腦子嗡嗡亂響,心中駭然,膝蓋發軟,勉強撐著答道:“皇上圣明,奴婢見識淺陋,不敢妄測君心。” 太后見她嚇得小臉煞白,身子搖搖欲墜,淚珠在眼眶里打轉,深為憐惜,拉了她的手,安慰道:“你大膽說話,皇上不會怪罪你。” 康熙一愣,這才覺得對這個丫頭逼得太緊了一些,放松表情,恢復了慈愛的笑容:“你說說,若在你家里,你有個兄弟借了人家的錢跑去做生意,家里會怎么說?” 楚言偷偷看著太后和皇上的臉色,稍稍安心了一些,放大膽子,怯怯答道:“這種事,以前,奴婢的叔叔干過。那時,奴婢還很小,記得祖母聽說后,把叔叔叫去,狠狠罵了一頓,最后說,叔叔既然要經商,就要成為一方巨賈,才不墜了祖父的威名。” 康熙望著她,突然哈哈大笑:“說得好!說得好!你祖父當年在西南和福建可是威名赫赫,將軍夫人巾幗不讓須眉,教子更是有方!宜妃,你得學著點!記得告訴胤禟,他既要經商,就要成為一代巨商,不可墜了朕的威名!” 宜妃又驚又喜,躬身領命。 康熙擺擺手,讓五阿哥和八阿哥起身。二人謝恩,退回自己的座位時,目光都在楚言身上一轉,五阿哥眼中是純粹的感激,八阿哥可就有些復雜。 太子的臉色不太好看,看她的目光少了志在必得,多了些陰沉思索。 楚言低著頭,目不斜視,感覺到手心里一把冷汗,心中又是后怕又是得意。好歹腦袋暫時保住了,得罪了太子,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后患。九阿哥做生意沒了阻力,她的財路也多了幾分指望。再三告誡自己,下回再有這樣的情況,寧可被人當作啞巴,再不可貿然開口,賺錢固然重要,保命更加要緊! 康熙笑吟吟地望著她,對太后笑道:“朕沒有說錯吧,這丫頭可不是有趣得緊?” 楚言腿一軟,差點摔到地上,她自覺已經在死神鐮刀下走了一個回合,合著皇上還只是拿她逗悶子!天威難測,天威難測啊! 太后微笑頷首:“是個聰慧乖巧的孩子。這個故事,你在哪里聽來的?” “回稟太后,這個故事是早些年,奴婢父親營里一位大哥哥講給奴婢聽的。”楚言他爹手下怎么也有幾百上千個兵吧。 “怎么?你打小跟著你阿瑪在兵營里長大的?” “倒也不是。奴婢自幼淘氣,常常闖禍,嬤嬤不以為意,繼母又管不住奴婢,父親沒有辦法,有時會把奴婢帶在身邊管教,一來二去,奴婢就跟營里那些叔叔大哥們混熟了。” 康熙突然想起一事,問道:“前一兩年,曹寅提過,杭州知府的兒子在街市上調戲婦女,被一個小姑娘給弄到海邊,綁在礁石之中,險些在漲潮時淹死。朕記得,那個丫頭是姓佟的,莫非就是你?” 楚言一愣,直覺地就要否認,那分明是黃蓉干的,怎么又算到她頭上來了! “可不是!”冰玉笑嘻嘻地接口,大概是聽過以前的楚言吹噓,當下繪聲繪色地描述出來,猶如親眼所見一般,聽得康熙和太后不時會心發笑。 少說話少出錯!楚言低頭做惶惶然,悄悄往太后身后躲了躲,暗自開始打量殿內眾人,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到最醒目的那一桌上。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