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切盡在不言中-《大靖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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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煙抬眼看向夏侯淳。
夏侯淳接過火鉗,目光垂下,落在跪地匍匐的老人身上,沉默良久后,他緩緩?fù)鲁鲆痪洌骸氨緛硪员緦m之意,崔氏既有欺上冒犯之舉,當(dāng)須施以雷霆手段即刻鎮(zhèn)殺之,方可以儆效尤。”
此語落下,無異于平地一聲驚雷。
老人強(qiáng)撐氣勢一滯,如同開閘泄洪般,一瀉千里,高高在上的懾人再也無法維持。
他干澀嘴唇輕顫,渾濁目光隱有不甘,眼角含淚,張嘴欲言,卻欲言又止。
他知道眼前這位太子,既肖似太宗,又豈是心慈手軟之輩。
莫說當(dāng)年因太宗起兵死的人,便是其履極登基后屠殺的世族門閥便多達(dá)數(shù)十,渭水河染紅了一次又一次。
大靖四代帝王,無一不是踩著萬千尸骨上位,隆威降下,伏尸百萬,流血漂櫓。
崔馥郁顏容決然,俯身一拜:“太子殿下,我崔氏愿以半數(shù)家財(cái)換來一線生機(jī)。”
夏侯淳目光輕幽,一語不發(fā)。
夏侯胥笑意晏晏,不置可否。
崔馥郁面容凄苦,慘然道:“若殿下還覺不夠,妾身愿以奴婢之身常伴殿下左右,端茶倒水,侍奉起居,還望殿下成全。”
慕容煙面無表情,心中隱有怒意。
世兄我都還沒吃到,你居然還想一步到位,呵,想得美。
夏侯淳皺眉,面色不愉,言道:“此事本是你崔氏招惹本宮在先,后縱容族子遣真人來襲,怎么搞得像是本宮仗勢欺人似的?”
老人啞口無言,苦澀一笑,形勢不由人,他又怎會(huì)料到晉王府這位會(huì)親自出面,尤其他還了解到,這位存在為了保險(xiǎn),還動(dòng)用了當(dāng)年太宗留下的后手,否則他崔氏何至于如此委曲求全,真談不妥,一拍兩散不就完了么。
可他不敢,而且若果真鬧翻了,那崔氏千年積蓄就真要?dú)в谝坏┝恕?
地上的崔藻氣息衰弱,滿臉枯容,仿若行將朽木,他提了口氣,艱難抬頭:“我崔氏愿奉殿下為主,世世代代,永不言叛,請求太子成全!”
奉主者,奴也。
此言一出,崔馥郁花容失色,煞白臉色陡然漲紅,但卻渾身冰涼,直接僵立當(dāng)場。
她臉色變幻,死死咬唇,不言不語。
慕容煙小心地看了眼正在鼓搗炭盆的夏侯胥,他輕輕扯了扯夏侯淳衣袖。
夏侯淳默然無語,抬眼看向爐邊的老人,輕聲道:“大爺爺,依您之見,該當(dāng)如何?”
老人笑道:“死活隨意,任你處置,無須問我。”
老人在試探他,可夏侯淳又何嘗不是在尊敬之余,又對其暗存忌憚畏懼之心。
他也怕,他怕晉王府造反,怕拿他夏侯淳祭旗,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宰了他。
也怕這位曾經(jīng)的帝王在裝傻充愣,在藏拙,在示弱,以圖東山再起,奪回帝位。
可這些心思,夏侯淳只能藏在心里,無法言表,更不能露出絲毫,否則豈不是逼其造反。
造反,永遠(yuǎn)是個(gè)真命題。
晉王府世子夏侯謨叫囂州城外有十萬大軍,他信,但不怕,因?yàn)槟切⑹肯暮钪冋{(diào)不動(dòng)。
新晉王夏侯融言辭犀利,綿里藏針,他擔(dān)憂,但還不至于亂了分寸、自亂陣腳,因?yàn)檫@位新晉王威望雖高,但仍舊抵不過父皇的一紙敕書。
可若是眼前這位老人吃了秤砣鐵了心要造反,那對大靖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zāi)。
是,他夏侯淳口口聲聲說都是一家人,皇位輪流坐今年到我家,看似都無所謂,畢竟肥水不會(huì)流向外人田,可皇室中人說得話能當(dāng)真么?
皇帝還曾信誓旦旦的說免你一死,世襲罔替、與國同休呢,特么你還真信啊?
若果真如此,新晉王何必來個(gè)先斬后奏,承襲了爵位再說?還不是擔(dān)心太康城出爾反爾。
呵,你說皇帝金口玉言?可這個(gè)世上,又有幾個(gè)帝王能做到一諾千金、永垂不朽?都是狗屁。
所以,這場晉王府會(huì)晤,既是老晉王夏侯胥向夏侯淳‘剖肝問心’、自表忠心,也是借此機(jī)會(huì)轉(zhuǎn)達(dá)善意,意圖化解先前太子與晉王府的誤會(huì)與恩怨。
而夏侯淳主動(dòng)登門,同樣存有此意,初入府門的那一拜,便飽含了太多,既是示弱,又是展示尊敬,更是對晉王府表達(dá)和解的心思,姿態(tài)做足了,給晉王府的面子自然也足夠了。
夏侯胥出迎,便是默許了,而夏侯融便將崔氏作為回禮,送給了夏侯淳。
至于要崔氏一半家產(chǎn),那自然是兩方心照不宣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一旦日后有風(fēng)云突變,既是攜手互擔(dān)災(zāi)禍的基礎(chǔ),也是日后兩方一旦起了齟齬后,能夠坦然爭權(quán)奪利的釋然,公平分贓,誰也沒吃虧。
而夏侯胥之所以將王老太君與宋翮喚來,既是向諸位世族門閥宣示,太宗一脈與晉王府一脈已和好如初,內(nèi)外皆安,不再分裂。
他們世族若想搞分裂,或者謀劃一些非分之想,都好好掂量一下,畢竟近有晉王府,遠(yuǎn)有太康城,甚至還有佛門加碼,都是沉甸甸的份量,足得很,遠(yuǎn)得不說,挑一個(gè)崔氏來殺,還是輕而易舉的。
所以王老太君沉默了,宋翮嚇怕了。
至于夏侯淳嘛,扯虎皮拉大旗,上假靖帝之名、攜佛門之勢,下借晉王府之威、世族高門之力,羽翼漸豐矣。
一手屠刀,一手慈悲,玩兒得賊溜。
只見在慕容煙希冀之下,夏侯胥瞇眼審視之中,夏侯淳起身,行至崔馥郁身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再次挪動(dòng)腳步,將這個(gè)滿頭白發(fā)的老人扶起。
他輕輕拍了拍他的干瘦臂膀,語氣復(fù)雜,緩聲道:“老太公,您言重了啊。”
老人澀然一笑,卻再也無法小覷這位太子殿下。
慕容煙緊隨其后,再次將崔馥郁扶起,幽幽一嘆。
世間女子,誰不是艱難求生?
眾生皆苦,唯女子最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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