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青石碣-《啞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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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這周以來,醫生已經是第N次經過神經內科的樓層了。
眼角余光瞥著等待區排號的患者們,醫生腳步緩了下來,想要去做個腦部檢查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人的腦部容量有限,想不起來一些往事也是很正常的。可是他現在的情況,已經不能用這種理由來解釋了。
最近幾年的事情,他就算用力去回憶,也很模糊。
別的不說,什么時候買了房子他總不可能沒有印象吧?更何況,他哪里來的錢?!
所以,是不是得去檢查一下腦袋,查查是不是哪里受過傷什么的……
想要自己承認自己腦殘……這真是個艱難的決定。
醫生糾結地扶了扶眼鏡,本來想要硬著頭皮去神經內科找熟人做個檢查,但當他剛要朝科室邁出腳步時,身上的呼叫器就“滴滴”地響了起來。
醫生立刻反射性地轉身,下意識地松了口氣,抓起呼叫器看了眼屏幕,朝樓下快步奔去。
等做完這場臨時手術,都已經是深夜11點了。醫生清洗了雙手,脫下手術服,換上衣服準備回家。看著手機上湯遠小朋友9點的時候發來的晚安微信,醫生十分了解地發了條消息,詢問是否需要帶夜宵回去。
不到十秒鐘就收到了回信,湯遠小朋友理直氣壯地點名要吃香辣蟹,立刻暴露了還沒睡覺的事實。
醫生笑了笑,香辣蟹那家店就在他回家時路過的商業街,而且他晚飯就是手術的時候和同事輪換,隨便塞了一個面包而已,現在也是餓了。
深夜的商業街依舊人聲鼎沸,醫生買好了香辣蟹,走出商業街一段路后,就在街口等紅綠燈。
這是一個丁字路口,雖然離商業街并不遠,卻因為街道狹窄,并沒有多少車輛經過,路燈又昏暗,深夜更是少有人行走,大家寧可多走幾步去不遠的大路上。醫生是懶得繞圈,走近路走習慣了,能讓他早三分鐘回家比什么都強。
在他等紅綠燈的地方,有個破敗的石刻。有次醫生和湯遠一起路過的時候,他家博學多識的小湯遠曾經給他普及過知識。什么“方者謂之碑,圓者謂之碣”,像這種鼓型的圓石應該是碣。這塊石碣是青色的石塊所制,底座長滿了青苔,碣面上的文字都已經磨損不堪,辨認不清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年代久遠還是疏于保護。
醫生所在的這座城市具有悠久的歷史,名勝古跡不計其數,所以這塊青石碣雖然沒有被城建清理,也并沒有受到重視。石碣上面還貼著許多牛皮癬一樣的小廣告,辦證的油漆字和印章蓋滿了青石碣表面。醫生路過或是等紅燈的時候,都會習慣性地瞧上一眼,看看小廣告當解悶。
只是今晚還未等他仔細看看新貼的尋狗啟事上這個走丟的哈士奇究竟長什么樣子,一陣對于寂靜的街道來說算得上是轟鳴的引擎聲由遠及近地呼嘯而來。
醫生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險,下意識地朝后疾退了兩步,然后眼睜睜地看著一輛轎車從他身側飛馳而過,狠狠地撞在了青石碣上,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青石碣瞬間被撞得四分五裂,石塊分散,而轎車的車頭也癟了進去,發動機冒著煙。
街道對面的目擊者驚聲尖叫起來,被巨響弄得有些耳鳴的醫生也回過神。
來不及后怕自己剛才若是沒有躲開會怎么樣,醫生把手中的香辣蟹盒子放在地上,冷靜地拿出手機給醫院的急診科打了電話。他一邊準確地匯報了出事地點,一邊繞到駕駛室那邊查看情況。
轎車里只有一名司機,安全氣囊已經打開,但因為沖撞實在太過于強烈,司機已經昏迷不醒。車門被撞得變形,醫生在兩名路人的幫助下卸下了車門,之后阻止了路人想要直接把司機拽出來的舉動。因為車禍最容易發生的就是鞭梢式損傷,頸椎和腰椎都容易發生骨折,貿然搬動對方很容易造成二次損傷。
醫生彎下腰,靠近司機檢查對方情況,撲面而來的濃重酒氣讓他皺緊了眉頭。明知故犯的醉駕,把別人和自己的性命都看成兒戲,完全不值得同情。
這位司機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的年紀,安全帶也理所當然地沒有系,半邊臉已經被血糊住。醫生發現他的胸口已無起伏,觸摸頸側也無脈搏跳動,口鼻也沒有任何呼吸氣流。
看起來要趕緊把傷者從駕駛座上抬下來。醫生連忙脫下外套包住了傷者的脖頸保護頸椎,指揮著路人抬著腳,把傷者從駕駛座上搬了出來。檢查了一下對方口中有沒有被污血或嘔吐物塞住,醫生便做起了心肺復蘇術。
雖然不忿此人喝酒醉駕,但醫生依舊盡職盡責地在救人。掌下的心臟完全沒有反應,他多少也判斷出來這人應該是在高速的沖撞下,頸椎嚴重受創,恐怕救不回來了。不過他還是按照規范的心肺復蘇術進行著搶救,三十次胸外按壓之后便打算進行人工呼吸。
就在他低下頭去的那一刻,之前還緊閉雙目的傷者刷地一下睜開了雙眼,沾了血的眼眸直勾勾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醫生。
毫無防備的醫生被嚇了一大跳,差點就要蹦起來了,明明之前還沒心跳……咦?現在竟然有了?
沒有時間給醫生細想,救護車此時已經鳴著響笛開到了。
讓出地方給專業急救人士,醫生冷靜了一下,知道他估計是回不了家了,肯定還要跟著救護車回醫院,估計警察來了之后還要做個筆錄什么的。他見已經有人報警,便抽空給湯遠發了個語音消息,讓小朋友自己下樓來青石碣這邊把打包的香辣蟹拿走。不管怎么樣,食物是不可以浪費的!
醫生在說到青石碣的時候,下意識地看向了那碎了一地的石塊,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惋惜。
二
“畢之,明天我要出趟遠門。”
在扶蘇說出這句話之前,老板就猜到了他要說什么。
或者說,他等扶蘇說這句話已經很久了。
扶蘇經常像是隱藏著什么,時不時出門不知道去做什么,老板都沒太在意。不就是想要去找他那個不省心的弟弟胡亥嗎?而且對方的語氣也并不是和他商量,而是告知。老板倒著茶的手頓了一下,隨即便若無其事地說道:“也好,我也要回啞舍一趟。雖然不知為何,但趙高那人依舊活著,務必小心。”
“放心。”扶蘇輕笑著回道。接著就再也沒提這件事,轉而聊起其他瑣事,就和過去的許多天一樣。
第二天清晨,扶蘇就已經離開小院,老板也沒太在意,收拾了一下便啟程回到了啞舍。因為這期間老板也偶爾會回啞舍看一眼,所以陸子岡也沒太驚訝,而是從柜臺后站起身,表情嚴肅地說道:“老板,出了點事。”
“何事?”老板隨手拿起柜臺上的抹布,擦拭著百寶閣的古董們。其實陸子岡都已經擦得很干凈了,但這么多年以來,他早已養成了習慣。
“昨晚深夜,最后一塊青石碣被車撞碎了。”陸子岡拿著手機,調出論壇的頁面。上面有人貼出了昨晚發生的那場車禍,一地的鮮血和石塊之中,有個熟悉的人影正努力地對躺在地上的傷者施救。
陸子岡握著手機的手一緊,終究還是沒有遞給老板看。
“那塊青石碣?”老板挑了挑眉。
“是那塊青石碣。”陸子岡點了點頭。
老板把手中的影青瓷盤放回原位,陷入了沉默。
陸子岡也是最近一段時間才接觸到了這個領域,心中忐忑不安。
古時的許多建筑風物,都是有著特殊意義的。遠的如當初秦始皇斷了金陵龍脈,近的如啞舍屋頂上那個喜歡睡覺的吞脊獸。
就拿不遠的西湖來說,陸續建了白堤、蘇堤、楊公堤,還有周圍的一些景致,最后形成“一山、二塔、三島、三堤、五湖”的格局,都不是胡亂構造的。至于那塊青石碣,立碣的時間已經不可考,但差不多應該就是唐時,與白堤、蘇堤差不多時間,推斷應是鎮壓之用。
老板不敢輕視那塊青石碣,因為雖然碑碣向來都是同時提出,可世間多是立碑。而碣石,當年還是秦始皇立乾坤大陣的時候所用的制式……
沉吟了半晌,老板終于開口問道:“可有異狀?”
“也許是時間太短,還沒發現。”陸子岡刷著微博,時刻關注著。
“那塊青石碣的碎塊,還能找到嗎?”老板瞇了瞇雙目。
“應該是被清理掉了,我去打聽打聽。”陸子岡說著,就拿起外衣走出了店鋪。
老板重新拿起抹布,擦拭著百寶閣上的古董。過了不知道多久,他隱約感覺到好像是有人遠遠地吵嚷著走近,下意識地轉過頭。
雕花大門緊緊地閉著,外面的人聲漸漸遠去。
店內依舊空蕩蕩的,什么人都沒有。
三
醫生昨夜遭遇了倒霉的車禍后,又回到醫院幫忙,還給來醫院的交警做了筆錄。那位司機醉駕當場被吊銷駕駛執照,又損壞了公共設施,等傷好了首先要面對的是拘留和罰款。不過這些都不是醫生所關心的,等他奔回家的時候,發現香辣蟹已經只剩下了一堆殼,攤在桌子上等他回來。
早上餓著肚子爬起來上班,醫生用飛一般的速度奔向商業街,在路過那個丁字路口時瞥了一眼,發現碎掉的青石碣石塊已經不見了,應該是被清潔工清理干凈并且運走了。在原來青石碣矗立的地方,正站著一個穿著醫院病號服的男人。
醫生并沒有多想,因為這是醫院附近的區域,經常會有醫院的病人穿著病號服就出來溜達,對方也許只是正好站在那里等紅綠燈信號罷了。
短暫地為再也見不到那塊青石碣而嘆息了一下,醫生的全部心神就被早餐吃什么所占據。
還是如往日一般乏善可陳的一天,不過因為本來應該安排在今天的手術,由于患者的并發癥提前到昨天做了,所以白天還算是比較悠閑的。醫生查完房,在休息室補了一覺之后,又下意識地晃到了神經內科的樓層,來回踱步。
進?還是不進?
“哎呦!聽說昨兒個你差點被車撞了啊!真是萬幸萬幸!”淳戈從后面用病例夾敲了敲醫生的肩膀,“你來這里檢查?不會是昨天撞到了哪里吧?那也應該去神經外科啊!”
“路過,路過。”醫生連忙岔開話題,“你來這里是送病例的吧,快去吧,剛才就聽里面的主任在喊了。”
淳戈立刻忘了之前在說什么,趕緊滾了進去,而醫生則拍了拍白大褂,轉身下樓。反正淳戈也不用人等,沒多久就能追上來。
果然沒過一分鐘,淳戈就從后面趕了上來,勾著醫生的肩膀八卦道:“說起來,那位差點撞了你的司機,今天早上天不亮就逃了。”
“逃了?”醫生停下腳步,不敢置信地反問道。即使他之后沒有再管這個病人,但當時對方心臟驟停,頸椎和腰椎也肯定因為沖撞而受損,按理說現在下床走路都成問題,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幾小時之后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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