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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紙是潔白堅韌的玉版紙，筆是尖齊圓健的斑竹管湖筆，墨是上好的松煙墨，硯是珍貴的圓池形端硯……

    沈穆清看著卻心里暗暗叫苦——只因磨墨的人是蕭颯的生母、蕭家的大太太鄭氏。

    “玉簪和銀杏雖然是貼身服侍的，還是避諱些的好。”大太太一手捏著衣袖，一手緩緩地磨著墨，“而且有些事，我說了，她們也未必能體會……姑奶奶能幫我寫這封信，我真是感激不盡。”

    沈穆清苦笑，想到剛才大太太那哀求的目光。

    是因為蕭颯吧……喜歡上他，無意間就對他的家人比旁人寬容。

    “大太太有什么話要說……”沈穆清輕輕地道，語氣里有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無可奈何。

    大太太聽了卻是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寫什么好？”

    沈穆清愕然。

    大太太朝她笑了笑：“我父親去世的時候，我十四歲。父親留下了我和母親、四個年幼弟弟，還有二十條海船、一大堆虎視眈眈的叔伯兄弟。我是長女，父親從小把我當男孩養。我拿錢讓和我訂親的人家把我給退了，然后留在家里打點父親留下來的生意。后來弟弟們一個個長大了，娶妻生子、都成了生意場上能獨擋一面的人物了，可不管外面的人還是本家的人，提起鄭家十三房，卻只記得有一個鄭月娘，不知道有鄭月賢、鄭月忠四兄弟……”說到這里，她臉上留露出了溫馨的笑容，“我尋思著，該是我從鄭家退下來的時候了——兄弟們卻不愿意了，一來是覺得家里有我他們可以偷偷懶；二來也怕別人說閑話，怕別人說他們成了人就要趕姐姐出門；三來也是覺得對不起我……我當時都二十八歲了。”

    二十八歲，就是擱在現代，也要開始操心婚姻大事了，更何況是古代……結婚早的，只怕是外孫都抱在手里了。

    不過，大太太既然以此為開場白，那肯定是有用意的！

    沈穆清也不答腔，微笑著聽著。

    大太太看了笑意更濃。

    “我想，兩全齊美的辦法就是我自己要求嫁人——所以當老太爺來提親的時候，我弟弟們雖然都不同意，但我還是答應了。”

    為什么不同意？

    沈穆清不禁露出驚訝的表情。

    “那個時候老爺身邊已經有個叫茶秀的通房，還生了長子蕭成。”

    沈穆清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沒有作聲。

    大太太看著目光一轉，笑道：“我本來也不答應的，可老爺聽說老太爺想讓他娶我，特意從臨城跑來，找我談條件。”

    沈穆清吃驚地張大了嘴。

    大太太眼底卻閃過一絲苦澀：“他從臨城跑到錦州，說，茶秀是他中意的女子，可惜出身太低，家里是萬萬不會同意他娶茶秀為妻的，如果我答應以后讓茶秀作妾，他支持老太爺把蕭家生意的經營權給我，而且還說，茶秀永不進蕭家的大門，她生的孩子永不入蕭家家譜。”

    但后來蕭成卻回了蕭家……雖然沒能在兄弟中排行，卻是以庶子的身份入了族譜的。

    沈穆清望著大太太，目光中有同情、有婉惜，更多的卻是痛楚……而大太太望著沈穆清的目光卻變得如月光般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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