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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洞房花燭-《神雕俠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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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過仍以右手空袖摟在小龍女腰間,支撐著她身子,低聲道:“姑姑,咱們?nèi)チT!”小龍女甜甜一笑,低聲道:“這時候,我在你身邊死了,心里……心里很快·活。”忽又想起一事,說道:“郭大俠的女兒傷你手臂,她不會好好待你的。那么以后誰來照顧你呢?”她想到這件事,心中好生難過,低低的道:“你孤苦伶仃的一個兒,你……沒人陪伴……”

    楊過眼見她命在須臾,實是傷痛難禁,驀地想起:“那日她在這終南山上,曾問我愿不愿要她做妻子,那時我愕然不答,以致日后生出這許多災(zāi)難困苦。眼前為時無多,務(wù)須讓她明白我的心意。”大聲說道:“甚么師待名分,甚么名節(jié)清白,咱們通通當(dāng)是放屁!通通滾他媽的蛋!死也罷,活也罷,咱倆誰也沒命苦,誰也不會孤苦伶仃。從今而后,你不是我?guī)煾福皇俏夜霉茫俏移拮樱 ?

    小龍女滿心歡悅,望著他臉,低聲道:“這是你的真心話么?是不是為了讓我歡喜,故意說些好聽言語?”楊過道:“自然是真心。我斷了手臂,你更加憐惜我;你遇到了甚么災(zāi)難,我也是更加憐惜你。”小龍女低低的道:“是啊,世上除了你我兩人自己,原也沒旁人憐惜。”

    重陽宮中數(shù)百名道人盡是出家清修之士,突然聽他二人輕憐密愛,軟語纏綿,無不大是狼狽,年老的頗為尷尬,年輕的少不免起了凡心。各人面面相覷,有的不禁臉紅。清凈散人孫不二喝道:“你們快快出宮去罷,重陽宮乃清凈之地,不該在此說這些非禮言語!”

    楊過聽而不聞,凝視著小龍女的眼,說道:“當(dāng)年重陽先師和我古墓派祖師婆婆原該好好結(jié)為夫妻,不知為了甚么勞什子古怪禮教,弄得各自遺恨而終,咱倆今日便在重陽祖師的座前拜堂成親,結(jié)為夫婦,讓咱們祖師婆婆出了這口惡氣。”他對王重陽本來殊無好感,但自起始修習(xí)古墓上他的遺刻,越練越是欽佩,到后來已是十分崇敬,隱隱覺得自己便是他的傳人一般。小龍女嘆了口氣,幽幽的道:“過兒,你待我真好。”

    當(dāng)年王重陽和林朝英互有深情,全真五子盡皆知曉,雖均敬仰師父揮慧劍斬情絲,實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好漢,但想到武學(xué)淵深的林朝英以絕世之姿、妙齡之年,竟在古墓中自閉一生,自也無不感嘆。這時楊過提起此事,群道中年輕的不知根由,倒沒甚么,年長的無不心中一震。

    孫不二喝道:“先師以大智慧、大定力出家創(chuàng)教,他老人家一番苦心孤詣,豈是你后生小子所能窺測?你再在此大膽妄為,胡言亂語,可莫怪我劍下無情了。”當(dāng)日大勝關(guān)英雄宴上,楊過拒卻孫不二送來長劍,當(dāng)場使她下不了臺。她雖是修道之士,胸襟卻遠不及丘處機、王處一等人寬宏,她以全真教中尊長身分,受辱于徒孫輩的少年,自不免耿耿于懷。兼之她以女流而和眾道群居參修,更是自持甚嚴,聽到楊過竟要在莊嚴法地、全真教上下向來認為神圣不可侵犯的祖師像前拜堂成親,怒氣勃發(fā),難以抑制,眼見楊龍二人對她的呼喝置若罔聞,當(dāng)下刷的一聲,長劍二次出鞘。

    楊過冷冷的瞧了她一眼,尋思:“單憑你這老道姑,自然非我敵手,只是一動上手,全真教余人決無袖手之理。但我非和姑姑立刻成親不可。若不在此拜堂,出得重陽宮去,她萬一傷重不治,豈不令她遺恨而終?你罵我‘大膽妄為’,哼,我楊過大膽妄為,又非始于今日。我既說了要在重陽祖師像前成親,說甚么也要做到。”游目四顧,只見倒有半數(shù)道人已執(zhí)劍在手,說道:“孫道長,你定要逼我們出去,是不是?”

    孫不二厲聲道:“快走!自今而后,全真教跟古墓派一刀兩斷,永無瓜葛,最好大家別再見面!”

    楊過長嘆一聲,搖了搖頭,轉(zhuǎn)過身來,向著通向古墓的小徑走了兩步,慢慢將玄鐵劍負在背上,右袖揮開,伸左臂扶住小龍女,暗暗氣凝丹田,突然間抬起頭來,仰天大笑,聲動林梢。群道斗聞笑聲震耳,都是一驚。

    他笑聲未畢,忽地放脫小龍女,縱身后躍,左手已扣住孫不二右手手腕上的“會宗”、“支溝”兩穴。小龍女身無憑依,幌了一幌,便欲摔倒,楊過已拉著孫不二回過來靠在小龍女身后。這一下退后縱前,當(dāng)真是迅如脫兔,群道眼睛還沒一瞬,孫不二已落入他的掌握,動彈不得。丘處機、孫不二久經(jīng)大敵,本來也防到他會突然發(fā)難,擒住一人為質(zhì),但見他既收起兵刃,走向出宮的小徑,唯一的手臂又扶住了小龍女,料定他已知難而退,那知他竟長笑擾敵,而衣袖放開小龍女、還劍背上兩事,竟成為勝出手來擒獲孫不二的手段。群道齊聲發(fā)喊,各挺長劍,但孫不二既入其手,誰都不敢上前相攻。

    楊過低聲道:“孫道長,多有得罪,回頭向你陪禮。”拉著她手腕,和小龍女緩步走向重陽宮后殿。群道跟隨在后,滿臉憤激,卻無對付之策。

    進側(cè)門、過偏殿、繞回廊,楊龍二人挾著孫不二終于到了后殿之上。楊過回過頭來,朗聲說道:“各位請都站在殿外,誰都不可進殿一步。我二人早已豁出性命不要,若要動手,我二人和孫道長一起同歸于盡便了。”

    王處一低聲道:“丘師哥,怎么辦?”丘處機道:“暫且不動,見機行事。瞧來他也不敢加害孫師妹。”這幾人一生縱橫江湖,威名遠振,想不到臨到暮年,反受一個初出道的少年挾制,想想固然有氣,卻也不禁好笑。

    

    楊過拉過一個蒲團,讓孫不二坐下,說道:“對不住!”伸手點了她背心的“大椎”“神堂”兩穴,令她不能走動,見群道依言站在殿外,不敢進來,于是扶著小龍女站在王重陽畫像之前,雙雙并肩而立。

    只見畫中道人手挺長劍,風(fēng)姿颯爽,不過三十來歲年紀,肖像之旁題著“活死人”三字。畫像不過寥寥幾筆,但畫中人英氣勃勃,飄逸絕倫。楊過幼時在重陽宮中學(xué)藝,這畫像看之已熟,早知是祖師爺?shù)男は瘢@時猛地想起,古墓中也有一幅王重陽的畫像,雖然此是正面而墓中之畫是背影,筆法卻一般無異,說道:“這畫也是祖師婆婆的手筆。”小龍女點點頭,向他甜甜一笑,低聲道:“咱倆在重陽祖師畫像之前成親,而這畫正是祖師婆婆所繪,真是再好不過。”

    楊過踢過兩個蒲團,并排放在畫像之前,大聲說道:“弟子楊過和弟子龍氏,今日在重陽祖師之前結(jié)成夫婦,此間全真教數(shù)百位道長,都是見證。”說罷跪在蒲團之上,見小龍女站著不跪,說道:“咱們就此拜堂成親,你也跪下來罷!”小龍女沉吟不語,雙目紅潤,盈淚欲滴。楊過柔聲道:“你有甚么話說?在這里不好么?”小龍女顫聲道:“不,不是!”她頓了一頓,說道:“我既非清白之軀,又是個垂死之人,你何必……你何必待我這樣好?”說到這里,淚珠從臉頰上緩緩流下。

    楊過重行站起,伸衣袖給她擦了擦眼淚,笑道:“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么?”小龍女抬頭望著他,只聽他柔聲道:“我真愿咱兩個都能再活一百年,讓我能好好待你,報答你對我的恩情。若是不能,若是老天爺只許咱們再活一天,咱們便做一天夫妻,只許咱們再活一個時辰,咱們就做一個時辰的夫妻。”小龍女見他臉色誠懇,目光中深情無限,心中激動,真不知要怎樣愛惜他才好,凄苦的臉上慢慢露出笑靨,淚珠未乾,神色已是歡喜無限,于是在蒲團上盈盈跪倒。

    楊過跟著跪下。兩人齊向畫像拜倒,均想:“咱二人雖然一生孤苦,但既有此日此時,實是福緣深厚已極。過去的苦楚煩惱,來日的短命而死,全都不算都甚么。”兩人相視一笑,在蒲團上磕下頭去。

    楊過低聲祝禱:“弟子楊過和龍氏真心相愛,始終不渝,愿生生世世,結(jié)為夫婦。”小龍女也低聲道:“愿祖師爺保佑,讓咱倆生生世世,結(jié)為夫婦。”

    孫不二坐在蒲團之上,身子雖然不能移動,于兩人言語神情卻都聽得清楚,瞧得明白,但覺二人光明磊落,所作所為雖然荒誕不經(jīng),卻出乎一片至性至情,不自禁想起自己少年時和馬鈺新婚燕爾的情景來。她本來滿臉怒容,待楊龍二人交拜站起,臉上神色已大為柔和。

    楊過心想:“此刻咱二人已結(jié)成夫妻,即令立時便死,也已無憾。”原先防備群道闖入阻擋之心登時盡去,向小龍女笑道:“我是全真派的叛逆弟子,武林間眾所知聞,你卻也是個大大的叛徒。”小龍女道:“是啊。師父不許我收男弟子,更不許我嫁人,我卻沒一件遵守。咱二人災(zāi)劫重重,原是罪有應(yīng)得。”楊過朗聲道:“叛就叛到底了。王祖師和祖師婆婆英雄豪杰,勝過你我百倍,可是他們便不敢成親。兩位祖師泉下若是有知,未必便說咱們的不是!”他說這番話神采飛揚,當(dāng)真有俯仰百世、前無古人之概。

    便在此時,屋頂上喀喇一聲猛響,磚瓦紛飛,椽子斷折,聲勢極是驚人,只見屋頂破洞中落下一口巨鐘,對準(zhǔn)孫不二的頭頂直墮下來。

    楊過與小龍女在殿上肆無忌憚的拜堂成親,全真教上下人等無不憤怒。劉處玄沉吟半晌,心生一計,俯耳與丘處機、王處一、郝大通三人說了。三道連連點頭,向門下弟子低聲囑咐幾句,乘著楊龍二人轉(zhuǎn)身向里跪拜之時,到前殿取下一口重達千余斤的大銅鐘,四人分托,飛身上了殿頂,料準(zhǔn)了方位,猛地向下砸落,撞破一個大洞,對準(zhǔn)孫不二摔將下來。四道武功了得,巨鐘雖重,落下時卻無數(shù)寸之差,只要將孫不二罩在鐘內(nèi),楊過一時傷她不得,群道一擁而上,他二人豈不束手受縛?

    楊過眼見巨鐘跌落,已知甚理,立即抽玄鐵劍刺出,勢挾風(fēng)雷,只聽得當(dāng)?shù)囊豁懀宋瞬唤^,劍尖已刺到銅鐘。那口鐘雖重達千斤,但這一劍勁力奇強,又是從旁而至,巨鐘凌空一偏,向前斜了兩尺,這一落下,便要壓在孫不二身上。

    劉處玄等四人在殿頂破洞中看得明白,齊聲驚呼,心中大慟,萬料不到這少年劍上竟有如斯神力,眼見孫不二便要血肉橫飛,給巨鐘壓得慘不可言。劉處玄雙目一閉,不敢再看,卻聽丘處機歡聲叫道:“多謝手下留情!”劉處玄睜開眼來,不由得大奇,只見那口鐘竟然仍是將孫不二全身罩住了,鐘旁既無向肢殘跡,連孫不二的道袍也沒露出一截。

    原來楊過眼見這一劍推動巨鐘,孫不二非立時斃命不可,突然心想:“今日是我夫婦大喜的日子,何苦傷害人命?這老道姑只不過脾氣乖僻,又不是有甚么過惡。”心念甫動,右手袖子著地拂出,推動孫不二身下的蒲團,將她送入了鐘底。

    劉丘王郝四道在殿頂又驚又喜,均覺不便再與楊過為敵,但各人門下的弟子早已受囑,一待巨鐘落下,立時搶入進攻。他們在殿外也瞧不見鐘底的變化,只聽得巨聲突作,塵土飛揚,各人發(fā)一聲喊,挺著長劍便攻進殿來。

    楊過將玄鐵劍往背上一插,伸臂抱了小龍女往殿后躍去。

    丘處機叫道:“眾弟子小心,不可傷了他二人性命!”語音洪亮,雖在數(shù)百人吶喊叫嚷聲中,各人仍是聽得清清楚楚。眾弟子追向殿后,大聲呼喊:“捉住叛教的小賊!”小賊褻瀆祖師爺圣像,別讓他走了!”“快快,你們到東邊兜截!”“長春真人吩咐,不可傷他二人性命!”

    劉處玄于躍上殿頂之前,已先在殿后院子中伏下二十一名硬手。楊過剛轉(zhuǎn)過屏門,便見院子中劍光閃閃,知道有人攔截。心想:“不如從殿頂破洞中竄出。上面雖有四個高手,但這四人諒來不致對我施展殺招。”當(dāng)下抱了小龍女縱回殿中。小龍女雙手抱著他頭頸,柔聲道:“反正我們已結(jié)成夫婦,在這世上心愿已了。沖得出固好,沖不出也沒甚么。”楊過道:“不錯!”右腿飛起,左腿鴛鴦連環(huán),砰砰兩聲,將兩名道士踢出殿去。殿上不比玉虛洞前寬闊,擠滿了道人,北斗陣法施展不開,但楊過左臂抱著小龍女后,只能出腿傷敵,也是無法突出重圍,心中暗恨:“這些牛鼻子道人布不成陣法,若是我尚有一臂,焉能困得住我二人?”砰的一聲,又有一名道人被他踢開,飛身跌出,撞到了兩人。

    正紛亂間,突然殿外奔進一個白須白發(fā)的老者,身后卻跟進一大群蜜蜂,正是老頑童周伯通。后殿中本就亂成一團,多了一個周伯通,眾弟子一時也沒在意,但蜜蜂飛來后卻立時亂叮亂刺。這些蜜蜂殊非尋常,乃是小龍女在古墓中養(yǎng)馴的玉蜂,全真道人中有人被叮,登時痛癢難當(dāng),有的忍耐不住,竟在地下打滾呼叫,更是亂上加亂。

    周伯通本來要到襄陽城去相助郭靖,但偷了小龍女的玉蜂蜜漿后,生怕再見到她,襄陽城是不去的了,于是便上終南山來,要找到趙志敬問個明白,何以膽敢害得師叔祖九死一生。他沿途玩弄玉蜂蜜漿,漸漸琢磨出了一些指揮蜜蜂的門道。道上玩弄蜜蜂,那也罷了,一到終南山上,登時惹出了禍?zhǔn)隆I缴嫌穹渎劦接穹涿蹪{的甜香,紛紛趕來。玉蜂慣于小龍女的手勢呼叱,周伯通自然驅(qū)之不動,非但驅(qū)之不動,而且不肯和他干休。老頑童見情勢不妙,只有飛奔逃入重陽宮來,想找個處所躲避,正好趕上宮中鬧得天翻地覆,勢鬧無比。

    他見小龍女和楊過都在殿中,又驚又喜,忙將玉蜂蜜漿瓶子向小龍女拋去,叫道:“乖乖不得了,我服侍不了這批蜜蜂老太爺,好姑娘快來救命。”楊過袍袖拂出,兜住了瓶子,小龍女微微含笑,伸手接過。

    這時殿上蜂群飛舞,丘處機等從殿頂躍下向師叔見禮,請安問好。郝大通大叫:“快取火把來!”眾門人有的袍袖罩臉,有的揮劍擊蜂,也有數(shù)人應(yīng)聲去取火把。

    周伯通也不理丘處機等人,他額頭被玉蜂刺了兩下,已腫起高高兩塊,只盼找個蜜蜂鉆不進的安穩(wěn)處所躲避,見地下放著一口巨鐘,心中大喜,忙運力扳開銅鐘,卻見鐘下有人。他也不看是誰,說道:“勞駕勞駕,讓我一讓。”將孫不二推出鐘外,自行鉆入,一松手,騰的一聲,巨鐘重又合上,心中大是得意:“任你幾千頭幾萬頭蜜蜂追來,也咬不到我老頑童一口了!”

    楊過低聲道:“你指揮蜜蜂相助,咱們闖將出去。”小龍女做了楊過妻子,聽到他說話中含有囑咐之意,心中甜甜的甚是舒服,心想:“好啊,他終于不再當(dāng)我是師父,真的當(dāng)我是妻子了。”當(dāng)即應(yīng)道:“是!”聲音極是溫柔順從,舉起蜂蜜瓶子揮舞幾下,呼叱數(shù)聲。玉蜂遇到主人,片刻間便集成一團,小龍女不住揮手呼叱,大群玉蜂分成兩隊,一隊開路,一隊斷后,擁衛(wèi)著楊龍兩人向后沖了出去。

    周伯通這么來一攪局,丘處機等又驚又喜,又是好笑,眼見楊龍二人退向殿后,喝住眾門人不必追趕。王處一解開了孫不二的穴道,丘處機便去扳那巨鐘。周伯通躲在鐘里,不知鐘外情形,猛覺那鐘被人扳動,似要揭開,大叫:“乖乖不得了!”雙臂伸出,撐住鐘壁,喝聲:“下來!”丘處機內(nèi)力不及他深厚,當(dāng)?shù)囊宦曧懀晴婋x地半尺,又蓋了下去。丘處機笑道:“周師叔又在開玩笑了,來,咱們一起動手!”

    當(dāng)下丘處機、王處一、劉處玄、郝大通四人各出一掌,抵在鐘上向外推出,齊聲喝道:“起!”四股大力擠在一起,將鐘抬得離地三尺,卻見鐘底下空蕩蕩的并無人影,周伯通已不知去向。四人“咦”的一聲,一怔之間,一條人影一晃,周伯通哈哈大笑,站在鐘旁。原來適才他手腳張開,撐在鐘壁之內(nèi),連著巨鐘被一起抬起,旁人自然瞧他不見。

    丘處機等重又上前見禮。周伯通雙手亂搖,叫道:“罷了,罷了,乖孩子們平身免禮!”這時丘處機等均己須發(fā)皓然,周伯通卻仍是叫他們“乖孩兒”。

    眾人正要敘話,周伯通瞥眼見到趙志敬鬼鬼祟祟的正要溜走,大喝一聲,縱上去一把抓住,罵道:“賊牛鼻子,還想逃么?”左手將巨鐘一推,掀高兩尺,右手將他往鐘底擲去,左手松開,巨鐘合上,口中還是喃喃不絕的罵道:“賊牛鼻子,賊牛鼻子,”這時大殿上除他一人,其余個個都是道人,他大罵“賊牛鼻子”,把王重陽的徒子徒孫一起都罵了。丘處機等深知師叔的脾氣,也不以為忤,不禁相對莞爾。

    王處一道:“師叔,趙志敬不知怎么得罪了您老人家?弟子定當(dāng)重重責(zé)罰。”周伯通:“嘿嘿,這賊牛鼻子引我到山洞去盜旗,卻原來藏著紅紅綠綠的大蜘蛛,巨毒無比,幸虧那小姑娘,咦,那小姑娘呢?蜜蜂那里去了?”他說話顛三倒四,王處一那里懂得,只見他東張西望的找尋小龍女。

    便在此時,十余名弟子趕來報道,楊龍二人退到了后山藏經(jīng)閣樓上,眾弟子不敢用火把燒蜂,只怕焚了道藏。丘處機等吃了一驚,那藏經(jīng)閣是全真教的重地,歷代道藏、王重陽和七弟子的著作。已及教中機密文卷盡數(shù)藏在閣中,若有疏虞,損失不小。丘處機道:“咱們過去瞧瞧,楊過手下留情,沒傷了孫師妹,大可化敵為友。”孫不二道:“不錯!”當(dāng)下眾人一齊趕向后山藏經(jīng)閣去。

    王處一見門下首徒趙志敬被周伯通罩在鐘內(nèi),心想:“周師叔行事糊涂,這事未必便是趙志敬之錯,回頭再行詳細查問。”生怕巨鐘密不透風(fēng),悶死了他,于是奮力將鐘扳高數(shù)寸,伸足拔過一塊磚頭,墊在鐘沿之下,留出數(shù)寸空隙通氣,這才自后趕去。

    到得藏經(jīng)閣前,只見數(shù)百名弟子在閣前大聲呼噪,卻無人敢上樓去。丘處機朗聲叫道:“楊龍二位,咱們大家過往不咎,化敵為友如何?”過了一會,不聞閣上有何聲息。丘處機又道:“龍姑娘身上有傷,請下來共同設(shè)法醫(yī)治。敝教門下弟子決不敢對兩位無禮。丘某行走江湖數(shù)十年,從無片言只語失信于人。”半晌過去,仍是聲息全無。

    劉處玄心念一動,說道:“他們早已走啦!”丘處機道:“怎么?”劉處玄道:“你瞧群蜂亂飛,四下散入花群。”從弟子手中接過一個火把,搶先飛步上閣。

    丘處機等跟著拾級上閣,果見閣中唯有四壁圖書,并無一人,居中書案上卻放著那瓶玉蜂漿。周伯通如獲至寶,一把搶起,收入懷中。眾人在閣中前后察看,見圖書并無散失,只一堆圖書放在地板上,盛書的木箱卻已不見。忽聽郝大通叫道:“他們從這里走了!”眾人循聲走到閣后窗口,只見木柱上縛著一根繩索,另一端縛在對面山崖的一株樹上。藏經(jīng)閣予山崖之間隔著一條深澗,原本無路可通,想不到楊過竟會施展輕功,抱著小龍女從繩索上越谷而去。

    楊過和小龍女在重陽宮后殿拜堂成親,全真教上下均感大失威風(fēng),但此時見他二人全身而退,全真五子相視苦笑,心中倒也松了。孫不二本來最是憤慨,但她在殿上既見他二人情意真摯,楊過又在千鈞一發(fā)之際饒了自己性命,不禁爽然若失,默無一語。

    全真五子和周伯通回到大殿,詢問蒙古大汗降旨敕封、尹趙兩派爭斗、小龍女突然來攻等等情由。李志常和宋德方據(jù)實一一稟告。丘處機潸然淚下,說道:“志平玷人清白,確是大錯,但他維護我教忠義,誓死不降蒙古,實是大功一件。”王處一道:“志平過不掩功,小節(jié)自然有虧,卻是大義凜然,咱們?nèi)援?dāng)認他為掌教真人。”劉處玄、郝大通等齊聲稱是。丘處機又道:“若不是龍姑娘適于此時來擋住敵人,我教已然覆沒。龍姑娘實是我教的大恩人,此后非但不可對他夫婦有絲毫無禮,還須設(shè)法報恩才是。唉,我們失手打傷了她,不知……不知……”料想她傷重難治,深自歉咎。

    丘處機等忙于追詢前事,處分善后,周伯通卻絲毫沒將這些事放在心上,只是把那瓶玉蜂蜜漿拿在手中把玩,幾次想要揭開瓶塞誘蜂,總是怕招之能來、卻不能揮之而去。這時一名弟子上前稟報,說有五名弟子被玉蜂螫傷,痛癢難當(dāng),請師長設(shè)法。郝大通想起當(dāng)年孫婆婆闖宮贈蜜之事,說道:“這瓶玉蜂蜜漿,料來便是龍姑娘留下給咱們治傷的。師叔,請你把蜜漿賜給五個徒孫,讓他們分服了罷。”

    周伯通雙手伸出,掌中空空如也,說道:“不知怎的,忽然找不到啦。”郝大通明明見他適才還拿在手中把弄,怎么會突然不見,定是不肯交出,但他身為長輩,卻不便用言語擠兌,不由得好生為難。周伯通袍袖一拂,在身上拍了幾下,說道:“我沒藏起來啊,你可別疑心我小氣不給。要不要我脫光衣褲給你們瞧瞧?”原來老頑童貪玩愛耍、不分輕重緩急的脾性到老不改,心想幾個牛鼻子給蜂兒叮了幾下,最多痛上半天,也不會有性命之憂,這瓶寶貴的蜜漿可不能給人,是以郝大通一開口,他便將蜜漿塞入袖中,順著衣袖溜下,沿胸至腹,肚子一縮,瓶子鉆入褲子,從褲管中慢慢溜到腳背,輕輕落在地下。他內(nèi)功精深,全身肌肉收放自如,將那小瓶送到地下,竟沒發(fā)出半點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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