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少年英俠-《神雕俠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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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郎恭恭敬敬的還禮,說道:“楊爺此刻,還記得那一同出死入生的舊伴么?”楊過道:“你說是……”那女郎道:“李莫愁師徒適才將她擒了去啦!”楊過大吃一驚,顫聲道:“當真?她……她現下不礙事么?”那女郎道:“一時三刻還不礙事。陸姑娘咬定那部秘本給丐幫拿了去,赤練魔頭便押著她去追討。諒來她性命一時無妨,折磨自然是免不了。”楊過叫道:“咱們快救她去。”那女郎搖頭道:“楊爺武功雖高,只怕還不是那赤練魔頭的對手。咱們枉自送了性命,卻于事無補。”
楊過在淡淡星光之下,見這青衣女郎的面目竟是說不出的怪異丑陋,臉上肌肉半點不動,倒似一個死人,教人一見之下,不自禁的心生怖意,向她望了幾眼,便不敢正視,心想:“這位姑娘為人這么好,卻生了這樣一副怪相,實是可惜。我再看她面貌,難免要流露驚詫神色,那可就得罪她了。”問道:“不敢請教姑娘尊姓?”
那女郎道:“賤姓不足掛齒,將來楊爺自會知曉,眼下快想法子救人要緊。”她說話時臉上肌膚絲毫不動,若非聽到聲音是從她口中發出,真要以為他是一具行□走肉的僵□。但說也奇怪,她話聲卻極是柔嬌清脆,令人聽之醒倦忘憂。楊過道:“既然如此,如何救人一憑姑娘計議。小人敬聽吩咐便是。”那女郎彬彬有禮,說道:“楊爺不必客氣,你武功強我十倍,聰明才智,我更是望塵莫及。你年紀大過我,又是堂堂男子漢,你說怎么辦,便怎么辦,小女子聽從差遣。”
楊過聽了她這幾句又謙遜、又誠懇的話,心頭真是說不出的舒服,心想這位姑娘面目可怖,說話卻如此的溫雅和順,真是人不可以貌相了,當下想了一想,說道:“那么咱們悄悄隨后跟去,俟機救人便了。”那女郎道:“這樣甚好。但不知完顏姑娘意下如何?”說著走了開去,讓楊過與完顏萍商議。
楊過道:“妹子,我要去救一個同伴,咱們后會有期。”完顏萍低頭道:“我本事雖低,或許也能出得一點力。楊大哥,我隨同你去救人罷。”楊過大喜,連說:“好,好!”當下提高聲音,向那青衣女郎說道:“姑娘,完顏姑娘愿助我們去救人。”
那女郎走近身來,向完顏萍道:“完顏姑娘,你是金枝玉葉之體,行事還須三思。我們的對頭行事毒辣無比,江湖上稱作赤練魔頭,當真萬般的不好惹。”語氣甚是斯文有禮。完顏萍道:“且別說楊大哥于我有恩,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單憑姐姐你這位,我完顏萍也很想交交。我跟姐姐去,一切小心便是。”那女郎過來攜住她手,柔聲道:“那再好也沒有。姐姐,你年紀比我大,還是叫我妹子罷。”
完顏萍在黑暗之中瞧不見她丑陋的容貌,但聽得她聲音嬌美,握住自己手掌的一只手也是又軟又嫩,只道她是個美貌少女,心中很是喜歡,問道:“你今年幾歲?”那女郎輕輕一笑,道:“咱們不忙比大小。楊爺,還是救人要緊,你說是不是?”楊過道:“是了,請姑娘指引路途。”那女郎道:“我見到她們是向東南方而去,定是直奔大勝關了。”
三人當即施展輕功,齊向東南方急行。古墓派向以輕功擅長,稱得上天下第一。完顏萍武藝并不如何了得,輕功卻著實不弱。豈知那青衣女郎不疾不徐的跟在完顏萍身后。完顏萍奔得快,她跟得快,完顏萍行得慢了,她也放慢腳步,兩人之間始終是相距一兩步。楊過暗暗驚異:“這位姑娘不知是那一派弟子,瞧她輕功,實在完顏妹子之上。”他不愿在兩個姑娘之前逞能,是以始終墮后。
行到天色大明,那女郎從衣囊中取出乾糧,分給二人。楊過見她所穿青袍雖是布質,但縫工精巧,裁剪合身,穿在身上更襯得她身形苗條,婀娜多姿,實是遠勝錦衣繡服,而乾糧、水壺等物,無一不安排妥善,處處顯得她心細如發。完顏萍見到她的容貌,甚是駭異,不敢多看,心想:“世上怎會有如此丑陋的女子?”
那女郎待兩人吃完,對楊過道:“楊爺,李莫愁識得你,是不是?”楊過道:“她見過我幾次。”那女郎從衣囊中取出一塊薄薄的絲巾般之物,道:“這是張人皮面具,你戴了之后,她就認不得你了。”楊過接過手來,見面具上露出雙眼與口鼻四個洞孔,便貼在臉上,高低凹凸,處處吻合,就如生成一般,當下大喜稱謝。
完顏萍見楊過戴了這面具后相貌斗變,丑陋無比,這才醒悟,說道:“妹子,原來你也戴著人皮面具,我真傻,還道你生就一副怪樣呢。真對不起。”那女郎微笑道:“楊爺這副俊俏模樣,戴了面具可就委屈了他。我的相貌哪,戴不戴卻都是一樣。”完顏萍道:“我才不信呢!妹子,你揭下面具給我瞧瞧,成不成?”楊過心中好奇,也是急欲看一看她的容貌,但那女郎退開兩步,笑道:“別瞧,別瞧,我一副怪相可要嚇壞了你。”完顏萍見她一定不肯,只得罷了。
中午時分,三人趕到了武關,在鎮上一家酒樓上揀個座頭,坐下用飯。店下見楊過是蒙古軍官打扮,不敢怠慢,極力奉承。
三人吃得一半,只見門帷掀處,進來三個女子,正是李莫愁師徒押著陸無雙。楊過心想此時李莫愁雖然決計認不出自己,但一副如此古怪的容貌難免引起她疑心,行事諸多不便,當下轉過頭去只是扒飯,傾聽李莫愁她們說話。那知陸無雙固然默不作聲,李莫愁、洪凌波師徒要了飯菜后也不再說話。
完顏萍聽楊過說過李莫愁師徒三人的形貌,心中著急,倒轉筷子,在湯□一沾,在桌上寫道:“動手么?”楊過心想:“憑我三人之力,再加上媳婦兒,仍難敵她師徒。此事只可智取,不能力敵。”將筷子緩緩搖了幾搖。
樓梯腳步聲響,走上兩人。完顏萍斜眼看去,卻是耶律齊、耶律燕兄妹。二人忽見完顏萍在此,均覺驚奇,向她點了點頭,找了個座位坐下。他兄妹二人自完顏萍去后,知她不會再來行刺,于是別過父兄,結伴出來游山玩水,在此處又遇見她,心下更是寬慰。
李莫愁因“五毒秘傳”落入丐幫之手,好生愁悶,這幾日都是食不下咽,只吃了半碗面條,就放下筷子,抬頭往樓外□眺,忽見街角邊站著兩個乞丐,背上都負著五只布袋,乃是丐幫中的五袋弟子,心念一動,走到窗口,向兩丐招手道:“丐幫的兩位英雄,請上樓來,貧道有一句話,相煩轉達貴幫幫主。”她知若是平白無端的呼喚,這二人未必肯來,若說有話轉致幫主,丐幫的弟子卻是非來不可。
陸無雙聽師父召喚丐幫人眾,必是質詢“五毒秘傳”的去處,不由得臉色慘白。耶律齊知丐幫在北方勢力極大,這個相貌俊美的道姑居然有言語傳給他們幫主,不知是何等身分來歷,不由得好奇心起,停杯不飲,側頭斜睨。
片刻之間,樓梯上踏板微響,兩名化子走了上來,向李莫愁行了一禮,道:“仙姑有何差遣,自當遵奉。”兩人行禮后站直身子。一名化子見陸無雙在側,臉上□地變色,原來他曾在道上攔截過她,當下一扯同伴,兩人躍到梯口。
李莫愁微微一笑,說道:“兩位請看手背。”兩丐的眼光同時往自己手背上瞧去,只見每只手背上都抹著三條朱砂般的指印,實不知她如何竟用快捷無倫的手法,已神不知鬼不覺的使上了五毒神掌。她這下出手,兩丐固然一無所知,連楊過與耶律齊兩人也未瞧得明白。兩丐一驚之下,同聲叫道:“你……你是赤練仙子?”
李莫愁柔聲道:“去跟你家幫主言道,你丐幫和我姓李的素來河水不犯井水,我一直仰慕貴幫英雄了得,只是無緣謀面,難聆教益,實感抱憾。”兩丐互望了一眼,心想:“你說得倒好聽,怎又無緣無故的突下毒手?”李莫愁頓了一頓,說道:“兩位中了五毒神掌,那不用擔心,只要將奪去的書賜還,貧道自會替兩位醫治。”一丐道:“甚么書?”李莫愁笑道:“這本破書,說來嘛也不值幾個大錢,貴幫倘若定是不還,原也算不了甚么。貧道只向貴幫取一千條叫化的命兒作抵便了。□
兩丐手上尚未覺得有何異樣,但每聽她說一句,便不自禁往手背望上一眼,久聞赤練神掌陰毒無比,中了之后,死時劇痛奇□,這時心生幻象,手背上三條殷紅指印似乎正自慢慢擴大,聽她說得兇惡,心想只有回去稟報本路長老再作計較,互相使個眼色,奔下樓去。
李莫愁心道:“你幫主若要你二人性命,勢必乖乖的拿五毒秘傳來求我……啊”不好,若是他抄了個副本留下,卻將原本還我,那便如何?”轉念又想:“我神掌暗器諸般毒性的解法,全在書上載得明白,他們既得此書,何必再來求我?”想到此處,不禁臉色大變,飛身搶在二丐頭□,攔在樓梯中路,砰砰兩掌,將二丐擊回樓頭。她□下□上,只見黃影閃動,已回上樓來,抓住一丐手臂一抖,喀喇聲響,那人臂骨折斷,手臂軟軟垂下。另一個化子大驚,但他甚有義氣,卻不奔逃,搶上來護住受傷的同伴,眼見李莫愁搶上前來,急忙伸拳直擊。李莫愁隨手抓住了他手腕,順勢一抖,又折斷了他臂骨。
二丐都只一招之間就身受重傷,心知今日已然無幸,兩人背靠著背,各舉一只未傷手臂,決意負隅拚斗。李莫愁斯斯文文的道:“你二位便留著罷,等你們幫主拿書來贖。”二丐見她回到桌邊坐下喝酒,背向他們,于是一步步的挨向梯邊,欲待俟機逃走。李莫愁轉身笑道:“瞧來只有兩位的腿骨也都折斷了,這□能屈留大駕。”說著站起身來。
洪凌波瞧著不忍,道:“師父,我看守著不讓他們走就是了。”李莫愁冷笑道:“哼,你良心倒好。”緩緩向二丐走近。二丐又是憤怒,又是害怕。
耶律齊兄妹一直在旁觀看,此時再也忍不住,同時霍然站起。耶律齊低聲道:“三妹,你快走,這女人好生厲害。”耶律燕道:“你呢?”耶律齊道:“我救了二丐,立即逃命。”耶律燕只道二哥于當世已少有敵手,聽他說也要逃命,心下難以相信。
就在此時,楊過在桌上用力一拍,走到耶律齊跟前,說道:“耶律兄,你我一起出手救人如何?”他想要救陸無雙,遲早須跟李莫愁動手,難得有耶律齊這樣的好手要仗義救人,不拉他落水,更待何時?
耶律齊見他穿的是蒙古軍裝,相貌十分丑陋,生平從未遇見此人,心想他既與完顏萍在一起,自然知道自己是誰,但李莫愁如此功夫,自己都絕難取勝,常人出手,只有枉自送了性命,一時躊躇未答。
李莫愁聽到楊過說話,向他上下打量,只覺他話聲甚是熟悉,但此人相貌一見之后決難忘記,卻可斷定素不相識。
楊過道:“我沒兵刃,要去借一把使使。”說著身形一幌,在洪凌波身邊一掠而過,順手在她衣帶上摘下了劍鞘,在她臉頰上一吻,叫道:“好香!”洪凌波反手一掌,他頭一低,已從她掌底鉆過,站在二丐與李莫愁之間。這一下身法之決,異乎尋常,正是在古墓斗室中捉麻雀練出來的最上乘輕功。李莫愁心中暗驚。耶律齊卻是大喜過望,叫道:“這位兄臺高姓大名?”
楊過左手一擺,說道:“小弟姓楊。”舉起劍鞘道:“我猜□面是柄斷劍。”拔劍出鞘,那口劍果然是斷的。洪凌波猛然醒悟,叫道:“好小子。師父,就是他。”楊過揭下臉上面具,說道:“師伯,師姊,楊過參見。”
這兩聲“師伯、師姊”一叫,耶律齊固是如墮五里霧中,陸無雙更是驚喜交集:“怎地傻蛋叫她們師伯、師姊?”李莫愁淡淡一笑,說道:“嗯,你師父好啊?”楊過心中一酸,眼眶兒登時紅了。
李莫愁冷冷的道:“你師父當真調·教得好徒兒啊。”日前楊過以怪招化解了她的生平絕技“三無三不手”,最后更以牙齒奪去她的拂塵,武功之怪,委實匪夷所思,雖然終于奪回了拂塵,也知楊過武功與自己相距尚遠,此后回思,仍是禁不住暗暗心驚:“這壞小□進境好快,師妹可更加了不得啦。原來玉女心經中的武功道然這般厲害。幸好師妹那日沒跟他聯手,否則……否則……”此刻見他又再現身,心下立感戒懼,不由自主的四下一望,要看小龍女是不是也到了。
楊過猜到了她的心意,笑嘻嘻的道:“我師父請問帥伯安好。”李莫愁道:“她在那□呢?咱姊妹倆很久沒見啦。”楊過道:“師父就在左近,稍待片刻,便來相見。”他知自己遠不是李莫愁的對手,縱然加上耶律齊,仍是難以取勝,于是擺下“空城計”,抬出師父來嚇她一嚇。李莫愁道:“我自管教我徒兒,又干你師父甚么事了?”楊過笑道:“我師父向師伯求個情,請你將陸師妹放了罷。”李莫愁微微一笑,道:“你亂倫犯上,與師父做了禽獸般的茍且之事,卻在人前師父長,師父短的,羞也不羞?”
楊過聽她出言辱及師父,胸口熱血上涌,提起劍鞘當作劍使,猛力急刺過去。李莫愁笑道:“你丑事便做得,卻怕旁人說么?”楊過使開劍鞘,連環急攻,凌厲無前,正是重陽遺刻中克制林朝英玉女劍法的武功。李莫愁不敢怠慢,拂塵擺動,見招拆招,凝神接戰。
李莫愁拂塵上的招收皆是從玉女劍法中化出,數招一過但覺對方的劍法精奇無比,自己每一招每一式都在他意料之中,竟給他著著搶先,若非自己功力遠勝,竟不免要落下風,心中恨道:“師父好偏心,將這套劍法留著單教師妹。哼,多半是要師妹以此來克制我。這劍法雖奇,難道我就怕了?”招數一變,突然縱身而起,躍到桌上,右足斜踢,左足踏在桌邊,身子前后幌動,飄逸有致,直如風擺荷葉一般,笑吟吟的道:“你姘頭有沒有教過你這一手?料她自己也不會使罷?”
楊過一怔,怒道:“甚么姘頭?”李莫愁笑道:“我師妹曾立重誓,若無男子甘愿為她送命,便一生長居古墓,決不下山。她既隨你下山,你兩個又不是夫妻,那不是你姘頭是甚么?”楊過怒極,更不打話,揮動劍鞘縱身一涌,也上了桌子。只是他輕功不及對方,不敢踏在桌沿,雙足踏碎了幾只飯碗菜碗,卻也穩穩站定,橫鞘猛劈。李莫愁舉拂塵擋開劍鞘,笑道:“你這輕功不壞啊!你姘頭待你果然很好,說得上有情有義。”
楊過怒氣勃發,不可抑止,叫道:“姓李的,你是人不是?口中說人話不說?”挺劍鞘快刺急攻。李莫愁淡淡的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古墓派出了你這兩個敗類,可說是丟盡了臉面。”她手上招架,口中不住出言譏諷。她行事雖毒,談吐舉止卻向來斯文有禮,說這些言語實是大違本性,只是她擔心小龍女窺伺在側,若是突然搶出來動手,那就難以抵擋,是以污言穢語,滔滔不絕,要罵得小龍女不敢現見。
楊過聽她越說越是不堪,若是謾罵自己,那是毫不在乎,但竟然如此侮辱小龍女,狂怒之下,手腳顫抖,頭腦中忽然一暈,只覺眼前發黑,登時站立不穩,大叫一聲,從桌上摔了下來。李莫愁舉起拂塵,往他天靈蓋直擊下去。
耶律齊眼見勢急,在桌上搶起兩只酒杯往李莫愁背上打去。李莫愁聽到暗器風聲,斜眼見是酒杯,當即吸口氣封住了背心穴道,定要將楊過打死再說,心想兩只小小酒杯何足道哉。那知酒杯未到,酒先潑至,但覺“至陽”“中樞”兩穴被酒流沖得微微一麻,暗叫:“不好!師妹到了。酒已如此,酒杯何堪?”急忙倒轉拂塵,及時拂開兩只酒杯,只覺手臂一震,心中更增煩憂:“怎么這小妮子力氣也練得這么大了?”
待得轉過身來,見揚手擲杯的并非小龍女,卻是那蒙古裝束的長身少年,她大為驚訝:“后輩之中竟有這許多好手?”只見他拔出長劍,朗聲說道:“仙姑下手過于狠毒,在下要討教幾招。”李莫愁見他慢慢走近,腳步凝重,看他年紀不過二十來歲,但適才投擲酒杯的手勁,以及拔劍邁步的姿式,竟似有二余年功力一般,當下凝眸笑問:“閣下是誰?尊師是那一位?”耶律齊恭身道:“在下耶律齊,是全真派門下。”
此時楊過已然避在一旁,聽得耶律齊說是全真派門下,心道:“他果然是全真派的,難道是劉處玄的弟子?料得郝大通也教不出這樣的好手來。”
李莫愁問道:“尊師是馬鈺,還是丘處機?”耶律齊道:“不是。”李莫愁道:“是劉、王、郝中的那一位?”耶律齊道:“都不是。”李莫愁格格一笑,指著楊過道:“他自稱是王重陽的弟子,那你和他是師兄弟啦。”耶律齊奇道:“不會的罷?重陽真人謝世已久,這位兄臺那能是他弟子?”李莫愁皺眉道:“嘿嘿,全真門下盡是撒謊不眨眼的小子,全真派乘早給我改名為‘全假派’罷。看招!”拂塵輕揚,當頭擊落。
耶律齊左手捏著劍訣,左足踏開,一招“定陽針”向上斜刺,正是正宗全真劍法。這一招神完氣足,勁、功、式、力,無不恰到好處,看來平平無奇,但要練到這般沒半點瑕疵,天資稍差之人積一世之功也未必能夠。楊過在古墓中學過全真劍法,自然識得其中妙處,只是他武功學得雜了,這招“定陽針”就無論如何使不到如此端凝厚重。
李莫愁見他此招一出,就知是個勁敵,于是跨步斜走,拂塵后揮。耶律齊但見灰影閃動,拂塵絲或左或右、四面八方的掠將過來,他接戰經歷甚少,此時初逢強敵,當下抖擻精神,全力應付。剎時之間二人拆了四十余招,李莫愁越攻越近,耶律齊縮小劍圈,凝神招架,眼見敗象已成,但李莫愁要立時得手,卻也不成。她暗暗贊賞:“這小子果是極精純的全真武功,雖然不及丘王劉諸子,卻也不輸于孫不二。全真門下當真是人才輩出。”
又拆數招,李莫愁賣個破綻。耶律齊不知是計,提劍直刺,李莫愁忽地飛出左腳,踢中他的手腕,耶律齊手上一疼,長劍脫手,但他雖敗不亂,左手斜劈,右手竟用擒拿法來奪她拂塵。李莫愁一笑,贊道:“好俊功夫!”只數招間,便察覺耶律齊的擒拿法中蘊有余意不盡的柔勁,卻是劉處玄、孫不二等人之所無,心下更是暗暗詫異。
楊過破口大罵:“賊賤人,今生今世我再不認你做師伯。”挺劍鞘上前夾攻。李莫愁見耶律齊的長劍落下,拂塵一起,卷住長劍,往楊過臉上擲去,笑道:“你是你師父的漢子,那么叫我師姊也成。”楊過看準長劍來勢,舉起劍鞘迎去。陸無雙、完顏萍等齊聲驚呼,卻聽得刷的一聲,長劍正好插入了劍鞘之中。這一下以鞘就劍,實是間不容發,只要劍鞘偏得厘毫,以李莫愁這一擲之勢,長劍自是在他身上穿胸而過。可是他在古墓中勤練暗器,于拿捏時刻、力道輕重、準頭方位各節,已練到實無厘毫之差的地步,細如毛發的玉蜂針尚能揮手必中,要接這柄長劍自是渾不當一回事。他拔劍出鞘,與耶律齊聯手雙戰。
這時酒樓上凳翻抬歪,碗碎碟破,眾酒客早已走避一空。洪凌波自跟師父出道以來,從未見她在戰陣中落過下風,古墓中受挫于小龍女,只為了不識水性;拂塵雖曾被楊過奪去,轉眼便即奪回,仍是逼得楊過落荒而逃,是以雖見二人向她夾攻,心中毫不擔憂,只是站在一旁觀戰。三人斗到酣處,李莫愁招數又變,拂塵上發出一股勁風,迫得二人站立不定,霎時之間,耶律齊與楊過迭遇險招。
耶律燕與完顏萍叫聲:“不好。”同時上前助戰。只拆得三招,耶律燕左腿給拂塵拂中,登時跟蹌跌出,腰間撞上桌緣,才不致摔倒。耶律齊見妹子受傷,心神微亂,被李莫愁幾下猛攻,不由得連連倒退。
那青衣少女見情勢危急,縱上前來扶起耶律燕退開。李莫愁于惡斗之際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見那少女縱起時身法輕盈,顯是名家弟子,揮拂塵往她臉上掠去,問道:“姑娘尊姓?尊師是那一位?”
二人相隔丈余,但拂塵說到就到,幌眼之間,拂塵絲已掠到她臉前。青衣少女嚇了一跳,右手急揚,袖中揮出一根兵刃,將拂塵擋開。李莫愁見這兵刃甚是古怪,晶瑩生光,長約三尺,似乎是根牙簫玉笛,心中琢磨:“這是那一家那一派的兵刃?”數下急攻,要逼她盡展所長。那少女抵擋不住,楊過與耶律齊忙搶上相救。但實在難敵李莫愁那東發一招、西劈一掌、飄忽靈動的戰法,頃刻間險象環生。
楊過心想:“我們只要稍有疏虞,眼前個個難逃性命。”張口大叫:“好媳婦兒,我的好妹子、穿青衣的好姊姊、耶律好師妹,大家快下樓去散散心罷!這賊婆娘厲害得緊。”四個女子聽他亂叫胡嚷,人人脫不了一個“好”字,都不禁皺起了眉頭,眼見情勢確是緊迫已極。陸無雙首先下樓,青衣少女也扶著耶律燕下去。
兩個化子見這幾個少年英俠為了自己而與李莫愁打得天翻地覆,有心要上前助戰,苦于臂膀斷折,動手不得。他兩人甚有義氣,雖然李莫愁無暇相顧,二人卻始終站著不動,不肯先楊過等人逃命。
楊過與耶律齊并肩而斗,抵擋李莫愁愈來愈凌厲的招術,接著完顏萍也退下樓去。楊過道:“耶律兄,這□手腳施展不開,咱們下樓打罷。”他想到了人多之處,就可乘機溜走。耶律齊道:“好!”兩人并肩從樓梯一步步退下。李莫愁步步搶攻,雖然得勝,心中卻大為惱怒:“我生平要殺誰就殺誰,今日卻教這兩個小子擋住了,若是陸無雙這賤人竟因此逃脫,赤練仙子威名何存?”她一意要擒回陸無雙,跟著追殺下樓。
眾人各出全力,自酒樓斗到街心,又自大街斗到荒郊。楊過不住叫嚷:“親親媳婦兒,親親好妹子,走得越快越好。耶律師妹、青衫姑娘,你們快走罷,咱兩個男子漢死不了。”耶律齊卻一言不發,他年紀只比楊過稍大幾歲,但容色威嚴,沉毅厚重,全然不同于楊過的輕捷剽捍、浮躁跳脫。二人斷后擋敵,耶律齊硬碰硬的擋接敵人毒招,楊過卻縱前躍后,擾亂對方心神。
李莫愁見小龍女始終沒有現身,更是放心寬懷,全力施展。楊過和耶律齊畢竟功力和她相差太遠,戰到此時,二人均已面紅心跳,呼呼氣喘。李莫愁見狀大喜,心道:“不用半個時辰,便可盡取這批小鬼的性命。”
正激斗間,忽聽得空中幾聲唳鳴,聲音清亮,兩頭大雕往她頭頂疾撲下來,四翅鼓風,只帶得滿地灰沙飛揚,聲勢驚人。楊過識得這對大雕是郭靖夫婦所養,自己幼時在桃花島上也曾與雙雕一起玩耍,心想雙雕既來,郭靖夫婦必在左近,自己反出重陽宮,可不愿再與他相見,忙躍后數步,取出人皮面具戴上。
雙雕□左□右,上下翻飛,不住向李莫愁翅撲喙啄。原來雙雕記心甚好,當年吃過她冰魄銀針的苦頭,一直懷恨在心,此時在空中遠遠望見,登時飛來搏擊,但害怕她銀針的厲害,一見她揚手,立即振翅上翔。
耶律齊瞧得好生詭異,見雙雕難以取勝,叫道:“楊兄,咱們再上,四面夾擊,瞧她怎地?”正要猱身搶上,忽聽東南方馬蹄聲響,一乘馬急馳而至。
那馬腳步迅捷無比,甫聞蹄聲,便已奔到跟前,身長腿高,遍體紅毛,神駿非凡。李莫愁和耶律齊都是一驚:“這馬怎地如此快法?”馬上騎著個紅衣少女,連人帶馬,宛如一塊大火炭般撲將過來,只有她一張雪白的臉龐才不是紅色。楊過見了雙雕紅馬,早料到馬上少女是郭靖、黃蓉的郭芙。只見她一勒馬□,紅馬□地立住。這馬在急奔之中說定便定,既不人立,復不嘶鳴,神定氣□。耶律齊自幼在蒙古長大,駿馬不知見過多少,但如此英物卻是從所未見,不由得更是驚訝。他不知此馬乃郭靖在蒙古大漠所得的汗血寶馬,當年是小紅馬,此時馬齒已增,算來已入暮年,但神物畢竟不同凡馬,年歲雖老,仍是筋骨強壯,腳力雄健,不減壯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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