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白衣少女-《神雕俠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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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愁這一怒真是非同小可,帶了洪凌波連日連夜的追趕,但陸無雙逃出已久,所走的又是荒僻小道。李莫愁師徒自北至南、自南回北兜截了幾次,始終不見她的蹤影。這一晚事有湊巧,師徒倆行至潼關附近,聽得丐幫弟子傳言,召只西路幫眾聚會。李莫愁心想丐幫徒眾遍于天下,耳目靈通,當會有人見到陸無雙,于是師徒倆趕到集會之處,想去打探消息,在路上恰好撞到一名五袋弟子由一名丐幫幫眾背著飛跑,另外十七八名乞兒在旁衛護。李莫愁見那人肩頭插了一柄彎刀,正是陸無雙的銀弧刀。她閃身在旁竊聽,隱約聽到那些乞丐憤然叫嚷,說給一個跛足丫頭用彎刀擲中了肩頭。
李莫愁大喜,心想他既受傷不久,陸無雙必在左近,當下急步追趕,尋到了那破屋之前。但見屋前燒了一堆火,又微微聞到血腥氣,忙幌亮火摺四下照看,果見地下有幾處血跡,血色尚新,顯是惡斗未久。李莫愁一拉徒兒的衣袖,向那破屋指了指。洪凌波點點頭,推開屋門,舞劍護身,闖了進去。
陸無雙聽到師父與師姊說話,已知無幸,把心一橫,躺著等死。只聽得門聲輕響,一條淡黃人影閃了進來,正是師姊洪凌波。
洪凌波對師□情誼倒甚不錯,知道此次師父定要使盡諸般惡毒法兒,折磨得師□痛苦難當,這才慢慢處死,眼見她躺在桌上,當下舉劍往她心窩中刺去,免她零碎受苦。
劍尖剛要觸及陸無雙心口,李莫愁伸手在她肩頭一拍,洪凌波手臂無勁,立時垂下。李莫愁冷笑道:“難道我不會動手殺人?要你忙甚么?”對陸無雙道:“你見到師父也不拜了么?”她此時雖當盛怒,仍然言語斯文,一如平素。陸無雙心想:“今日既已落在她手中,不論哀求也好,挺撞也好,總是要苦受折磨。”于是淡淡的道:“你與我家累世深仇,甚么話也不必說啦。”李莫愁靜靜的望著她,目光中也不知是喜是愁。洪凌波臉上滿是哀憐之色。陸無雙上唇微翹,反而神情倨傲。
三人這么互相瞪視,過了良久,李莫愁道:“那本書呢?拿來。”陸無雙道:“給一個惡道士、一個臭叫化子搶去啦!”李莫愁暗吃一驚。她與丐幫雖無梁子,跟全真教的過節卻是不小,素知丐幫與全真教淵源極深,這本“五毒秘傳”落入了他們手中,那還了得?
陸無雙隱約見到師父淡淡輕笑,自是正在思量毒計。她在道上遁逃之際,提心吊膽的只怕師父追來,此刻當真追上了,反而不如先時恐懼,突然間想起:“傻蛋到那□去了?”她命在頃刻,想起那個骯臟癡呆的牧童,不知不覺竟有一股溫暖親切之感。突然間火光閃亮,蹄聲騰騰直響。
李莫愁師徒轉過身來,只見一頭大牯牛急奔入門,那牛右角上縛了一柄單刀,左角上縛著一叢燒得正旺的柴火,眼見沖來的勢道極是威猛,李莫愁當即閃身在旁,但見牯牛在屋中打了個圈子,轉身又奔了出去。牯牛進來時橫沖直撞,出去時也是發足狂奔,轉眼間已奔出數丈之外。李莫愁望著牯牛后影,初時微感詫異,隨即心念一動:“是誰在牛角上縛上柴火尖刀?”轉過身來,師徒倆同聲驚呼,躺在桌上的陸無雙已影蹤不見。
洪凌波在破屋前后找了一遍,躍上屋頂。李莫愁料定是那牯牛作怪,當即追出屋去。黑暗中但見牛角上火光閃耀,已穿入了前面樹林。她在火光照映下見牛背上無人,看來陸無雙并非乘牛逃走,轉念一想:“是了,定是有人在外接應,趕這怪牛來分我之心,乘亂救了她去。”但一時之間不知向何方追去才是,當下腳步加快,片刻間已追上牯牛,縱身躍上牛背,卻瞧不出甚么端倪,立即蹤下,在牛臀上踢了一腳,撮口低嘯,與洪凌波通了訊號,一個自北至南,一個從西到東的追去。
這牯牛自然是楊過趕進屋去的。他聽到李莫愁師徒的聲音,當即溜出后門,站在窗外偷聽,只一句話,便知李莫愁是要來取陸無雙性命,靈機一動,奔到牯牛之旁,將陸無雙那柄給鐵鞭砸落在地的單刀拾起,再拾了幾根枯柴,分別縛上牛角,取火燃著了柴枝,伏在牛腹之下,手腳抱住牛身,驅牛沖進屋去,一把抱起陸無雙,仍是藏在牛腹底下逃出屋來。他行動迅捷,兼之那牯牛模樣古怪,饒是李莫愁精明,事出不意,卻也沒瞧出破綻。待得她追上牯牛,楊過早已抱著陸無雙躍入長草中躲起。
這一番顛動,陸無雙早痛得死去活來,于楊過□樣相救、怎樣抱著她藏身在牛腹之下、怎樣躍入草叢,她都是迷糊不清,過了好一陣,神智稍復,“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楊過忙按住她口,在她耳邊低聲道:“別作聲!”只聽腳步聲響,洪凌波道:“咦,怎地一霎眼就不見了人?”遠處李莫愁道:“咱們走罷。這小賤人定是逃得遠了。”但聽洪凌波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陸無雙極是氣悶,又待呼痛,楊過仍是按住她嘴不放。
陸無雙微微一掙,發覺被他摟在懷內,又羞又急,正想出手打去。楊過在她耳邊低聲道:“別上當,你師父在騙你。”這句話剛說完,果然聽得李莫愁道:“當真不在此處。”說話聲音極近,幾乎就在二人身旁。陸無雙吃了一驚,心道:“若不是傻蛋見機,這番可沒命了!”原來李莫愁疑心她就藏在附近,口中說走,其實是施展輕功,悄沒聲的掩了過來。陸無雙險些中計。
楊過側耳靜聽,這次她師徒倆才當真走了,松開按在陸無雙嘴上的手,笑道:“好啦,不用怕啦。”陸無雙道:“放開我。”楊過輕輕將她平放草地,說道:“我立時給你接好斷骨,咱們須得趕快離開此地,待得天明,可就脫不了身啦。”陸無雙點了點頭。楊過怕她接骨時掙扎叫痛,驚動李莫愁師徒,當即點了她的麻軟穴,伸手去解她衣上扣子,說道:“千萬別作聲。”
解開外衣后,露出一件月白色內衣,內衣之下是個杏黃色肚兜。楊過不敢再解,目光上移,但見陸無雙秀眉雙蹙,緊緊閉著雙眼,又羞又怕,渾不似一向的蠻橫模樣。楊過情竇初開,聞到她一陣陣處女體上的芳香,一顆心不自禁的怦怦而跳。陸無雙睜開眼來,輕輕的道:“你給我治罷!”說了這句話,又即閉眼,側過頭去。楊過雙手微微發顫,解開她的肚兜,看到她乳酪一般的胸脯,怎么也不敢用手觸摸。
陸無雙等了良久,但覺微風吹在自己赤·裸的胸上,頗有寒意,轉頭睜眼,卻見楊過正自癡癡的瞪視,怒道:“你……你瞧……瞧……甚么?”楊過一驚,伸手去摸她肋骨,一碰到她滑如凝脂的皮膚,身似電震,有如碰到炭火一般,立即縮手。陸無雙道:“快閉上眼睛,你再瞧我一眼,我……我……”說到此處,眼淚流了下來。
楊過忙道:“是,是。我不看了。你……你別哭。”果真閉上眼睛,伸手摸到她斷了的兩根肋骨,將斷骨仔細對準,忙拉她肚兜遮住她胸脯,心神略定,于是折了四根樹枝,兩根放在她胸前,兩根放在背后,用樹皮牢牢綁住,使斷骨不致移位,這才又扣好她□衣與外衣的扣子,松了她的穴道。
陸無雙睜開眼來,但見月光□在楊過臉上,雙頰緋紅,神態忸怩,正自偷看她的臉色,與她目光一碰,急忙轉過頭去。此時她斷骨對正,雖然仍是疼痛,但比之適才斷骨相互銼軋時的劇痛已大為緩和,心想:“這傻蛋倒真有點本事。”她此時自已看出楊過實非常人,更不是傻蛋,但她一起始就對之嘲罵輕視,現下縱然蒙他相救,卻也不肯改顏尊重,當下問道:“傻蛋,你說怎生好?呆在這兒呢,還是躲得遠遠地?”楊過道:“你說呢?”陸無雙道:“自然走啊,在這兒等死么?”楊過道:“到那兒去?”陸無雙道:“我要回江南,你肯不肯送我去?”楊過道:“我要尋我姑姑,不能去那么遠。”陸無雙一聽,臉色沉了下來,道:“好罷,那你快走!讓我死在這兒罷。”
陸無雙若是溫言軟語的相求,楊過定然不肯答應,但見她目蘊怒色,眉含秋霜,依稀是小龍女生氣的模樣,不由得難以拒卻,心想:“說不定姑姑恰好到了江南,我送陸姑娘去,常言道好心有好報,天見可憐,卻教我撞見了姑姑。”他明知此事渺茫之極,只是無法拒絕陸無雙所求,只好向自己巧所辯解罷了,當下嘆了口氣,俯身將她抱起。
陸無雙怒道:“你抱我干么?”楊過笑道:“抱你到江南去啊。”陸無雙大喜,噗嗤一笑,道:“傻蛋,江南這么遠,你抱得我到么?”話雖這么說,卻安安靜靜的伏在他懷□,一動也不動了。
這時那頭大牯牛早奔得不知去向。楊過生怕給李莫愁師徒撞見,盡揀荒僻小路走。他腳下迅捷,上身卻是穩然不動,全沒震痛陸無雙的傷處。陸無雙見身旁樹木不住倒退,他這一路飛馳,竟然有如奔馬,比自己空身急奔還要迅速,輕功實不在師父之下,心中暗暗驚奇:“原來這傻蛋身負絕藝,他小小年紀,怎能練到這一身本事?”不久東方漸白,她抬起頭來,見楊過臉上雖然骯臟,卻是容貌清秀,雙目更是靈動有神,不由得心中一動,漸漸忘了胸前疼痛,過了一陣,竟爾沉沉睡去。
待得天色大明,楊過有些累了,奔到一棵大樹底下,輕輕將她放下,自己坐在她身邊休息。陸無雙睜開眼來,淺淺一笑,說道:“我餓啦,你餓不餓?”楊過道:“我自然也餓,好罷,咱們找家飯店吃飯。”站起身來,又抱起了她,只是抱了半夜,雙臂微感酸麻,當下舉起她坐在自己肩頭,緩緩而行。
陸無雙兩只腳在楊過胸前輕輕的一□一□,笑道:“傻蛋,你到底叫甚么名字?總不成在別人面前,我也叫你傻蛋。”楊過道:“我沒名字,人人都叫我傻蛋。”陸無雙慍道:“你不說就算啦!那你師父是誰?”楊過聽她提到“師父”二字,他對小龍女極是敬重,那敢輕忽玩鬧,正色答道:“我師父是我姑姑。”陸無雙信了,心道:“原來他是家傳的武藝。”又問:“你姑姑是那一家那一派?”楊過呆頭呆腦的道:“她是住在家□的,派甚么的我可不知道啦。”陸無雙嗔道:“你裝傻!我問你,你學的是那一門子武功?”楊過道:“你問我家的大門嗎?怎么說是紙糊的,那明明是木頭的。”陸無雙心下沉吟:“難道此人當真是個傻蛋?武功雖好,人卻癡呆么?”于是溫言道:“傻蛋,你好好跟我說,你為甚么救我性命?”
楊過一時難以回答,想了一陣,道:“我姑姑叫我救你,我就救你。”陸無雙道:“你姑姑是誰?”楊過道:“姑姑就是姑姑。她叫我干甚么,我就干甚么。”陸無雙嘆了口氣,心想:“這人原來真是傻的。”本來已對他略有溫柔之意,此時卻又轉生厭憎。楊過聽她不再說話,問道:“你怎么不說話啦?”陸無雙哼了一聲。楊過又問一句。陸無雙嗔道:“我不愛說話就不說話,傻蛋,你閉著嘴巴!”楊過知她此時臉色定然好看,只是她坐在自己肩頭,難以見到,不禁暗感可惜。
不多時,來到一個小市鎮。楊過找了一家飯店,要了飯菜,兩人相對而坐。陸無雙聞到他身上的牛糞氣息,眉頭一皺,道:“傻蛋,你坐到那邊去,別跟我一桌。”楊過笑了笑,走到另一張桌旁坐了。陸無雙見他仍是面向自己,心中煩躁,越瞧越覺此人傻得討厭,沉臉道:“你別瞧我。”指著遠處一張桌子道:“坐到那邊去。”楊過裂嘴一笑,捧了飯碗,坐在門檻上吃了起來。陸無雙道:“這才對啦。”她肚中雖餓,但胸口刺痛,難以下咽,只感一百個的不如意,欲待拿楊過出氣,他又坐得遠了,呼喝不著。
正煩惱間,忽聽門外有人高聲唱道:“小小姑娘做好事哪。”又有人接唱道:“施舍化子一碗飯哪!”陸無雙抬起頭來,只見四名乞丐一字排在門外,一齊望著自己,眼見這四人來意不善,心中暗暗吃驚。又聽第三個化子唱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哪!”第四個唱道:“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四個乞丐唱的都是討飯的“蓮花落”調子,每人都是右手持一只破碗,左手拿一根樹枝,肩頭負著四只麻布袋子。陸無雙曾聽師姊□談時說起,丐幫幫眾以所負麻袋數目分輩份高低,這四人各負四袋,那均是四袋弟子,想起昨天在豺狼谷中相斗的那韓陳二人,背上似乎各負五只麻袋,比之眼前這四人還高了一級。自己若是身上無傷,對這四丐自是不懼,可是現下提筷子都沒力氣,卻如何迎敵?傻蛋輕功雖然了得,但這么瘋瘋顛顛的,就算會武,也決不能高,一時不禁彷徨無計。
楊過自管自吃飯,對這四個化子恍若未見。他吃完了一碗,自行走到飯桶邊滿滿的又裝一碗,伸手到陸無雙面前的菜盤中抓起一條魚來,湯水魚汁,淋得滿桌都是,傻笑道:“嘻嘻,我吃魚!”
陸無雙秀眉微蹙,已無余暇斥罵。只聽那四個乞丐又唱了起來,唱的仍是“小小姑娘”那四句。四個乞丐連唱三遍,八只眼睛瞪視著她。陸無雙不知如何應付才是,當下緩緩扒著飯粒,只作沒有聽見,心中卻是焦急萬分。
一個化子大聲說道:“小姑娘,你既一碗飯也不肯施舍,就再施舍一柄彎刀罷。”另一個道:“你跟我們去,我們也不能難為你。只要問明是非曲直,自有公平了斷。”隔了一會,第三個道:“快走罷,難道真要我們用強不成?”陸無雙回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第四個化子道:“我們不能強丐惡化,四個大男人欺侮一個小姑娘,也教江湖上好漢,只是要你去評一評理。”陸無雙聽了四人語氣,知道片刻之間就要動武,雖然明知難敵,卻也不能束手待斃,左手撫著長凳,只待對方上來,就挺凳拒敵。
楊過心想:“該出手啦!”走到陸無雙桌邊,端起湯碗,口中咬著一大塊魚,含含糊糊的道:“我……我要泡點兒湯!”湯碗一側,把半碗熱湯倒在陸無雙右臂上。她坐西朝東,右臂處于內側,這半碗湯倒將下去,她立時身子一縮,轉頭去看。楊過叫道:“啊喲!”毛手毛腳的去替她抹拭,就在此時,左手向外一揚,四根竹筷激飛而出,分射四名化子。
這四根竹筷去勢實在太快,那四個化子還沒看清,只覺臂彎處一痛,嗆□□聲響,四只破碗一齊摔在地下石匝得粉碎。楊過拉起身上破衣,不住價往陸無雙袖子上抹去,說道:“你……你別生氣……我……我……我給你抹乾凈。”陸無雙叱道:“別瞎搗亂!”回頭瞧那四個化子時,登時驚得呆了。
只見四個乞丐的背影在街角處一幌而沒,地下滿是破碗的碎片。陸無雙大是驚疑:“這四人忒也古怪,怎地平白無端的突然走了?”
她見楊過雙手都是魚湯菜汁,還在桌上亂抹,斥道:“快走開,也不怕臟?”楊過道:“是,是!”雙手在衣襟上大擦一陣。陸無雙皺起眉頭,問道:“那四個叫化子怎么走啦?”楊過道:“他們見姑娘小氣,不肯施舍,再求也是無用,這就走啦。”
陸無雙沉吟片刻,不明所以,取出銀子,叫楊過去買了一頭驢子,付了飯錢后,跨上驢背。但剛上驢背,斷骨處便是劇痛,忍不住呻·吟出聲。楊過道:“可惜我又臟又臭,要不然倒可扶著你。”陸無雙道:“哼,盡說廢話。”□繩一抖,那驢子的脾氣甚是倔強,挨到墻邊,將她身子往墻上擦去。陸無雙手腳都無力氣,驚呼一聲,竟從驢子上摔了下來。她右足著地,穩穩站定,可是牽動傷處,疼痛難當,怒道:“你明明見我摔下來,也不來扶。”楊過道:“我……身上臟啊。”陸無雙道:“你就不會洗洗么?”楊過傻笑幾下,卻不說話。陸無雙道:“你扶我騎上驢子去。”楊過依言扶她上了驢背。那驢子一覺背上有人,立時又要搗鬼。
陸無雙道:“你快牽著驢子。”楊過道:“不,我怕驢子踢我。要是我那條大牯牛跟著來,可就好了。”陸無雙氣極:“這傻蛋說他不傻卻傻,說他傻呢,卻又不傻。他明明是想抱著我。”無可奈何,只得道:“好罷,你也騎上驢背來。”楊過道:“是你叫我的,可別嫌我臟,又罵我打我。”陸無雙道:“是啦,羅羅唆唆的多說干么?”楊過這才一笑跨上驢背,雙手摟住了她,兩腿微一用力,那驢子但感腹邊大痛,那□還敢作怪,乖乖的走了。
楊過道:“向那兒走?”陸無雙早已打聽過路徑,本想東行過潼關,再經中州,折而南行,那是大道,但見了丐幫這四個化子后,尋思前邊路上必定還有丐幫徒眾守候,不如走小路,經竹林關,越龍駒寨,再過紫荊關南下,雖然路程迂遠些,卻是太平得多,也更加不易給師父追上,沉吟一會,向東南方一指,道:“往那邊去。”
驢子蹄聲得得,緩緩而行,剛出市集,路邊一個農家小孩奔到驢前,叫道:“陸姑娘,有件物事給你。”說著將手中一束花擲了過來,轉頭撒頭撒腿就跑。陸無雙伸手接過,見是一束油菜花,花束上縛著一封信,忙撕開封皮,抽出一張黃紙,見紙上寫道:
“尊師轉眼即至,即速躲藏,切切!”
黃紙甚是粗糙,字跡卻頗為秀雅。陸無雙“咦”了一聲,驚疑不定:“這小孩是誰?他怎知我姓陸?又怎知我師父即會追來?”問楊過道:“你識得這小孩,是不是?又是你姑姑派來的了?”
楊過在她腦后早已看到了信上字跡,心想:“這明明是個尋常農家孩童,定是受人差遣送信。只不知寫信的人是誰?看來倒是好意。當真李莫愁追來,那便如何是好?”他雖學了玉女心經和九陰真經,一身而兼修武林中兩大秘傳,但究竟時日太淺,雖知秘奧,功力未至,也是枉然,若給李莫愁趕上,可萬萬不是敵手,青天白日的實是無處躲藏,正自沉吟無計,聽陸無雙問起,答道:“我不識得這小傻蛋,看來也不是我姑姑派來的。”
剛說了這兩句話,只聽吹打聲響,迎面抬來一乘花轎,數十人前后簇擁,原來是迎娶新娘。雖是鄉間村夫的粗鄙鼓樂,卻也喜氣洋洋,自有一股動人心魄的韻味。楊過心念一動,問道:“你想不想做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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