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白衣少女-《神雕俠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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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過有意要逗那少女生氣以瞧她的怒色,躺在地下大叫:“我胸口好疼啊,你打死我啦!”市集上眾人紛紛圍攏,探問緣由。
那少女鉆入人叢,便想乘機溜走,豈知楊過從地下爬將過去,又已抱住她右腿,大叫:“別走,別走啊!”旁人問道:“干甚么?你們吵些甚么?”楊過叫道:“她是我媳婦兒,我媳婦兒不要我,還打我。”那人道:“媳婦兒打老公,那還成甚么世界?”那少女柳眉倒豎,左腳踢出。楊過把身旁一個壯漢一推,這一腳正好踢在他的腰□。那大漢怒極,罵道:“小賤人,踢人么?”提起醋缽般的拳頭□去。那少女在他手肘上一托,借力揮出,那大漢二百來斤的身軀忽地飛起,在空中哇哇大叫,跌入人叢,只壓得眾人大呼小叫,亂成一團。
那少女竭力要掙脫楊過,被他死命抱住了卻那□掙扎得脫?眼見又有五六人搶上要來為難,只得低頭道:“我帶你走便是,快放開。”楊過道:“你還打不打我?”那少女道:“好,不打啦!”楊過這才松手,爬起身來。二人鉆出人叢,奔出市集,但聽后面一片叫嚷之聲。楊過居然在百忙之中仍是牽著那條牯牛。
楊過笑嘻嘻的道:“人家也說,媳婦兒不可打老公。”那少女惡狠狠的道:“死傻蛋,你再胡說八道,說我是你媳婦兒甚么,瞧我不把你的腦袋瓜子砍了下來。”說著提刀一揚。楊過抱住腦袋,向旁逃過幾步,求道:“好姑娘,我不敢說啦。”那少女啐道:“瞧你這副臟模樣,丑八怪也不肯嫁你做媳婦兒。”楊過嘻嘻傻笑,卻不回答。
此時天色昏暗,兩人站在曠野之中,遙望市集中炊煙裊裊升起,腹中都感饑餓。那少女道:“傻蛋,你到市上去買十個饅頭來。”楊過搖頭道:“我不去。”那少女臉一沉,道:“你干么不去?”楊過道:“我才不去呢!你騙我去買饅頭,自己偷偷的溜了。”那少女道:“我說過不溜就是了。”楊過只是搖頭。那少女握拳要打,他卻又快步逃開。兩人繞著大牯牛,捉迷藏般團團亂轉。那少女一足跛了,行走不便,眼見這子跌倒爬起,大呼小叫,自己雖有輕身功夫,卻總是追他不上。
她惱怒已極,心想自己空有一身武功,枉稱機智乖巧,卻給這個又臟又臭的鄉下小傻蛋纏得束手無策,算得無能之至。也是楊過一副窩囊相裝得實在太像,否則她幾次三番殺不了這小傻蛋,心中早該起疑。她沿著大道南行,眼見楊過牽著牯牛遠遠跟隨,心中計算如何出其不意的將他殺了。走了一頓飯工夫,天色更加黑了,只見道旁有一座破舊石屋,似乎無人居住,尋思:“今晚我就睡在這□,等那傻瓜半夜□睡著了,一刀將他砍死。”當即向石屋走去,推門進去,只覺塵氣撲鼻,屋中桌椅破爛,顯是廢棄已久。她割些草將一張桌子抹乾凈了,躺在桌上閉目養神。
只見楊過并不跟隨進來,她叫道:“傻蛋,傻蛋!”不聽他答應,心想:“難道這傻蛋知道我要殺他,因而逃了!”當下也不理會,這了良久,迷迷糊糊的正要入睡,突然一陣肉香撲鼻。她跳起身來,走到門外,但見楊過坐在月光之下,手中拿著一大塊肉,正自張口大嚼,身前生了一堆火,火上樹枝搭架,掛著野味燒烤,香味一陣陣的送來。
楊過見她出來,笑了笑道:“要吃么?”將一塊烤得香噴噴的腿肉擲了過去。那少女接在手中,似是一塊黃□腿肉,肚中正餓,撕下一片來吃了,雖然沒鹽,卻也甚是鮮美,當下坐在火旁,斯斯文文的吃了起來。她先將腿肉一片片的撕下,再慢慢咀嚼,但見楊過吃得唾沫亂濺,嗒嗒有聲,不由得惡心,欲待石吃,腹中卻又饑餓,只見轉過了頭不去瞧他。
她吃完一塊,楊過又遞了一塊給她。那少女道:“傻蛋,你叫甚么名字?”楊過楞楞的道:“你是神仙不是?怎知道我名叫傻蛋?”那少女心中一樂,笑道:“哈,原來你就叫傻蛋。你爸爸媽媽呢?”楊過道:“都死光啦。你叫甚么名字?”那少女道:“我不知道。你問來干么?”楊過心想:“你不肯說,我且激你一激。”得意洋洋的道:“我知道啦,你也叫傻蛋,因此不肯說。”那少女大怒,縱起身來,舉拳往他頭上猛擊一記,罵道:“誰說我叫傻蛋?你自己才是傻蛋。”楊過哭喪著臉,抱頭說道:“人家問我叫甚么名字,我說不知道,人家就叫我傻蛋,你也說不知道,自然也是傻蛋啦。”那少女道:“誰說不知道了?我不愛跟你說就是。我姓陸,知不知道?”
這少女就是當日在嘉興南湖中采蓮的幼女陸無雙。她與表姊程英、武氏兄弟采摘花朵時摔斷了腿,武三娘為她接續斷骨,適在此時洪凌波奉師命來襲,以致接骨不甚妥善,傷愈之后左足短了寸許,行走時略有跛態。她皮色雖然不甚白皙,但容貌秀麗,長大后更見嬌美,只是一足跛了,不免引以為恨。
那日李莫愁殺了她父母婢仆,將她擄去,本來也要殺害,但見到她頸中所系的錦帕,記起她伯父陸展元昔日之情,遲遲不忍下手。陸無雙聰明精乖,知道落在這女魔頭手中,生死系于一線,這魔頭來去如風,要逃是萬萬逃不走的,于是一起始便曲意迎合,處處討好,竟奉承得那殺人不眨眼的赤練仙子加害之意日漸淡了。李莫愁有時記起當年恨事,就將她叫來折辱一場。陸無雙故意裝得蓬頭垢面,一蹺一拐。李莫愁見了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胡亂打罵一番,出了心中之氣,也就不為已甚。陸無雙如此委曲求全,也虧她一個小小,居然在這大魔頭門下挨了下來。
她將父母之仇昱藏心中,絲毫不露。李莫愁問起她的父母,她總是假裝想不起來。當李莫愁與洪凌波練武之時,她就在旁遞劍傳巾、斟茶送果的侍候,十分殷勤。她武學本有些根柢,看了二人練武,心中暗記,待李洪二人出門時便偷偷練習,平時更加意討好洪凌波。后來洪凌波乘著師父心情甚佳之時代陸無雙求情,也拜在她門下作了徒弟。
如是過了數年,陸無雙武功日進,只是李莫愁對她總是心存疑忌,別說最上乘的武功,就是第二流的功夫也不肯傳授。倒是洪凌波見她可憐,暗中常加點撥,因此她的功夫說高固然不高,說低卻也不低。這日李莫愁與洪凌波師待先后赴活死人墓盜“玉女心經”,陸無雙見她們長久不歸,決意就此逃離魔窟,回江南去探訪父母的生死下落。她幼時雖見父母被李莫愁打得重傷,料想兇多吉少,究未親見父母逝世,心中總存著一線指望,要去探個水落石出。臨走之時,心想一不作,二不休,竟又盜走了李莫愁的一本“五毒秘傳”,那是記載諸般毒藥和解藥的抄本。
她左足跛了,最恨別人瞧她跛足,那日在客店之中,兩個道人向她的破足多看了幾眼,她立即出言斥責,那兩個道人脾氣也不甚好,三言兩語,動起手來,她使彎刀削了兩個道人的耳朵,才有日后豺狼谷的約斗。當日李莫愁擄她北去之時,她在□洞口與楊過曾見過一面,但其時二人年幼,日后都變了模樣,數年前匆匆一會,這時自然誰都記不起了。
陸無雙吃完兩塊烤肉,也就飽了。楊過卻借著火光掩映,看她的臉色,心道:“我姑姑此刻不知身在何處?眼前這女子若是姑姑,我烤獐腿給她吃,豈不是好?”心下尋思,呆呆的凝望著好,竟似癡了。陸無雙哼了一聲,心道:“你這般無禮瞧我,現下且自忍耐,半夜□再殺你。”當即回入石屋中睡了。
睡到中夜,她悄悄起來,走到屋外,只見火堆邊楊過一動不動的睡著,火堆早已熄了,于是躡手躡足的走到他身后,手起刀落,往他背心砍去,突然手腕一抖,虎口震得劇痛,登時把捏不定,當的一聲,單刀脫手,只覺中刀之處似鐵似石。她一驚非小,急忙轉身逃開,心道:“難道這傻蛋竟練得周身刀槍不入?”奔出數丈,見楊過并不追來,回頭一望,只見他仍是伏在火邊不動。
陸無雙疑心大起,叫道:“傻蛋,傻蛋!我有話跟你說。”楊過只是不應。她凝神細看,但見楊過身形縮成一團,模樣極是古怪,當下大著膽子走近,見他竟然不似人形,伸手摸了摸,衣服下硬硬的似是一塊大石。抓住衣服向上提起,衣服下果然是一塊巖石,又那□有楊過的人在?
她呆了一呆,叫道:“傻蛋,傻蛋!”不聽答應,當下側耳傾聽,似乎屋子中傳出一陣陣鼾聲,循聲尋去,只見楊過正睡在她適才所睡的桌上,背心向外,鼾聲大作,濃睡正酣。陸無雙盛怒之下,也不去細想他怎會突然睡到了桌上,立即縱身而上,提起單刀,挺刀尖向他背心插落。
這一下刀鋒入肉,手上絕無異感,卻聽楊過打了幾下鼾,說起夢話來:“誰在我背上搔□,嘻嘻,別鬧,別鬧,我怕□。”
陸無雙驚得臉都白了,雙手發顫,心道:“此人難道竟是鬼怪?”轉身欲逃,一時之間雙足竟然不聽使喚。只聽他又說夢話:“背上好□,定是小老鼠來偷我的黃獐肉。”伸手背后,從衣衫底下拉出半□黃獐,拍的一聲,拋在地下。陸無雙舒了一口你氣,這才明白:“原來這傻蛋將黃獐肉放在背上,剛才這刀刺在獸肉上啦,卻教我虛驚一場。”
她連刺兩次失誤,對楊過憎恨之心更加強了,咬牙低聲道:“臭傻蛋,瞧我這次要不要了你的小命。”閃身撲上,舉刀向他背心猛砍。楊過于鼾聲呼呼中翻了個身,這一刀拍的一聲,砍在桌上,深入木□。
陸無雙手上運勁,待要拔刀,楊過正做甚么惡夢,大叫:“媽婀,媽啊,小老鼠來咬我啊。”兩條泥腿□地伸出,左腿擱在陸無雙臂彎□的“曲池穴”,右腿卻擱在她肩頭的“肩井穴”。這兩處都是人身大穴,他兩條泥腿摔將下來,無巧不巧,恰好撞正這兩處穴道。陸無雙登時動彈不得,呆呆的站著,讓身子作了他擱腿的架子。
她心中怒極,身子雖不能動,口中卻能說話,喝道:“喂,傻蛋,快把臭腳拿開。”只聽他打呼聲愈加響了。她不知如何是好,惱恨之下,張口將唾沫向他吐去。楊過翻了個身,右腳尖漫不經意的掠了過來,正好在她“巨骨穴”上輕輕一碰。陸無雙立時全身酸麻,連嘴也張不開了,鼻中只聞到他腳上臭氣陣陣沖來。
就這么擱了一盞茶時分,陸無雙氣得幾欲暈去,心中賭咒發誓:“明日待我穴道松了,定要在這傻蛋身上斬他十七八刀。”再過一陣,楊過心想也作弄她得夠了,放開雙足,轉過身來,雖在黑暗之中,她臉上的氣惱神色仍是瞧得清清楚楚。她越是發怒,似乎越是與小龍女相似,楊過癡癡的瞧著,那□舍得閉眼?其實陸無雙相貌和小龍女全不相似,只是天下女子生氣的模樣總是大同小異,楊過念師情切,百無聊賴之中,瞧瞧陸無雙的嗔態怒色,自覺是依稀瞧到了小龍女,那也是畫餅之意、望梅之思而已。
過了一會,月光西斜,從大門中照射進來。陸無雙見楊過雙眼睜開,笑瞇瞇的瞧著自己,心中一凜:“莫非這傻蛋喬呆扮癡?他點我穴道,并非無意碰巧撞中?”想到此處,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就在此時,忽見楊過斜眼望著地下,她歪過眼珠,順著他眼光看去,只見地下并排列著三條黑影,原來有三個人站在門口。凝神再看,三條黑影的手中都拿著兵刃,她暗暗叫苦:“糟啦,糟啦,對頭找上了門來,偏生給這傻蛋撞中了穴道。”她連遭怪異,心中雖然起疑,卻總難信如此骯臟猥瑣的一個牧童竟會有一身高明武功。
楊過閉上了眼大聲打鼾。只聽門口一人叫道:“小賤人,快出來,你站著不動,就想道爺饒了你么?”楊過心道:“原來又是個牛鼻子。”又聽另一人道:“我們也不要你的性命,只要削你兩只耳朵、三根手指。”第三人道:“老子在門外等著,爽爽快快的出來動手罷。”說著向外躍出。三人圍成半圓,站在門外。
楊過伸個懶腰,慢慢坐起,說道:“外面叫甚么啊,陸姑娘,你在那□?咦,你干么站著不動?”在她背上推了幾下。陸無雙但覺一股強勁力道傳到,全身一震,三處被封的穴道便即解開,當下也不及細想,俯身拾起單刀,躍出大門,只見三個男人背向月光而立。
她更不打話,翻腕向左邊那人挺刀刺去。那人手中拿的是條鐵鞭,看準尖刀砸將下來。他鐵鞭本就沉重,兼之膂力甚強,砸得又準,當的一聲,陸無雙單刀脫手。楊過橫臥桌上,見陸無雙向旁跳開,左手斜指,心道:“好,那道人的長劍保不住。”果然她手腕斗翻,已施展古墓派武功,奪過道人手中長劍,順手斫落,噗的一聲,道人肩頭中劍。他大聲咒罵,躍開去撕道袍裹傷。
陸無雙舞劍與使鞭的漢子斗在一起。另一個矮小漢子手持花槍,東一槍西一槍的攢刺,不敢過份逼近。那使鞭的猛漢武藝不弱,斗了十余合,陸無雙漸感不支。那人出手與步履之間均有氣度,似乎頗為自顧身分,陸無雙數次失手,他竟并不過份相逼。
那道人裹好傷口,空手過來,指著陸無雙罵道:“古墓派的小賤人,下手這般狠毒!”挺臂舞拳,向她急沖過去。白光閃動,那道人背上又吃了一劍,可是那矮漢的花槍卻也刺到了陸無雙背心,使鞭猛漢的鐵鞭戳向她肩頭。楊過暗叫:“不好!”雙手握著的兩枚石子同時擲出,一枚□開花槍,另一枚打中了猛漢右腕。
不料那猛漢武功了得,右腕中石,鐵鞭固然無力前伸,但左掌快似閃電,□地穿出,噗的一聲,擊正陸無雙胸口。楊過大驚,他究竟年輕識淺,看不透這猛漢左手上拳掌功夫的了得,急忙搶出,一把抓住他后領運勁甩出。那猛漢騰空而起,跌出丈許之外。那道人與矮漢子見楊過如此厲害,忙扶起猛漢,頭也不回的走了。
楊過俯頭看陸無雙時,見她臉如金紙,呼吸甚是微弱,受傷實是不輕,伸左手扶住她背脊,讓她慢慢坐起,但聽得格啦、格啦兩聲輕響,卻是骨骼互撞之聲,原來她兩根肋骨被那猛漢一掌擊斷了。她本已昏暈過去,兩根斷骨一動,一陣劇痛,便即醒轉,低低呻·吟。楊過道:“怎么啦?很痛么?”陸無雙早痛得死去活來,咬牙罵道:“問甚么?自然很痛。抱我進屋去。”楊過托起她身子,不免略有震動。陸無雙斷骨相撞,又是一陣難當劇痛,罵道:“好,鬼傻蛋,你……你故意折磨我。那三個家伙呢?”楊過出手之時,她已被擊暈,是以不知是他救了自己性命。
楊過笑了笑,道:“他們只道你已經死了,拍拍手就走啦。”陸無雙心中略寬,罵道:“你笑甚么?死傻蛋,見我越痛就越開心,是不是?”楊過每聽她罵一句,就想起小龍女當日叱罵自己的情景來。他在活死人墓中與小龍女相處這幾年,實是他一生中最歡悅的日子,小龍女縱然斥責,他因知師父真心相待,仍是內心感到溫暖。此時找尋師父不到,恰好碰到另一個白衣少女,凄苦孤寂之情,竟得稍卻。實則小龍女秉性冷漠,縱對楊過責備,也不過不動聲色的淡淡數說幾句,那會如陸無雙這般亂罵?但在楊過此時心境,總是有一個年輕女子斥罵自己,遠比無人斥罵為佳,對她的惡言相加只是微笑不理,抱起她放在桌上。陸無雙橫臥下去時斷骨又格格作聲,忍不住大聲呼痛,呼痛時肺部吸氣,牽動肋骨,痛得更加厲害了,咬緊牙關,額頭上全是冷汗。
楊過道:“我給你接上斷骨好么?”陸無雙罵道:“臭傻蛋,你會接甚么骨?”楊過道:“我家□的癩皮狗跟隔壁的大黃狗打架,給咬斷了腿,我就給它接過骨。還有,王家伯伯的母豬撞斷了肋骨,也是我給接好的。”陸無雙大怒,卻又不敢高聲呼喝,低沉著嗓子道:“你罵我癩皮狗,又罵我母豬。你才是癩皮狗,你才是母豬。”楊過笑道:“就算是豬,我也是公豬啊。再說,那癩皮狗也是雌的,雄狗不會癩皮。”陸無雙雖然伶牙利齒,但每說一句,胸口就一下牽痛,滿心要跟他斗口,卻是力所不逮,只得閉眼忍痛,不理他的嘮叨。楊過道:“那癩皮狗的骨頭經我一接,過不了幾天就好啦,跟別的狗打起架來,就和沒斷過骨頭一樣。”
陸無雙心想:“說不定這傻蛋真會接骨。何況若是無人醫治,我準沒命。可是他跟我接骨,便得碰到我胸膛,那……那怎么是好?哼,他若治我不好,我跟他同歸于盡。若是治好了,我也決不容這見過我身子之人活在世上。”她幼遭慘禍,忍辱掙命,心境本已大異常人,跟隨李莫愁日久,耳染目濡,更學得心狠手辣,小小年紀,卻是滿肚子的惡毒心思,低聲道:“好罷!你若騙我,哼哼,小傻蛋,我決不讓你好好的死。”
楊過心道:“此時不加刁難,以后只怕再沒機緣了。”于是冷冷的道:“王家伯伯的母豬撞斷了肋骨,他閨女向我千求萬求,連叫我一百聲‘好哥哥’,我才去給接骨……”陸無雙連聲道:“呸,呸,呸,臭傻蛋……臭傻蛋……啊唷……”胸口又是一陣劇痛。楊過笑道:“你不肯叫,那也罷了。我回家啦,你好好兒歇著。”說著站起身來,走向門口。
陸無雙心想:“此人一去,我定要痛死在這□了。”只得忍氣道:“你要怎地?”楊過道:“本來嘛,你也得叫我一百聲好哥哥,但你一路上罵得我苦了,須得叫一千聲才成。”陸無雙心下計議:“一切且答應他,待我傷愈,再慢慢整治他不遲。”于是說道:“我就叫你好哥哥,好哥哥,好哥哥……哎唷……哎唷……”楊過道:“好罷,還有九百九十七聲,那就記在帳上,等你好了再叫。”走近身來,伸手去解她衣衫。
陸無雙不由自主的一縮,驚道:“走開!你干甚么?”楊過退了一步,道:“隔著衣服接斷骨我可不會,那些癩皮狗、老母豬都是不穿衣服的。”陸無雙也覺好笑,可是若要任他解衣,終覺害羞,過了良久,才低頭道:“好罷,我鬧不過你。”楊過道:“你不愛治就不治,我又不希罕……”
正說到此處,忽聽得門外有人說道:“這小賤人定然在此方圓二十里之內,咱們趕緊搜尋……”陸無雙一聽到這聲音,只嚇得面無人色,當下顧不得胸前痛楚,伸手按住了楊過的嘴巴,原來外面說話的正是李莫愁。
楊過聽了她聲音,也是大吃一驚。只聽另一個女子聲音道:“那叫化子肩頭所插的那把彎刀,明明是師妹的銀弧刀,就可惜沒能起出來認一下。”此人自是洪凌波了。
她師徒倆從活死人墓中死□逃生,回到赤霞莊來,發見陸無雙竟已逃走,這也罷了,不料她還把一本“五毒秘傳”偷了去。李莫愁橫行江湖,武林人士盡皆忌憚,主要還不因她武功,而在她五毒神掌與冰魄銀針的劇毒。“五毒秘傳”中載得有神掌與銀針上毒藥及解藥的藥性、制法,倘若流傳了出去,赤練仙子便似赤練蛇給人拔去了毒牙。秘傳中所載她早熟爛于胸,自不須帶在身邊,在赤霞莊中又藏得機密萬分,那知陸無雙平日萬事都留上了心,得知師父收藏的所在,既然決意私逃,便連這本書也偷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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