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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重陽遺刻-《神雕俠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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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年有余,總算他謹慎萬分,白天不敢出洞一步,蹤跡始終未被發覺,直到一日晚上聽到武修文兄弟談話,才知郭靖送楊過到全真教學藝之事。歐陽鋒大喜,當即偷船離島,趕到重陽宮來。那知其時楊過已與全真教鬧翻,進了活死人墓。此事在全真教實是奇恥大辱,全教上下,人人絕口不談,歐陽鋒雖千方百計打聽,卻探不到半聲消息。這些時日中,他踏遍了終南山周圍數百里之地,卻那□知道楊過竟深藏地底,自然尋找不著。

    這一晚事有湊巧,他行經山谷之旁,突見一個白衣少女對著月亮抱膝長嘆。歐陽鋒瘋瘋癲癲的問道:“喂,我的孩兒在那□?你有沒見他啊?”小龍女橫了他一眼,不加理睬。歐陽鋒縱身上前,伸手便抓她臂膀,喝道:“我的孩兒呢?”小龍女見他出手強勁,武功之高,生平從所未見,即是全真教的高手,亦是遠遠不及,不由得大吃一驚,忙使小擒拿手卸脫。歐陽鋒這一抓原期必中,那知竟被對方輕輕巧巧的拆解開了,也不問她是誰,左手跟著又上。兩人就這么毫沒來由的斗了起來。

    義父義子各敘別來之情。歐陽鋒神智半清半迷,過去之事早已說不大清楚,而對楊過所述也是不甚了了,只知他這些年來一直在跟小龍女練武,大聲道:“她武功又不及我,何必跟她練?讓我來教你。”小龍女那□跟他計較,聽見后淡淡一笑,自行走在一旁。

    楊過卻感到不好意思,說道:“爸爸,師父待我很好。”歐陽鋒妒忌起來,叫道:“她好,我就不好么?”楊過笑道:“你也好。這世界上,就只你兩個待我好。”歐陽鋒的話雖然說得不明不白,楊過卻也知他在幾年中到處找尋自己,實是費盡了千辛萬苦。

    歐陽鋒抓住他的手掌,嘻嘻傻笑,過了一陣,道:“你的武功倒練得不錯,就可惜不會世上最上乘的兩大奇功。”楊過道:“那是甚么啊?”歐陽鋒濃眉倒豎,喝道:“虧你是練武之人,世上兩大奇功都不知曉。你拜她為師有甚么用?”楊過見他忽喜忽怒,不由得暗自擔憂,心道:“爸爸患病已深,不知何時方得痊愈?”歐陽鋒哈哈大笑,道:“嘿,讓爸爸教你。那兩大奇功第一是蛤蟆功,第二是九陰真經。我先教你蛤蟆功的入門功夫。”說著便背誦口訣。楊過微笑道:“你從前教過我的,你忘了嗎?”歐陽鋒搔搔頭皮,道:“原來你已經學過,再好也沒有了。你練給我瞧瞧。”

    楊過自入古墓之后,從未練過歐陽鋒昔日所授的怪異功夫,此時聽他一說,欣然照辦。他在桃花島時便已練過,現下以上乘內功一加運用,登時使得花團錦簇。歐陽鋒笑道:“好看!好看!就是不對勁,中看不中用。我把其中訣竅盡數傳了你罷!”當下指手劃腳、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也不理會楊過是否記得,只是說個不停,說一段蛤蟆功,又說一段顛倒錯亂的九陰真經。楊過聽了半晌,但覺他每句話中都似妙義無窮,但既繁復,又古怪,一時之間又那能領會得了這許多?

    歐陽鋒說了一陣,瞥眼忽見小龍女坐在一旁,叫道:“啊”,不好,莫要給你的女娃娃師父偷聽了去。”走到小龍女跟前,說道:“喂,小丫頭,我在傳我孩兒功夫,你別偷聽。”小龍女道:“你的功夫有甚么希罕?誰要偷聽了?”歐陽鋒側頭一想,道:“好,那你走得遠遠地。”小龍女靠在一株花樹之上,冷冷的道:“我干么要聽你差遣?我愛走就走,不愛走就不走。”歐陽鋒大怒,須眉戟張,伸手要往她臉上抓去,但小龍女只作不見,理也不理。楊過大叫:“爸爸,你別得罪我師父。”歐陽鋒縮回了手,說道:“好好,那就我們走得遠遠地,可是你跟不跟來偷聽?”

    小龍女心想過兒這個義父為人極是無賴,懶得再去理他,轉過了頭不答,不料背心上突然一麻,原來歐陽鋒忽爾長臂,在她背心穴道上點了一指,這一下出手奇快,小龍女又全然不防,待得驚覺想要抵御,上身已轉動不靈。歐陽鋒跟著又伸指在她腰□點了一下,笑道:“小丫頭,你莫心焦,待我傳完了我孩兒功夫,就來放你。”說著大笑而去。

    楊過正在默記義父所傳的蛤蟆功與九陰真經,但覺他所說的功訣有些纏夾不清,亂七八糟,然而其中妙用極多,卻是絕無可疑,潛心思索,毫不知小龍女被襲之事。歐陽鋒走過來牽了他手,道:“咱們到那邊去,莫給你的小師父聽去了。”楊過心想小龍女怎會偷聽,你就是硬要傳她,她也決不肯學,但義父心性失常,也不必和他多所爭辯,于是隨著他走遠。

    小龍女麻軟在地、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想自己武功雖然練得精深,究是少了臨敵的經驗,以致中了李莫愁暗算之后,又遭這胡子怪人的偷襲,于是潛運九陰神功,自解穴道,吸一口氣向穴道沖襲幾次。豈知兩處穴道不但毫無松動之象,反而更加酸麻,不由得大駭。原來歐陽鋒的手法剛與九陰真經逆轉而行,她以王重陽的遺法沖解,竟然是求脫反固。試了幾次,但覺被點處隱隱作痛,當下不敢再試,心想那瘋漢傳完功夫之后,自會前來解救,她萬事不縈于懷,當下也不焦急,仰頭望著天上星辰出了一會神,便合眼睡去。

    過了良久,眼上微覺有物觸碰,她黑夜視物如同白晝,此時竟然不見一物,原來雙眼被人用布蒙住了,隨覺有一張臂抱住了自己。這人相抱之時,初時極為膽怯,后來漸漸放肆,漸漸大膽。小龍女驚駭無已,欲待張口而呼,苦于口舌難動,但覺那人以口相就,親吻自己臉頰。她初時只道是歐陽鋒忽施強暴,但與那人面龐相觸之際,卻覺他臉上光滑,決非歐陽鋒的滿臉□髯。她心中一蕩,驚懼漸去,情欲暗生,心想原來楊過這孩子卻來戲我。只覺他雙手越來越不規矩,緩緩替自己寬衣解帶,小龍女無法動彈,只得任其所為,不由得又是驚喜,又是害羞。

    歐陽鋒見楊過甚是聰明,自己傳授口訣,他雖不能盡數領會,卻很快便記住了,心中欣喜,越說興致越高,直說到天色大明,才將兩大奇功的要旨說完。楊過默記良久,說道:“我也學過九陰真經,但跟你說的卻大不相同。卻不知是何故?”歐陽鋒道:“胡說,除此之外,還有甚么九陰真經?”楊過道:“比如練那易筋鍛骨之術,你說第三步是氣血逆行,沖天柱穴。我師父卻說要意守丹田,通章門穴。”歐陽鋒搖頭道:“不對,不對……嗯,慢來……”他照楊過所說一行,忽覺內力舒發,意境大不相同。他自想不到郭靖寫給他的經文其實已加顛倒竄改,不由得心中混亂一團,喃喃自語:“怎么?到底是我錯了,還是你的女娃娃師父錯了?怎會有這等事?”

    楊過見他兩眼發直,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樣,連叫他幾聲,不聞答應,怕他瘋病又要發作,心下甚是擔憂,忽聽得數丈外樹后忽喇一聲,人影一閃,花叢中隱約見到杏黃道袍的一角。此處人跡罕至,怎會有外人到此?而且那人行動鬼鬼崇崇,顯似不懷好意,不禁疑心大起,急步趕去。那人腳步迅速,向前飛奔,瞧他后心,乃是一個道人。楊過叫道:“喂,是誰?你來干甚么?”施展輕功,提步急追。

    那道人聽到呼喝,奔得更加急了,楊過微一加勁,身形如箭般直縱過去,一把抓住了他肩頭,扳將過來,原來是全真教的尹志平。楊過見他衣冠不整,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喝道:“你干甚么?”尹志平是全真教第三代弟子的首座,武功既高,平素舉止又極有氣派,但不知怎的,此時竟是滿臉慌張,說不出話來。楊過見他怕得厲害,想起那日他自斷手指立誓,為人倒是不壞,于是放松了手,溫言道:“既然沒事,你就走罷!”尹志平回頭瞧了幾眼,慌慌張張的急步去了。

    楊過暗笑:“這道士失魂落魄似的,甚是可笑。”當下回到茅屋之前,只見花樹叢中露出小龍女的兩只腳來,一動不動,似乎已經睡著了。楊過叫了兩聲:“姑姑!”不聞答應,鉆進樹叢,只見小龍女臥在地下,眼上卻蒙著一塊青布。

    楊過微感驚訝,解開了她眼上青布,但見她眼中神色極是異樣,暈生雙頰,嬌羞無限。楊過問道:“姑姑,誰給你包上了這塊布兒?”小龍女不答,眼中微露責備之意。楊過見她身子軟癱,似乎被人點中了穴道,伸手拉她一下,果然她動彈不得。楊過念頭一轉,已明原委:“定是我義父用逆勁點穴法點中了她,否則任他再厲害的點穴功夫,姑姑也能自行通解。”于是依照歐陽鋒適才所授之法,給她解開了穴道。

    不料小龍女穴道被點之時,固然全身軟癱,但楊過替她通解了,她仍是軟綿綿的倚在楊過身上,似乎周身骨骼盡皆熔化了一般。楊過伸臂扶住她肩膀,柔聲道:“姑姑,我義父做事顛三倒四,你莫跟他一般見識。”小龍女臉藏在他的懷□,含含糊糊的道:“你自己才顛三倒四呢,不怕丑,還說人家!”楊過見她舉止與平昔大異,心中稍覺慌亂,道:“姑姑,我……我……”小龍女抬起頭來,嗔道:“你還叫我姑姑?”楊過更加慌了,順口道:“我不叫你姑姑叫甚么?要我叫師父么?”小龍女淡淡一笑,道:“你這般對我,我還能做你師父么?”楊過奇道:“我……我怎么啦?”

    小龍女卷起衣袖,露出一條雪藕也似的臂膀,但見潔白似玉,竟無半分瑕疵,本來一點殷紅的守宮砂已不知去向,羞道:“你瞧。”楊過摸不著頭腦,搔搔耳朵,道:“姑姑,我不懂啊。”小龍女嗔道:“我跟你說過,不許再叫我姑姑。”她見楊過滿臉惶恐,心中頓生說不盡的柔情,低聲道:“咱們古墓派的門人,世世代代都是處女傳處女。我師父給我點了這點守宮砂,昨晚……昨晚你這么對我,我手臂上怎么還有守宮砂呢?□楊過道:“我昨晚怎么對你啊?”小龍女臉一紅,道:“別說啦。”隔了一會,輕輕的道:“以前,我怕下山去,現下可不同啦,不論你到那□,我總是心甘情愿的跟著你。”

    楊過大喜,叫道:“姑姑,那好極了。”小龍女正色道:“你怎么仍是叫我姑姑?難道你沒真心待我么?”她見楊過不答,心中焦急起來,顫聲道:“你到底當我是甚么人?”楊過誠誠懇懇的道:“你是我師父,你憐我教我,我發過誓,要一生一世敬你重你,聽你的話。”小龍女大聲道:“難道你不當我是你妻子?”

    楊過從未想到過這件事,突然被她問到,不由得張皇失措,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喃喃的道:“不,不!你不能是我妻子,我怎么配?你是我師父,是我姑姑。”小龍女氣得全身發抖,突然“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楊過慌了手腳,只是叫道:“姑姑,姑姑!”小龍女聽他仍是這么叫,狠狠凝視著他,舉起左掌,便要向他天靈蓋拍落,但這一掌始終落不下去,她目光漸漸的自惱恨轉為怨責,又自怨責轉為憐惜,嘆了一口長氣,輕輕的道:“既是這樣,以后你別再見我。”長袖一拂,轉身疾奔下山。

    楊過大叫:“姑姑,你到那□去?我跟你同去。”小龍女回過身來,眼中淚珠轉來轉去,緩緩說道:“你若再見我,就只怕……只怕我……我管不住自己,難以饒你性命。”楊過道:“你怪我不該跟義父學武功,是不是?”小龍女凄然道:“你跟人學武功,我怎會怪你?”轉身快步而行。

    楊過一怔之下,更是不知所措,眼見她白衣的背影漸漸遠去,終于在山道轉角處隱沒,不禁悲從中來,伏地大哭。左思右想,實不知如何得罪了師父,何以她神情如此特異,一時溫柔纏綿,一時卻又怨憤決絕?為甚么說要做自己“妻子”,又不許叫她姑姑,想了半天,心道:“此事定然與我義父有關,必是他得罪我師父了。”

    于是走到歐陽鋒身前,只見他雙目呆瞪,一動也不動。楊過道:“爸爸,你怎么得罪我師父啦?”歐陽鋒道:“九陰真經,九陰真經。”楊過道:“你干么點了她的穴道,惹得她生這么大氣?”歐陽鋒道:“到底該是逆沖天柱,還是順通章門?”楊過急道:“爸爸,我師父干么走了?你說啊,你對她怎么啦?”歐陽鋒道:“你師父是誰?我是誰?誰是歐陽鋒?”

    楊過見他瘋病大發,又是害怕,又是難過,溫言道:“爸爸,你累啦,咱們到屋□歇歇去罷。”歐陽鋒突然一個□斗,倒轉了身子,以頭撐地,大叫:“我是誰?我是誰?歐陽鋒到那□去了?”雙掌亂舞,身子急轉,以手行路,其快如風的沖下山去。楊過大叫:“爸爸!”想要拉他,被他飛足踢來,正中下巴。這一腳踢得勁力好不沉重,楊過站立不定,仰后便倒。待得立直身子,只見歐陽鋒已在十余丈外。

    楊過追了幾步,猛地住足,只呆得半晌,歐陽鋒已然不見人影,四顧茫然,但見空山寂寂,微聞鳥語。他滿心惶急,大叫:“姑姑,姑姑!爸爸,爸爸!”隔了片刻,四下□山谷回音,也是叫道:“姑姑,姑姑!爸爸,爸爸!”

    他數年來與小龍女寸步不離,既如母子,又若姊弟,突然間她不明不白的絕裾而去,豈不叫他肝腸欲斷?傷心之下,幾欲在山石上一頭撞死。但心中總還存著一個指望,師父既突然而去,多半也能突然而來。義父雖得罪了她,她想到我卻并無過失,自然會回頭尋我。

    這一晚他又怎睡得安穩?只要聽到山間風聲響動,或是□鳴斗起,都疑心是小龍女回來了,一骨碌爬起身來,大叫:“姑姑!”出去迎接,每次總是凄然失望。到后來索性不睡了,奔上山巔,睜大了眼四下眺望,直望到天色大亮,惟見云生谷底,霧迷峰巔,天地茫茫,就只他楊過一人而已。

    楊過□胸大號,驀地想起:“師父既然不回,我這就找她去。只要見得著她,不管她如何打我罵我,我總是不離開她。她要打死我,就讓她打死便了。”心意既決,登時精神大振,將小龍女與自己的衣服用物胡亂包了一包,負在背上,大踏步出山而去。

    一到有人家處,就打聽有沒見到一個白衣美貌女子。大半天中,他接連問了十幾個鄉民,都是搖頭說并沒瞧見。楊過焦急起來,再次詢問,出言就不免欠缺了禮貌。那些山民見他一個年輕小多子,冒冒失失的打聽甚么美貌閨女,心中先就有氣,有一人就反問那閨女是他甚么人。楊過道:“你不用管。我只問你有沒見到她從此間經過?”那人便要反唇相稽。旁邊一個老頭拉了拉他衣袖,指著東邊一條小路,笑道:“昨晚老漢見到有個仙女般的美人向東而去,還道是觀世音菩薩下凡,卻原來是老弟的相好……”楊過不聽他說完,急忙一揖相謝,順著他所指的小路急步趕了下去,雖聽得背后一陣轟笑,卻也沒在意,怎知道那老者見他年輕無禮,故意胡扯騙他。

    奔了一盞茶時分,眼前出現兩條岔路,不知向那一條走才是。尋思:“姑姑不喜熱鬧,多半是揀荒僻的路走。”當下踏上左首那條崎嶇小路。豈料這條路越走越寬,幾個轉彎,竟轉到了一條大路上來。他一日一晚沒半點水米下肚,眼見天色漸晚,腹中餓得咕咕直響,只見前面房屋鱗次櫛比,是個市鎮,當下快步走進一家客店,叫道:“拿飯菜來。”

    店伴送上一份家常飯菜,楊過扒了幾口,胸中難過,喉頭噎住,竟是食不下咽,心道:“雖然天黑,我還是得去找尋姑姑,錯過了今晚,只怕今后永難相見。”當下將飯菜一推,叫道:“店伴,我問你一句話。”店伴笑著過來,道:“小爺有甚吩咐?可是這飯菜不合口味?小的吩咐去另做,小爺愛吃甚么?”

    楊過連連搖手,道:“不是說飯菜。我問你,可有見到一個穿白衫子的美貌,從此間過去么?”店伴沉吟道:“穿白衣,嗯,這位姑娘可是戴孝?家中死了人不是?”楊過好不耐煩,問道:“到底見是沒是?”店伴道:“姑娘倒有,確也是穿白衫子的……”楊過喜道:“向那條路走?”店伴道:“可過去大半天啦!小爺,這娘兒可不是好惹的……”突然放低聲音,說道:“我勸你啊!還是別去找她的好。”楊過又驚又喜,知是尋到了姑姑的蹤跡,忙問:“她……怎么啦?”問到此句,聲音也發顫了。

    那店伴道:“我先問你,你知不知道那姑娘是會武的?”楊過心道:“我怎會不知?”忙道:“知道啊,她是會武的。”那店伴道:“那你還找她干么?可險得緊哪。”楊過道:“到底是甚么事?”那店伴道:“你先跟我說,那白衣是你甚么人?”楊過無柰,看來不先說些消息與他,他決不能說小龍女的行縱,于是說道:“她是我……是我的姊姊,我要找她。”那店伴一聽,肅然起敬,但隨即搖頭道:“不像,不像。”楊過焦躁起來,一把抓他衣襟,喝道:“你到底說是不說?”那店伴一伸舌頭,道:“對,對,這可像啦!”

    楊過喝道:“甚么又是不像、又是像的?”那店伴道:“小爺,你先放手,我喉管給你抓得閉住了氣,嘿嘿,說不出話。要勉強說當然也可以,不過……”楊過心想此人生性如此,對他用強也是枉然,當下松開了手。那店伴咳嗽幾聲,道:“小爺,我說你不像,只為那娘……那女……嘿嘿,你姊姊,透著比你年輕貌美,倒像是妹子,不是姊姊。說你像呢,為的是你兩位都是火性兒,有一門子愛掄拳使棍的急脾氣。”楊過只聽得心花怒放,笑逐顏開,道:“我……我姊姊跟人動武了嗎?”

    那店伴道:“可不是么?不但動武,還傷了人呢,你瞧,你瞧。”指著桌上幾條刀劍砍起的痕跡,得意洋洋的道:“這事才教險呢,你姊姊本事了得,一刀將兩個道爺的耳朵也削了下來。”楊過笑問:“甚么道爺?”心想定是全真教的牛鼻子道人給我姑姑教訓了一番。那店伴道:“就是那個……”說到這□,突然臉色大變,頭一縮,轉身便走。

    楊過料知有異,不自追出,端起飯碗,舉筷只往口中扒飯,放眼瞧去,只見兩個道人從客店門外并肩住來。兩人都是二十六七歲年紀,臉頰上都包了繃帶,走到楊過之旁的桌邊坐下。一個眉毛粗濃的道人一疊連聲的只雇快拿酒菜。那店伴含笑過來,偷空向楊過眨下眼睛,歪了歪嘴。楊過只作不見,埋頭大嚼。他聽到了小龍女的消息,心中極是歡暢,吃了一碗又添一碗。他身上穿的是小龍女縫制的粗布衣衫,本就簡□,一日一夜之間急趕,更是塵土滿身,便和尋常鄉下少年無異。那兩個道士一眼也沒瞧他,自行低聲說話。

    楊過故意唏哩呼嚕的吃得甚是大聲,卻自全神傾聽兩個道人說話。

    只聽那濃眉道人道:“皮師弟,你說韓陳兩位今晚準能到么?”另一個道人嘴巴甚大,喉音嘶啞,粗聲道:“這兩位都是丐幫中鐵錚錚的漢子,與申師叔有過命的交情,申師叔出面相邀,他們決不能不到。”楊過斜眼微睨,向兩人臉上瞥去,并不相識,心想:“重陽宮中牛鼻子成千,我認不得他們,他們卻都認得我這反出全真教的小子,可不能跟他們朝相。哼,他們打不過我姑姑,又去約甚么丐幫中的叫化子作幫手。”聽那濃眉道人道:“說不定路遠了,今晚趕不到……”那姓皮的道人道:“哼,姬師兄,事已如此,多擔心也沒用,諒她一個娘們,能有多大……”那姓姬的道人忙道:“喝酒,別說這個。”隨即招呼店伴,吩咐安排一間上房,當晚就在店中歇息。

    楊過聽了二人寥寥幾句對話,料想只消跟住這兩個道人,便能見著師父。想到此處,心中歡欣無限。待二人進房,命店伴在他們隔壁也安排一間小房。

    那店伴掌上燈,悄聲在楊過耳畔道:“小爺,你可得留神啊,你姊姊割了那兩個道爺耳朵,他們準要報仇。”楊過悄聲道:“我姊姊脾氣再好不過,怎會割人家耳朵?”那店伴陰陽怪氣的一笑,低聲道:“她對你自然好啦,對旁人可好不了。你姊姊正在店□吃飯……嘿嘿,當真是姊姊?小的可不大相信,就算是姊姊罷,那道爺坐在她旁邊,就只向她的腿多瞧了幾眼,你姊姊就發火啦,拔劍跟人家動手……”他滔滔不絕,還要說下去,楊過聽得隔壁已滅了燈,忙搖手示意,叫他免開尊口,心中暗暗生氣:“那兩個臭道人定是見到姑姑美貌,不住瞧她,惹得她生氣。哼,全真教中又怎有好人?”又想:“姑姑曾到重陽宮中動手,那兩個道人自然認得她,臉上的模樣還能好看得了?”

    他等店伴出去,熄燈上炕,這一晚是決意不睡的了,默默記誦了一遍歐陽鋒所授的兩大神功秘訣,但這兩項秘訣本就十分深奧,歐陽鋒說得又太也雜亂無章,他記得住的最多也不過兩三成而已,這時也不敢細想,生怕想得出了神,對隔房動靜竟然不知。

    這般靜悄悄的守到中夜,突然阮子中登登兩聲輕響,有人從墻外躍了進來。接著隔房窗子啊的一聲推開。姓姬的道人問道:“是韓陳兩位么?”院子中一人答道:“正是。”姬道人道:“請進罷!”輕輕打開房門,點亮油燈。楊過全神貫注,傾聽四人說話。

    只聽那姓姬的道人說道:“貧道姬清虛,皮清玄,拜見韓陳兩位英雄。”楊過心道:“全真教以‘處志清靜’四字排行,這兩個牛鼻子是全真教中的第四代弟子,不知是郝大通還是劉處玄那一條老牛的門下。”聽得一個嗓音尖銳的人說道:“我們接到你申師叔的帖子,馬不停蹄的趕來。那小賤人當真十分了得么?”姬清虛道:“說來慚愧,我們師兄弟跟她打過一場,不是她的對手。”

    那人道:“這女子的武功是甚么路數?”姬清虛道:“申師叔疑心她是古墓派傳人,是以年紀雖小,身手著實了得。”楊過聽到“古墓派”三個字,不自禁輕輕“哼”了聲。

    只聽姬清虛又道:“可是申師叔提起古墓派,這小丫頭卻對赤練仙子李莫愁口出輕侮言語,那么又不是了。”那人道:“既是如此,料來也沒甚么大來頭。明兒在那□相會?對方有多少人?”姬清虛道:“申師叔和那女子約定,明兒正午,在此去西南四十里的豺狼谷相會,雙方比武決勝。對方有多少人,現下還不知道。我們既有丐幫英雄韓陳兩位高手壓陣助拳,也不怕他們人多。”另一個聲音蒼老的人道:“好,我哥兒倆明午準到,韓老弟,咱們走罷。”

    姬清虛送到門口,壓低了語聲說道:“此處離重陽宮不遠,咱們比武的事,可不能讓宮中馬、劉、丘、王幾位師祖知曉,否則我們會受重責。”那姓韓的哈哈一笑,說道:“你們申師叔的信中早就說了,否則的話,重陽宮中高手如云,何必又來約我們兩個外人作幫手?”那姓陳的道:“你放心,咱們決不□漏風聲就是。別說不能讓馬劉丘王郝孫六位真人得知,你們別的師伯、師叔們知道了恐怕也不大妥當。”兩名道人齊聲稱是。楊過心想:“他們聯手來欺我姑姑,卻又怕教□旁人知道,哼,鬼鬼崇崇,作賊心虛。

    只聽那四人低聲商量了幾句,韓陳二人越墻而出,姬清虛和皮清玄送出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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