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玉女心經-《神雕俠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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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女從懷□取出一個瓷瓶,交在楊過手□,高聲道:“這是治療蜂毒的蜜漿,拿去給趙志敬罷。”楊過見到趙志敬,早就恨得牙□□地,只是不便拂逆小龍女之意,于是快步上前,將蜜漿在趙志敬面前地下重重一放。群道聽說小龍女又到宮前,只道再次尋□,來為孫婆婆報仇,一面嚴加戒備,一面飛報馬鈺、丘處機等師尊,那知她竟是來送解毒的蜜漿,愕然之下,都無言可對。楊過放下瓷瓶,向趙志敬望了一眼,滿臉鄙夷之色,轉頭便走。
鹿清篤一見到楊過,發時便怒火上沖,叫道:“好小子,叛出師門,就這么走了么?”那日他被楊過以蛤蟆功打暈,雖然一時閉氣,但楊過功力甚淺,畢竟受傷不重,丘處機給他推拿了幾次,將養數日,己然痊愈,此時飛步搶出,要報當日一推之仇。
小龍女道:“過兒,今日且別還手。”楊過聽得背后腳步聲響,接著掌風颯然,有人抓向自己后領。他在活死人墓中睡了八日寒玉床,練了八日捉麻雀,小龍女雖只授了他一些捉雀的法門,但那是古墓派輕功精萃之所在,此時身上功夫與當日小較比武時已頗有不同,當下不先不后,直等鹿清篤手掌剛要抓到,這才矮身竄出,跟著乘勢伸手在他衣角上一帶。鹿清篤說甚么也想不到短短數日內他輕功便已大有進境,大怒之下出手不免輕敵,急撲不中,身已前傾,再被他一帶,登時立足不住,重重一交仆跌在地。
待得他爬起身來,楊過早已奔到小龍女身畔。鹿清篤大聲怒喝,要待沖過去再打,群道中突然奔出一人,猶似足不點地般□忽搶到,拉著他的手臂,回入人叢。鹿清篤被他抓住,登時半身麻木,抬頭看時,原來是師叔尹志平,已罵到口邊的一句話便即縮了回去。
尹志平朗聲叫道:“多謝龍賜藥。”說著躬身行禮。小龍女并不理睬,牽著楊過的手道:“回去罷。”尹志平道:“龍姑娘,這楊過是我全真教門下弟子,你強行收去,此事到底如何了斷?”小龍女一怔,道:“我不愛聽人羅唆。”挽著楊過手臂,快步入林。□
尹志平、趙志敬等群道呆在當地,相顧愕然。□
兩人回入墓室。小龍女道:“過兒,你的功夫是有進益了,不過你打那胖道士,卻很是不對。”楊過道:“這胖道士打得我苦,可惜今日沒打夠他。姑姑,干嗎我不該打他?”小龍女搖頭道:“不是不該打他,是打法不對。你不該帶他仆跌,應該不出手帶他,讓他自行朝天仰摔一交。”楊過大喜,道:“那可有趣得緊,姑姑,你教我。”小龍女道:“我是過兒,你是胖道人,你就來捉我罷。”說著緩步前行。
楊過笑嘻嘻的伸手去捉她。小龍女背后似乎生了眼睛,楊過跑得快,她腳步也快,楊過走得慢了,她也就放慢腳步,總是與他不即不離的相距約莫三尺。楊過道:“我捉你啦!”縱身向前撲去,小龍女竟不閃避。楊過眼見雙手要抱住她的脖子,那知就在兩臂將合未合之際,小龍女斜刺□向后一滑,脫出了他臂圈。楊過忙回臂去捉,這一下急沖疾縮,自己勢道用逆了,再也立足不穩,仰天一交,跌得背脊隱隱生痛。
小龍女伸手牽住他右手提起,助他站直。楊過喜道:“姑姑,這法兒真好,你身法怎么能這般快?”小龍女道:“你再捉一年麻雀,那就成啦。”楊過奇道:“我已會捉啦。”小龍女冷笑道:“哼,那就算會捉?我古墓派的功夫這么容易學會?你跟我來。”
當下帶他到另一間石室之中。這石室比之先前捉麻雀的石室長闊均約大了一倍,室中已有六只麻雀在內。地方大了這么多,捕捉麻雀自然遠為艱難,但小龍女又授了他一些輕功提縱術與擒拿功夫,八九日后,楊過已能一口氣將六只麻雀盡數捉住。
此后石室愈來愈大,麻雀只數也是愈來愈多,最后是在大廳中捕捉九九八十一只麻雀。古墓派心法確然神妙,寒玉床對修習內功又輔助奇大,只三個月工夫,八十一只麻雀楊過已能手到擒來。小龍女見他進步迅速,也覺喜歡,道:“現下咱們要到墓外去捉啦。”楊過在墓中住了三月,大是氣悶,聽說到墓外練功,不由得喜形于色。小龍女道:“有甚么好喜歡的?這功夫難練得緊。八十一只麻雀,一只也不能飛走了。”
兩人來到墓外,此時正當暮春三月,枝頭一片嫩綠,楊過深深吸了幾口氣,只覺一股花香草氣透入胸中,真是說不出的舒適受用。小龍女抖開布袋袋口,麻雀紛紛飛出,就在此時,她一雙纖纖素手揮出,東邊一收,西邊一拍,將幾只振翅飛出的麻雀擋了回來。群雀驟得自由,那能不四散亂飛?但說也奇怪,小龍女雙掌這邊擋,那邊拍,八十一只麻雀盡數聚在她胸前三尺之內。
但見她雙臂飛舞,兩只手掌宛似化成了千手千掌,任他八十一只麻雀如何飛滾翻撲,始終飛不出她只掌所圍作的圈子。楊過只看得目瞪口呆,又驚又喜,一定神間,立時想到:“姑姑是在教我一套奇妙掌法。快用心記著。”當下凝神觀看她如何出手擋擊,如何回臂反撲。她發掌奇快,但一招一式,清清楚楚,自成段落。楊過看了半晌,雖然不明掌法中的精微之處,但已不似初見時那么詫異萬分。
小龍女又打了一盞茶時分,雙掌分揚,反手背后,那些麻雀驟脫束縛,紛紛沖天飛去。小龍女長袖揮處,兩股袖風撲出,群雀盡數跌□,唧唧亂叫,才一只只的振翅飛去。
楊過大喜,牽著她衣袖,道:“姑姑,我猜郭伯伯也不會你這本事。”小龍女道:“我這套掌法叫作‘天羅地網勢’,是古墓派武功的入門功夫。你好好學罷!”于是授了他十幾招掌法,楊過一一學了。十余日內,楊過將八十一招“天羅地網勢”學全了,練習純熟。小龍女捉了一只麻雀,命他用掌法攔擋。最初擋得兩三下,麻雀就從他手掌的空隙中竄了出去。小龍女候在一邊,素手一伸,將麻雀擋了回來。楊過繼續展開掌法,但不是出招未夠快捷,就是時刻拿捏不準,只兩三招,又給麻雀逃走。小龍女便擋回讓他再練。
如此練習不輟,春盡夏來,日有進境。楊過天資穎悟,用功勸奮,所能擋住的麻雀不斷增加,到了中秋過后,這套“天羅地網勢”已然練成,掌法展了開來,已能將八十一只麻雀全數擋住,偶爾有幾只漏網,那是因功力未純之故,卻非一蹴可至了。
這日小龍女說道:“你已練成了這套掌法,再遇到那胖道士,便可毫不費力的摔他幾個□斗了。”楊過道:“若和趙志敬動手呢?”小龍女不答,心想:“瞧那趙志敬和孫婆婆動手時的身手,他若不是中了蜂毒,孫婆婆也未必能嬴。你目下的功夫可還遠不及他。”楊過明白她不答之答的含意,說道:“現下我打不過他也不要緊,再過幾年,就能勝過他了。姑姑,咱們古墓派的武功確比全真教要厲害些,是不是?”
小龍女仰頭望著室頂石板,道:“這句話世上只有你我二人相信。上次我和全真教姓丘的老道動手,武功我不及他,然而這并非古墓派不及全真教,只是我還沒練作我派最精奧的功夫而已。”楊過一直以小龍女難勝丘處機為憂,聽了此言,不由得喜上眉梢,道:“姑姑,那是甚么功夫?很難練么?你就起始練,好不好?”
小龍女道:“我跟你說個故事,你才知道我派的來歷。你拜我為師之前,曾拜過祖師婆婆。她姓林,名字叫做朝英,數十年前,武林中以祖師婆婆與王重陽二人武功最高。本來兩人難分上下,后來王重陽因組義師反抗金兵,日夜忙碌,祖師婆婆卻潛心練武,終于高出他一籌,但祖師婆婆向來不問武林中的俗事,不喜炫耀,因此江湖上知道她名頭的人卻是絕少。后來王重陽舉義失敗,憤而隱居在這活死人墓中,日夜無事,以鉆研武學自遣,祖師婆婆那時卻心情不佳,接連生了兩場大病,因此待得王重陽二次出山,祖師婆婆卻又不及他了。最后兩人不知如何比武打賭,王重陽竟輸給了祖師婆婆,這古墓就讓給她居住。來,我帶你去看看這兩位先輩留下來的遺跡。”
楊過拍手道:“原來這座石墓是祖師婆婆從王重陽手□硬槍來的。早知如此,我住在這□可又加倍開心了。”小龍女微微一笑,領著他來到一間石室。楊過見這座石室形狀甚是奇特,前窄后寬,成為梯形,東邊半圓,西邊卻作三角形狀,問道:“姑姑,這間屋子為何建成這個怪模樣?”小龍女道:“這是王重陽鉆研武學的所在,前窄練掌,后寬使拳,東圓研劍,西角發鏢。”楊過在屋室中走來走去,只覺莫測高深。
小龍女伸手向上一指,說道:“王重陽武功的精奧,盡在于此。”楊過抬頭看時,但見室頂頂石板上刻滿了諸般花紋符號,均是以利器刻成,或深或淺,殊無規則,一時之間,那能領略得出其中的奧妙?
小龍女走到東邊,伸手到半圓的弧底推了幾下,一塊大石緩緩移開,現出一扇洞門。她手持蠟燭,領楊過進去。□面又是一室,卻和先一間處處對稱,而又處處相反,乃是后窄前寬,西圓東角。楊過抬頭仰望,見室頂也是刻滿了無數符號。
小龍女道:“這是祖師婆婆的武功之秘。她嬴得古墓,乃是用智,若論真實功夫,確是未及王重陽。她移居古墓之后,先參透了王重陽所遺下的這些武功,更潛心苦思,創出了克制他諸般武功的法子。那就都刻在這□了。”楊過喜道:“這可妙極了。丘處機、郝大通他們武功再高,總也強不過王重陽去,你只消將祖師婆婆的武功學會了,自然勝過了這些臭道士。”小龍女道:“話是不錯,只可惜沒人助我。”楊過昂然道:“我助你。”小龍女橫了他一眼,道:“只可惜你本事不夠。”楊過滿臉通紅,甚感羞愧。
小龍女道:“祖師婆婆這套功夫叫作‘玉女心經’須得二人同練,互為臂助。當時祖師婆婆是和我師父一起練的。祖師婆婆練成不久,便即去世,我師父卻還沒練成。”楊過轉愧為喜,道:“我是你徒兒,也能與你同練。”小龍女沉吟道:“好!咱們走著瞧罷。第一步,你先得練成本門各項武功。第二步是學全真派武功。第三步再練克制全真派武功的玉女心經。我師父去世之時,我還只十四歲,本門功夫是學全了,全真派武功卻只練了個開頭,更不用說玉女心經了。第一步我可教你,第二步、第三步咱倆須得一起琢磨著練。□
從那日起,小龍女將古墓派的內功所傳,拳法掌法,兵刃暗器,一項項的傳授。如此過得兩年,楊過已盡得所傳,藉著寒玉床之助,進境奇速,只功力尚淺而已。古墓派武功創自女子,師徒三代又是女人,不免柔靈有余,沉厚不足。但楊過生性浮躁輕動,這武功的路子倒也合于他的本性。
小龍女年紀漸長,越來越是出落得清麗無倫。這年楊過已十六歲了,身材漸高,喉音漸粗,已是個俊秀少年,非復初入古墓時的孩童模樣,但小龍女和他相處慣了,仍當他孩童看待。楊過對師父越來越是敬重,兩年之間,竟無一事違逆師意。小龍女剛想到要做甚么,他不等師父開口,早就搶先辦好。但小龍女冷冰冰的性兒仍與往時無異,對他不茍言笑,神色冷漠,似沒半點親人情份。楊過卻也不以為意。小龍女有時撫琴一曲,琴韻也是平和沖淺。楊過便在一旁靜靜聆聽。
這一日小龍女說道:“我古墓派的武功,你已學全啦,明兒咱們就練全真派的武功。這些全真老道的功夫,練起來可著實不容易,當年師父也不十分明白,我更加沒能領會多少。咱們一起從頭來練。我若是解得不對,你盡管說好了。”次日師徒倆到了第一間奇形石室之中,依著王重陽當年刻在室頂的文字符號修習。
楊過練了幾日,這時他武學的根柢已自不淺,許多處所一點即透,初時進展極快。但十余日后,突然接連數日不進反退,愈練愈是別扭。
小龍女和他拆解研討,卻也感到疑難重重。楊過心下煩躁,大發自己脾氣。小龍女道:“我與師父學練全真武功,練不多久,便難進展一步,其時祖師婆婆已不在世,無處可請教益。明知由于末得門徑口訣,卻也無法可想。我曾說要到全真教去偷口訣,給師父重重訓斥了一頓。這門功夫就此擱下了,反正是全真派武功,不練也不打緊。你也不用生氣,此事不難,咱們只消去捉個全真道士來,逼他傳授入門口訣,那就行了。跟我走罷。”這一言提醒了楊過,忽然想起趙志敬傳過他的“全真大道歌”中有云:“大道初修通九竅,又竅原在尾閭穴。先從涌泉腳底沖,涌泉沖起漸至膝。過膝徐徐至尾閭,泥丸頂上回旋急。金鎖關穿下鵲橋,重樓十二降宮室。”于是將這幾句話背了出來。
小龍女細辨歌意,說道:“聽來這確是全真派武功的要訣。你既知道,那再好也沒有了。”當下楊過將趙志敬所傳的口訣,逐一背誦出來。當日趙志敬所傳,確是全真派上乘內功的基本秘訣,只是未授其用法,至于甚么“涌泉”、“十二重樓”、“泥丸”等等名稱更是毫不解說,楊過只是熟記在心,自是毫無用處。此時小龍女一加推究,指出其中關鍵,楊過立時便明白了。數月之間,兩人已將王重陽在室頂所留的武功精要大致參究領悟。
這一日兩人在石室中對劍已畢,小龍女嘆道:“初時我小覷全真派的武功,只知它雖號稱天下武學正宗,其實也不過如此,但到今日,始知此道實是深不可測。咱們雖盡知其法門秘要,但要練到得心應手,勁力自然而至,卻不知何年何月方能。”楊過道:“全真派武功雖精,但祖師婆婆既留下克制之法,自然尚有勝于它的本事。這叫做一山還有一山高。”小龍女道:“從明日起,咱們要練玉女心經了。”
次日兩人同到第二間石室,依照室頂的符號練功。這番修習卻比學練全真派武功容易得多,林英所創破解王重陽武功的法門,還是源自她原來的武學。
過得數月,二人已將“玉女心經”的外功練成。有時楊過使全真劍法,小龍女就以玉女劍法破解,待得小龍女使全真劍法,楊過便以玉女劍法克制。那玉女劍法果是全真劍法的克星,一招一式,恰好把全真劍法的招式壓制得動彈不得,步步針鋒相對,招招制敵機先,全真劍法不論如何騰挪變化,總是脫不了玉女劍法的籠罩。
外功初成,轉而進練內功。全真內功博大精深,欲在內功上創制新法而勝過之,真是談何容易?那林朝英也真是聰明無比,居然別尋蹊徑,自旁門左道力搶上風。小龍女抬頭望著室頂的圖文,沉吟不語,一動不動的連看數日,始終皺眉不語。
楊過道:“姑姑,這功夫很難練么?”小龍女道:“我從前聽師父說,這心經的內功須二人同練,只道能與你合修,那知卻不能夠。”楊過大急,忙問:“為甚么?”小龍女逆:“若是女子,那就可以。”楊過急道:“那有甚么分別?男女不是一樣么?”小龍女搖頭道:“不一樣,你瞧這頂上刻著的是甚么圖形?”楊過向她所指處望去,見室頂角落處刻著無數人形,不下七八十個,瞧模樣似乎均是女相,姿式各不相同,全身有一絲絲細線向外散射。楊過仍是不明原由,轉頭望著她。
小龍女道:“這經上說,練功時全身熱氣蒸騰,須揀空曠無人之處,全身衣服暢開而修習,使得熱氣立時發散,無片刻阻滯,否則轉而郁積體內,小則重病,大則喪身。□楊過道:“那么咱們解開衣服修習就是了。”小龍女道:“到后來二人以內力導引防護,你我男女有別,解開了衣服相對,成何體統?”
楊過這兩年來專心練功,并未想到與師父男女有別,這時覺得與師父解開全身衣衫而相對練功確然不妥,到底有何不妥,卻也說不上來。小龍女其時已年逾二十,可是自幼生長古墓,于世事可說一無所知,本門修練的要旨又端在克制七情六欲,是以師徒二人雖是少年男女,但朝夕相對,一個冷淡,一個恭誠,絕無半點越禮之處。此時談到解衣練功,只覺是個難題而已,亦無他念。楊過忽道:“有了!咱倆可以并排坐在寒玉床上練。”小龍女道:“萬萬不行。熱氣給寒玉床逼回,練不上幾天,你和我就都死啦。”
楊過沉吟半晌,問道:“為甚么定須兩人在一起練?咱倆各練各的,我遇上不明白地方,慢慢再問你不作嗎?”小龍女搖頭道:“不成。這門內功步步艱難,時時刻刻會練入岔道,若無旁人相助,非走火入魔不可,只有你助我、我助你,合二人之力方能共渡險關。”
楊過道:“練這門內功,果然有些麻煩。”小龍女道:“咱們將外功再練得熟些,也足夠打敗全真老道了。何況又不是真的要去跟他們打架,就算勝他們不過,又有甚么了?這內功不練也罷。”楊過聽師父這般說,當下答應了,便也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這日他練完功夫,出墓去打些獐兔之類以作食糧,打到一只黃□后,又去追趕一頭灰兔,這灰兔東閃西躲,靈動異常,他此時輕身功夫已甚是了得,一時之間竟也追不上。他童心大起,不肯發暗器相傷,卻與它比賽輕功,要累得兔兒無力奔跑為止。一人一兔越奔越遠,兔兒轉過山坳,忽然在一大叢紅花底下鉆了過去。
這叢紅花排開來長達數丈,密密層層,奇香撲鼻,待他繞過花叢,兔兒已影蹤不見。楊過與它追逐半天,已生愛惜之念,縱然追上,也會相饒,找不到也就罷了。但見花叢有如一座大屏風,紅瓣綠枝,煞是好看,四下□樹蔭垂蓋,便似天然結成的一座花房樹屋。楊過心念一動,忙回去拉了小龍女來看。
小龍女淡然道:“我不愛花兒,你既喜歡,就在這兒玩罷。”楊過道:“不,姑姑,這真是咱們練功的好所在,你在這邊,我到花叢的那一邊去。咱倆都解開了衣杉,可是誰也瞧不見誰。豈不絕妙?”
小龍女聽了大覺有理。她躍上樹去,四下張望,見東南西北都是一片清幽,只聞泉聲鳥語,杳無人跡,確是個上好的練功所在,于是說道:“虧你想得出,咱們今晚就來練罷。”
當晚二更過后,師徒倆來到花蔭深處。靜夜之中,花香更是濃郁。小龍女將修習玉女心經的口訣法門說了一段,楊過問明白了其中疑難不解之處,二人各處花叢一邊,解開衣杉,修習起來。楊過左臂透過花叢,與小龍女右掌相抵,只要誰在練功時遇到難處,對方受到感應,立時能運功為助。
兩人自此以夜作晝。晚上練功,白日在古墓中休息。時當盛暑,夜間用功更為清涼,如此兩月有余,相安無事。那玉女心經共分九段行功,這一晚小龍女已練到第七段,楊過也已練到第六段。當晚兩人隔著花叢各自用功,全身熱氣蒸騰,將那花香一薰,更是芬芳馥郁。漸漸月到中天,再過半個時辰,兩人六段與七段的行功就分別練成了。突然間山后傳來腳步聲響,兩個人一面說話,一面走近。
這玉女心經單數行功是“陰進”,雙數為“陽退”。楊過練的是“陽退”功夫,隨時可以休止,小龍女練的“陰進”卻須一氣呵成,中途不能微有頓挫。此時她用功正到要緊關頭,對腳步聲和說話聲全然不聞。楊過卻聽得清清楚楚,心下驚異,忙將丹田之氣逼出體外,吐納三次,止了練功。只聽那二人漸行漸近,語音好生熟悉,原來一個是以前的師父趙志敬,一個卻是尹志平。兩人越說越大聲,竟是互相爭辯。
只聽趙志敬道:“尹師弟,事你再抵賴也是無用。我去稟告丘師伯,憑他查究罷。”尹志平道:“你苦苦逼我,為了何來?難道我就不知?你不過想做第三代弟子的首座弟子,將來好做我教的掌門人。”趙志敬冷笑道:“你不守清規,犯了我教的大戒,怎能再做首座弟子?”尹志平道:“我犯了甚么大戒?”趙志敬大聲喝道:“全真教第四條戒律,淫戒!”
楊過隱身花叢,偷眼外望,只見兩個道人相對而立。尹志平臉色鐵青,在月光映照下更是全無血色,沉著嗓子道:“甚么淫戒?”說了這四字,伸手按住劍柄。趙志敬道:“你自從見了活死人墓中的那個小龍女,整日價神不守舍,胡思亂想,你心中不知幾千百遍的想過,要將小龍女摟在懷□,溫存親熱,無所不為。我教講究的是修心養性。你心中這么想,難道不是已了淫戒么?”
楊過對師父尊敬無比,聽趙志敬這么說,不由得怒發欲狂,對二道更是恨之切骨。但聽尹志平顫聲道:“胡說八道,連我心中想甚么,你也知道了?”趙志敬冷笑道:“你心中所思,我自然不知,但你晚上說夢話,卻不許旁人聽見么?你在紙上一遍又一遍書寫小龍女的名字,不許旁人瞧見么?”尹志平身子搖幌了兩下,默然不語。趙志敬得意洋洋,從懷中取出一張白紙,揚了幾揚,說道:“這是不是你的筆跡?咱們交給掌門馬師伯、你座師丘師伯認認去。”尹志平再也忍耐不住,刷的一聲,長劍出鞘,分心便刺。
趙志敬側身避開,將白紙塞入懷內,獰笑道:“你想殺我滅口么?只怕沒這等容易。”尹志平一言不發,疾刺三劍,但每一劍都疲他避開了。到第四劍上,錚的一聲,趙志敬也是長劍出手,雙雙相交,當下便在花叢之旁斗起來。這兩人都是全真派第三代高弟,一個是丘處機的首徒,一個是王處一的首徒,武功原在伯仲之間。尹志平咬緊牙關狠命相撲,趙志敬卻在惡斗之中不時夾著幾句譏嘲,意圖激怒對方,造成失誤。
此時楊過已將全真派的劍法盡數學會,見二人酣斗之際,進擊退守,招數雖然變化多端,但大致盡在意料之中,心想姑姑教的本事果然不錯。只見二人翻翻滾滾的拆了數十招,尹志平使的盡是進手招數,趙志敬不斷移動腳步,冷笑道:“我會的你全懂,你會的我也都練過。要想殺我,休想啊休想。”他守得穩凝無比,尹志平奮力全撲,每一招卻都被他擋開。再斗一陣,眼見二人腳步不住移向小龍女身邊,楊過大驚,心想:“這兩名賊道若是打到我姑姑身畔,那可糟啦!”
驀地□趙志敬突然反擊,將尹志平逼了回去。他急進三招,尹志平連退三步。楊過見二人離師父遠了,心中暗喜,那知尹志平忽然劍交左手,右臂□出,呼的一掌,當胸拍去。趙志敬笑道:“你就是有三只手,也只有妙手偷香的本事,終難殺我。”當下左掌相迎。兩人劍刺掌擊,比適才斗得更加兇了。
小龍女潛心內用,對外界一切始終不聞不見。楊過見二人走近幾迓,心中就焦急萬分,移遠幾步,又略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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