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日與夜循著時間的軌跡交替了一遍。 古老的城池在火紅與灰黑之間便又浮沉了一輪。 在江寧城的邊緣,秩序已愈發混亂不堪,規模大大小小的火拼與廝殺偶爾爆發一陣,只有隸屬于公平王“龍賢”傅平波以及“軍賢”林角九麾下的隊伍仍舊在嘗試維持秩序,驅逐廝殺者,但偶爾,即便是這些執法隊,也會遭遇到成群結隊的挑戰。 城市內圍的核心圈還保持著一定的太平,比武大會已進入半決賽,優勝者們時不時的還在金樓設宴,對于參加這次熱鬧的俠客們來說,這里固然有些亂,可亂得越厲害,也越是吸引了天下人的目光。就江湖人而言,能參與這樣的盛會,只是無尚的榮光,至于在這樣的狀況下如何保護自身——戰爭都沒來,些許的殺人越貨、街頭火拼,又算得了什么? 每一個人都是這樣的說的。 當然,對于公平黨五方這次江寧大會的進度,更多的人實際上鬧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五位大王相互之間發生了沖突,大會上鬧得不可開交,因此城內的狀況也愈發惡劣——這是許多人都更能接受的結果。 即便是從各地而來,嘗試下注結盟的各方勢力,多數也是將這次因讀書會而起的摩擦看成了一場普通的政治博弈。。臺上博弈,臺下就會動手,等到談妥了,所有的沖突方自然都會偃旗息鼓。畢竟過去和樂融融的公平黨一直都發展順利,江寧的大會又造了這么久的勢,總不至于因為某方的任性就真的談崩了吧? 人們或迷惘或狂熱地參加到了這次廝殺中來…… 當然,九月二十,公平王將要攤牌的訊息在城內傳開并醞釀了一日,所有人都大概明白,事情將要進入新的階段了。 這一天的比武結束后,城市內圍各方的慶祝與外圍的沖突與廝殺都愈發激烈,各式的喧囂猶如狂歡,直至凌晨才偶有平靜。尋仇者們趁著這“最后”混亂的當頭各行其是,也有幾位大王麾下的中層團體,也嘗試在公平王表態前,炫耀自己的力量與肌肉,以期待在正式的談判中給予上頭更多的籌碼。 人們來來去去,慘叫聲、呻吟聲響起來,又在喧囂中漸漸的消失,鮮血流淌、鮮血干涸……五湖客棧廢墟前的橋洞下,躲在這里的人們也見證了一場場的鬧劇,那些身影時不時的出現,時不時的消失,有時候在視野中倒下,有的人摔下石橋,尸體順著水流遠去…… 陽光升起來時,城市似乎平靜了一陣。經歷了幾天的混亂,河堤上方的道路上滿是垃圾,河堤那邊被燒毀的廢墟里,有流民打起了棚屋,依靠簡陋的條件暫時居住,而沿著廢墟過去,更多仍舊成型的院落周圍,都已經豎起圍墻、堆起攔阻,隨時都有人在上方巡邏了。 混亂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過來。 “站住!” “別讓他們跑了……” “宰了他們……” 亂糟糟的。 清晨的霧氣剛剛散去,此時從道路上首先是跑來的,是背著包袱、身上帶傷的三道身影。七八名江湖漢子追逐在后方,這些人各持刀槍,其中有兩人的身后插了“閻羅王”麾下“阿鼻元屠”的旗子,大聲呼喝、儼如流匪。 道路旁的房舍后方,有人從圍欄后方探出頭來,打量這混亂而又尋常的一幕。五湖客棧廢墟里的棚屋當中,眼見變故過來,幾名握有刀槍的漢子便也在廢墟邊上相攜而立,緊張地觀望動靜,也保護后方窩棚里更為孱弱的家人。 “救命啊……” 被追逐的三人身上傷勢有輕有重,其中一人鮮血淋淋,滴了一路,他們一面奔跑,一面帶著哭腔向四周求救。但眼見后方那“阿鼻元屠”的旗幟,周邊的房舍間也沒人敢在此時出頭,只是警戒對方不朝自己這邊過來而已,至于后方的追逐者,一面奔跑大喊,一面也在大量周圍,時不時的露出警告的神色,甚至開口大喝:“看什么看!” “阿鼻元屠做事——” “抓捕讀書會逆賊——” 河畔的橋洞邊,小光頭攀在路旁同樣看著這一幕。背著包裹的三人奔跑過去了,隨后是追逐者也呼呼喝喝地過去。他回過頭去,河畔正在燒火,彌漫著一股藥味。 小和尚朝坐在火邊的大哥龍傲天道:“阿鼻元屠又在殺人。” 橋洞之中,躺在那兒的兩道身影都像是進入了彌留狀態,女子月娘的身體在昨晚抽搐了好一陣,暈厥后已許久沒有動彈了,薛進蜷縮在一旁也不知道有沒有睡下——他的狀態只比月娘稍好——缺食少藥,長期心力交瘁的狀態下,人的意識其實也已經變得迷迷糊糊的,寧忌也無法從呼吸上辨別他的意識是否清醒,他坐在藥罐前,也像是呆在了那兒。 “阿彌陀佛。”小和尚低吟了一聲,“小衲知道師父為何讓我來這里了……這也是眾生相。” 他過去在晉地長大,晉地也鬧饑荒,也打仗,甚至人人相食,但并不像江寧表現得這般狂暴而混亂。 剛剛來到這里時他甚至覺得這里是有希望的,人們都想獲得一個好的前程,但越是這樣,人們相互之間的廝殺越是激烈,甚至大部分時候,都表現得更加莫名其妙起來。 “我已經開始討厭這里了。” 過了一陣,橋洞那邊的大哥“龍傲天”才帶著厭惡地說了一句,隨后道:“……他們又回來了。” 他后半句指的是另一件事。話音才落,便見有兩人從河堤邊下來,探著頭朝橋洞這里打量了幾眼,這是之前追逐者里的其中兩人,一人背上插了旗子,他們看看這里,又扭頭看看另一側路邊廢墟中的小營地,確定雙方應該不是一伙的。 “哎,這里有兩個小崽子……” “他們竟然有藥……” 亂世之中,藥是金貴的東西。 兩人拿著武器朝這里過來,看看橋洞下沒有動靜的兩個大人,心中已然有了計較,這看起來像是一家人,兩個大人都病了,或許是拿最后的家當換了些藥材。 “喂,你們的爹娘……” 背后有旗子的那人開口說話,年長的少年人盤腿坐在藥罐邊托著下巴,依舊沒有動靜,小光頭背對兩人,嘆了口氣:“阿彌陀佛……”他伸手拿起地上的棍子。 “……他們可是生病……” 兩人一面說話,一面前行,小和尚手中的長棍刷的朝后一伸,簡簡單單地擊中了走在前方那人的小腹,收回,再朝上方閃電般的一點,敲在稍后方那背后插旗者的喉結上。 “喔……” “嗚……” 這兩下出棒簡潔而又快速,幾乎看不到多少時間差,甚至于小和尚都沒有仔細看過敵人。兩人一個捂著小腹蜷縮在地,一個捂住脖子仰面而倒,隨后在地上翻滾,俱都發不出什么聲音來。 “阿彌陀佛,小衲也覺得這里有些煩,不過人間的修行,或許便是這樣……” 他將棍子放在一邊,無聊地坐下來。 兩道身影在后方的灘涂上翻滾了一陣,漸漸的躬身起來,有人開始低聲喊痛,有人艱難地咳嗽,此時另外的幾名追逐者返回來了,他們有的站在河堤邊的路上,有人從上頭下來,看著橋洞下的情景,驚疑不定。 “喂……” “喂喂……” “怎、怎……怎么了……” “我等乃閻羅王麾下阿鼻元屠,什、什么人干的……” 地上的兩人被同伴扶起來,被打中喉結的背旗者伸手恐懼地指向橋洞下,另一人已經能夠發聲:“點子扎手……小、小心……” 藥罐邊的少年放下托著下巴的手。 “這里是我的老家,我娘親最喜歡的地方……他們在我的心里拉了屎。” 寧忌這句話說完,目光才轉向這邊的幾人,隨后站起身,帶著冷漠的神色地朝這邊走來。他的身形不高,也沒見任何的兵器,只是步伐從容得不似普通人。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