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落后-《新順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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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個份上,劉鈺不由緊張起來。
拔吊無情翻臉不認人簡單,就戴進賢的數學水平,放在這個時代算是高手,但在前世上過學的劉鈺看來也就那么回事,粗通微積分的水平吧?
可就算是翻臉不認人了,以后不來往了,之前交往甚密那算怎么回事?真要是將來出了事,會不會有人借機生事?
劉鈺只覺得后背有些汗濕,嘟囔道:“是,兒子知道了。但西洋學問,確實有可取之處,若因此事,就斷絕和西洋聯系,恐對國朝不利啊?前朝徐光啟如此才能,尚且盛贊利瑪竇大才,且有《幾何原本》、《泰西水法》等書流傳。如今天下,非只有九州赤縣……”
劉盛嘆了口氣道:“我如何不知?之前繪制天下輿圖,此等大事,兵政府職方司竟無一人能主持,只能讓西洋傳教士來做。輿圖之事,國之命門,豈可輕易與人?可也沒有辦法,咱們不會。法蘭西國傳教士測繪的天朝輿圖,那我天朝關隘、山川,法蘭西人盡知矣!”
“測算歷法,欽天監內無人能敵,只能哭喊‘寧可使中夏無好歷法,不可使中夏有西洋人’,卻又何用?一如《西游記》里車遲國斗法,賭命一斗推算日食,結果欽天監內國朝人全都賭輸了,賭輸了卻又耍賴不肯死,我國朝顏面都被丟盡了。”
“前明《萬歷野獲編》就說,國初學天文有歷禁,習歷者遣戍,造歷者殊死。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難道我不知西洋學問卻有可學之處?可如今那羅馬教廷遣人來此,措辭高傲,不準國人教徒祭祖,更要求全面開放諸城允許傳教士自由來往。任誰,也不會允許的。”
劉鈺也跟著嘆了口氣,前幾年測繪天朝輿圖的事他是知道的,靠的是法國傳教士。
因為伽利略搞出了木星衛星做標準時間的經度測量法,世界上第一次出現了標準經緯度的地圖,路易十四第一次看到標準經緯度的法國地圖還曾吐槽過:科學家弄沒的土地,比我打一場敗仗都多。
法國又是出了名的“天主孝子”,教廷那邊因為禮儀之爭和大順扯皮,法蘭西則抓住機會猛派傳教士,甚至里面還有法蘭西科學院的院士。
父親劉盛說我國朝山川關隘,法蘭西人盡知矣……其實何止法蘭西人盡知?連神羅各諸侯里一些沒去過中國的傳教士,都能整理繪制完整的漢地諸省地圖,標注清晰。
測繪,是國之命脈。劉鈺很清楚。
前世所有的民用地圖經緯度都是火星坐標,嚴禁別國測繪本國地圖,鬼子侵華也是先派人到處繪制地圖。
大順也不是沒腦子,兵政府職方司本就是干這個的,兵部四司,職責之重不能假手他人,國朝不是不清楚。
可如今卻只能依靠西洋人,因為本土測繪法嚴重失真。
山川地形,西洋人都留下了副本,將來都是隱患。
極大的隱患,但凡有一點辦法,測繪地圖這種事也絕不能交給外國人來做。
如今東西方的差距已經拉開,瞎了眼能夠心算微積分、解出日地月三體問題的猛人歐拉已經嶄露頭角,即將一統后世數學教科書的符號江山。
西法黨與守舊黨的黨爭偏偏在這時候爆發了,羅馬教廷又死咬著禮儀問題不放,雙方不可能調和的。
父子兩人相對而嘆,終究劉盛還是揮揮手,示意劉鈺離開。
“你記下就好,此事也不要外傳。我剛剛給你的那本小冊子,你回去也好好讀讀,大有裨益。”
“是。兒子記下了。”
劉鈺摸了摸手里的那幾張紙,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寫的什么。父子之間還用打啞謎嗎?你直接說不就完事了?
躬身行禮,邁著碎步倒退到門口,推門離開。
“看來,朝廷是要禁教?”
…………
從外書房走到外面,劉鈺心里頗為壓抑,初秋的蟬更是叫人心燥,吱吱地叫個不停。
饅頭還老老實實地在馬廄旁等著他,離著老遠就看劉鈺低頭耷拉角的,心里也是一陣不祥的預感。
趕忙走到身邊,劉鈺這才想起來身邊還有個忐忑不安的小廝。
“沒事,和你無關,你大可放心了。”
“呼……”
饅頭長松了口氣,伸手撫著胸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道:“我見三爺面色不好,以為又要跟著三爺挨打呢。既是無事,那小的先去泉柳居知會一聲,也免得那些人擔憂。”
“嗯,好。我就不去了,有些事,沒心情吃酒了。你也別說我不去了,就說……”
“這些話還消三爺教?我就說三爺被國公叫住,詢問學問。”
劉鈺見他機靈,笑著從懷里摸出來一小塊碎銀子扔過去道:“正好,今日初八,護國寺有廟會。你就去玩耍吧,我今日也不出去,沒你的事了。”
這是自己的心腹之人,自小一起長大的伴讀,待遇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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