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茶香在山間飄蕩。 時間好像靜止不動,兩大高手凝止對立。 寧道奇的聲音之中明顯多了幾分虛弱之意。 他已經將散手八撲的八種精義盡數使出,但是葉千秋一拳轟下,做到了傷而不殺,顯然是還留著很大的余力。 這讓寧道奇不禁有種挫敗感。 這種挫敗感在寧道奇的一生當中,幾乎從來沒有出現過。 無論是年少之時,還是壯年之時,他寧道奇幾乎都沒有敗的如此徹底過。 不遠處的梵清惠站在茶樹間,看著那突然就敗北的寧道奇,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 寧道奇雄踞中原第一人的名號已經有幾十年,如今,就這么敗了? 雖然早預料到了是這樣的結局,但當一切真的發生的時候,難免還是有些錯愕。 梵清惠的目光落在葉千秋的身上。 她素淡的玉容本來給人一種看盡世俗的感覺,似乎世上再沒有任何事物令她動心勞神。 青絲盡去的光頭,讓她的臉如同靈秀山川起伏般的清麗輪廓,使人渾忘凡俗。 但此刻,梵清惠的心是徹底的亂了。 梵清惠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傷感神色,寧道奇敗了,足以說明天機子的實力已經穩居當世第一。 無論是中土還是域外。 天機子獨步天下。 中土無人可勝天機子,域外也無人。 即便是突厥之神畢玄、高句麗之神傅采林,也無法和天機子相提并論。 這二人和寧道奇是齊名的人物。 寧道奇敗的這般痛快,畢玄和傅采林也未必能比寧道奇強了多少。 梵清惠心中有著悲傷,她悲傷,是因為天機子表露出如此強大的境界,那和氏璧和《慈航劍典》對于天機子的誘惑就小了太多。 她自以為此番邀請天機子到帝踏峰,最起碼有著七八成的把握,能將天機子拉攏到靜齋的這一邊。 但是現在看來,確是她有些想當然了。 不過,她還有機會。 想到這里,梵清惠朝著另一邊的師妃暄和李淳風看去。 二人站在那里,猶如一雙璧人。 李淳風是天機子的愛徒,如果能將李淳風綁在靜齋這邊,是否能讓天機子改變心意呢? 想到這里,梵清惠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朝著這邊走了過來,朝著葉千秋說道:“天機子道兄的功力獨步天下,清惠佩服。” “道兄說天機閣和慈航靜齋道不同不相為謀。” “在清惠眼中,天機閣和慈航靜齋的道并沒有什么不同。” “我們都是正道同道,不是嗎?” “我覺得道兄好像對我們靜齋有什么誤解之處。” “道兄是否在怪我這出家人塵心未盡呢?” “其實,我實在另有苦衷,自我派始祖地尼創齋以來,立下修練劍典者必須入世修行三年的法規。” “我靜齋歷代弟子,也是因此便被卷入塵世,在那波云詭譎的人事中,難以自拔。” “有些門人弟子,因此而喪命。” “有人以為我們意圖操控國家興替,這其實是一個誤會。” “我們靜齋的人,從來不會去操控國家的興替。” “我們只是代天命,替天下百姓尋找明主,為天下百姓早一日能過上太平日子,做出了我們該做的事情。” 葉千秋聞言,朝著梵清惠看去,看著梵清惠那張乍看之下似乎沒什么特別的面容。 看著梵清惠臉上露出的平靜之色。 葉千秋不禁說道:“如果梵齋主覺得是貧道誤解了你,因此作出了這等解釋,以此來挽回貧道。” “貧道覺得著實是大可不必。” “因為在貧道看來,梵齋主的話,的確是出于真心。” “但正是因為出于真心。” “貧道才覺得可怕。” “因為,這是你們踐行了很多次的事。” “有些時候,人往往太過高估了自己。” “如果在高處站的時間太久了,就容易看不清楚這地上到底有些什么東西。” “其實,你們靜齋歷代修行劍典的傳人,在三年入世修行這件法規上,有些過度流于表面了。” “你們所謂的匡扶天下,真的是為了天下蒼生?” “還是為了你們自己修行?” “在貧道看來,你們現在口中的所謂匡扶蒼生,不過是你們居高臨下,想要結束一場游戲的無奈之舉。” “既然只是為了應付一件事,又何必還要去做這件事呢?” “這本身就很無聊,不是嗎?” “地尼立下這個規矩的時候,恐怕沒有想到,她的傳人有朝一日會將入世修行當做一種包袱。” “入世修行的本意是什么呢?” “是為了讓你們匡扶天下蒼生?” “貧道覺得并不是這樣。” “修行便是修行,為何要和天下蒼生掛鉤呢?” “自我的修行是一件很個人,很私人的事情,你們靜齋的傳人也只不過是普通人而已。” “你們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太高了。” “況且,憑什么你們覺得你們選出的便一定是明君呢?” 梵清惠聽到這里,忍不住說道:“我承認,道兄說的的確有些道理。” “不過,我并不覺得靜齋歷代傳人的做法有什么問題。” “其實我們哪來的資格挑選未來的明君呢?” “我們只是希望能為受苦的百姓作點貢獻,以我們微薄的力量對有為之人加以支持和鼓勵。” 葉千秋搖頭失笑,道:“梵齋主若是這么說,那就沒意思了。” “凡事并非是要看你怎么說,還是要看你怎么做。” “如果慈航靜齋的力量還算微薄,那普天之下的各方勢力,就沒有實力雄厚的了。” “你們的確沒資格挑選未來的明君。” “但是,你們一直都是這么做的。” “做人呢,的確不可能句句都說實話。” “但睜著眼說瞎話,是不是也得有個限度。”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 “梵齋主若是繼續這般摘開自己,那我們也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葉千秋的話說的很明白,就差沒當著梵清惠的面說一句,不要當了婊子還立牌坊,說自己是貞潔烈婦。 梵清惠聞言,終究是沒有再說什么所謂的自謙之言,而是徑直說道。 “道兄或許質疑的是我們的選擇。” “我們既然選的天下之主,自然會慎之又慎,綜合去考量一些東西。” “從古至今,明君也有不少,我們自然有一個選取明君的標準。” 葉千秋道:“貧道不知道你們是如何去制定出這樣一個標準的。” “你們背后所攜帶的能量本就是一種加成,當你們入局天下之時,對于真正的明君來說,本就是一種破壞平衡的舉動。” 梵清惠道:“道兄且聽清惠一言,如何?” 葉千秋負手道:“說吧,貧道今日既然到了帝踏峰,自然不會輕易離去。” 梵清惠聞言,心中大定,只聽得她柔聲說道。 “縱觀古今,只有贏政和楊堅,是把四分五裂的國土重歸一統的帝皇,無獨有偶,這兩人建立的王朝也均可看作是是歷兩代而終。” “雖然,楊廣現在還尚且是大隋名義上的皇帝,但是大廈將傾,如果沒有什么意外的話,大隋定然會在楊廣手中滅亡。” “從這其中可見,嬴政和楊堅他們雖然都有統一中土的“天下之志”,卻或許欠缺了一點“天下之材”,又或許是欠缺了一點“天下之效”。” 葉千秋淡淡一笑,對梵清惠的說法不可置否,他也沒有打斷梵清惠,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只聽得梵清惠道:“天下之志指的是統一和治理天下的志向和實力,天下之材是有治理天下的才能,天下之效是大治天下的效果。” “秦皇嬴政有天下之志,可惜統一六國后,不懂行仁求靜,而以鎮壓的手段對付百姓,以致適得其反。” “楊堅登位后,革故鼎新,有開皇之治的盛世,且循序漸進的平定南方,雄材大略,當時天下能與之相抗者,唯宋缺一人,但以宋缺的自負,仍要避隱嶺南,受他策封。” “楊隋本大有可為,可惜敗于楊廣之手,為之奈何?” “秦皇嬴政,只有天下之志,卻缺少了天下之材,終究沒有達到天下之效。” “隋皇楊堅,不僅有天下之志,還有天下之材,可惜,因為楊廣的緣故,也沒有達到天下之效。” “如今,我們再選明君,便是要選有天下之志、有天下之材,還有可能達到天下之效的明君。” “這天下之效想要達到,的確是很難,但是未必不能做到。” “道兄如果肯早一點助我們一臂之力,那天下百姓的幸福就會早一點到來。” 梵清惠說到這里,停了下來,她目光灼灼的看著葉千秋。 在她看來,她們慈航靜齋要做的是為全天下百姓謀福祉的大事,天機子若是真的正道人物,就應該加入她們。 葉千秋聽到梵清惠的最后一句話,不禁微微搖頭,道:“梵齋主恐怕根本沒有聽懂貧道的話。” “天下百姓的幸福和平,從來不在某一個人的身上。” “梵齋主,如果你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的話。” “那貧道只會對今日之行,感覺到十分失望。” 梵清惠聞言,臉上泛起一抹異色,隨即開口道:“道兄,既然此事咱們暫時談不攏,不如先擱置在一邊。” 這時,只見梵清惠朝著師妃暄和李淳風站立的地方看去,低聲朝著葉千秋說道:“道兄,你難道不覺得妃暄和淳風其實很是般配嗎?” “靜齋和天機閣是鄰居,妃暄和淳風也算是一起長大。” “妃暄雖然是靜齋傳人,但并未落發為尼,如果妃暄和淳風可以在一起的話。” “道兄是否能答應助我們一臂之力呢?” 梵清惠這些話都是用了聚音成線的法子,除了她和葉千秋,旁人是決計聽不到的。 葉千秋聽到梵清惠這話,對梵清惠的感官著實是跌到了谷底。 葉千秋都有些疑惑,這樣的梵清惠是如何將宋缺給迷住的? 拉皮條拉到了自己徒弟的身上,或許靜齋的傳人本身就是被培養來誘惑天下間最杰出的那一部分人的。 葉千秋搖了搖頭,他很想忍著惡心答應下來,將梵清惠給忽悠的找不著北。 最后讓靜齋自決于天下人的面前。 但,葉千秋發覺他著實不想再對著梵清惠的這張看似人模人樣的臉。 有時候內心的骯臟,絕對是要比外在的骯臟令人作嘔。 葉千秋現在連戲弄梵清惠的心思都沒有了。 葉千秋的搖頭,終止了梵清惠的一切幻想。 梵清惠終于認清了現實,現實就是世上并非是所有人都吃她的這一套。 四十年前,她憑借她的智慧和美貌,在江湖上不知俘獲了多少英雄人物。 縱然是宋缺這樣的人,亦是對她傾心。 她還從來沒有碰到過像天機子這樣油鹽不進的人。 梵清惠現在很清楚,她手上的籌碼,根本不足以讓天機子有半分動心。 那這意味著什么? 梵清惠覺得頭皮發麻,如果有一天天機子站到了靜齋的對立面。 那靜齋該如何行事? 最要緊的是,天下大亂,魔門一定會趁勢而動。 靜齋作為天下玄門正道之首,又豈能坐視不理,任由魔門為非作歹。 這一樁樁一件件事聚合起來,恐怕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靜齋的處境將會有些不妙。 靜齋數代人的努力,絕對不能在她的手上化為云煙。 梵清惠苦笑著,一時間不知該和葉千秋如何繼續說下去。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