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跟在韓岡的兒子身后,沿途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讓舊日的記憶從不知名的深處浮起,基本上沒有怎么變動過的建筑和陳設(shè),一切都讓馮京回想起自己處在人生最巔峰的那段時間。 十幾年前,這里曾經(jīng)是馮京的府邸。原本是郡王宅,收回之后空了十幾年,被熙宗皇帝賜給了新就任的馮京。 當(dāng)時的這間宅子,由于十幾年的空置,已經(jīng)破敗不堪。馮京廢了好大一番心力,把他的宰相宅邸整修一新。 官靴的木底,在青石板上,出篤篤的清響。這是來自于太行山深處的石料,十余年了,每天都有數(shù)以百計的官吏、仆從,走在這些青石板上,但至今幾乎都看不到有什么缺損。 拐角處的桂樹,正郁郁蔥蔥。十幾年的時間,長到了兩人多高,只看那綠如翠玉的葉片,就能想見八月中秋,飄香十里的芬芳。這是從江夏家中連根移來,馮京親手在此府邸栽下。 畫堂上的琉璃瓦,出自汝州名窯;堂中大梁,來自于秦嶺之巔;后院園林,出自江南名匠之手;宅中深井,是化解了京師大旱的井師親自主持開鑿。 這一座宅邸的每一處細節(jié),都沁透了馮京的心力。 少年成名,三元及第,兩娶宰相之女,官場上一路高歌猛進,當(dāng)時的馮京,確信自己能在這座宅邸中安住多年,即使一時出外,也很快就能回來——依照慣例,宰相賜第,在宰相出外之后,都會空置幾年不與他人,以便起復(fù)后還能入居原處。 只是馮京終究是沒能在這里久居,沒兩年就被趕出了京師,十余年間遍歷地方,始終沒能再東山起復(fù)。 在馮京卸任之后多年,這座宅邸終于迎來了新的主人,新任的宰相不僅僅堂而皇之的搬入了這座宅子,還把旁邊的一間大宅給并了進來,占地比馮京居于此處時大了一半還多。 無名之火越熊熊。 先前文彥博的話一一在馮京腦海浮現(xiàn)。 “韓岡肯定不會反對,他只做五年就要退了,之后兵權(quán)在誰手上?章惇!他放心把性命交給章惇?” “章惇還能做幾年?十年!十年后卸任,兵權(quán)不論交予誰手,有放在自己手上讓他放心?” “既然章韓都不能久任東府,那他們?yōu)橹袝鵂帄Z兵權(quán),就是為他人做嫁衣裳,以章韓之狡獪,又如何會這般糊涂?” 正如文彥博所說,馮京也確信韓岡最后肯定會分割兵權(quán),否則,他五年后離位,憑什么再去制衡章惇?! 韓岡肯定會答應(yīng)分出部分兵權(quán),繼續(xù)使用大議會來制衡宰相——縱使一時煩擾,但日后就會得益于此。 不過,那時才是真正的開始。 想到與文彥博最后的那段對話,馮京心頭火漸漸消散,投向韓岡嫡子的眼神,也多了幾許居高臨下的憐憫。 韓岡善出奇,愛出奇,與他的恩主王韶極相似,甚至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過去的幾次交鋒,就是讓韓岡出其不意的亂拳獲勝。 但這一回,韓岡出奇出到了死路上,就怨不得人要在背后推上一把了。 所以,先,要跟韓岡好好談一談。 …………………… 馮京走了,去了韓岡的府邸。 與馮京長時間的交談,文彥博的體力消耗不少,可文彥博卻沒有休息,反而拄著拐杖,站在后園的小溪旁,看著水底的游魚。 “大人在擔(dān)心馮當(dāng)世?” 文及甫回來后,已經(jīng)陪著文彥博站了半刻鐘,見父親始終不動,便小心的猜測著緣由。 “擔(dān)心他做什么?”文彥博動也不動,“韓岡不肯定會順水推舟?” “韓岡奸狡如狐,馮京卻有些糊涂了,兒子怕他會露了破綻。”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