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儒生合在賢能舉(下)-《宰執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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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宗孟兩個鼻孔喘著粗氣,仿佛好斗的公牛,“世家巨族,國之大害。州縣治事,往往因事涉大族而橫生枝節。在列諸位皆起于州郡,想必深有體會。”
這些話,在朝堂上說出來,足夠犯忌諱。朝堂上的官員,絕大多數都是出身與地方大族,只有極少數出自于寒門。
即使出自寒門,等成了高官顯宦,與同僚相互聯姻,這世家大族的根基也就立下了。
蒲宗孟家世不算出眾,出身閬州,也不是什么大去處,但多年為官,鄉族頗是興旺,自家這一房更是鐘鳴鼎食,豈會自外于簪纓之列?
但他就是這么跳出來為朝廷張目。
“多少世家巨族,拿到了鐵路支線的修建之權,一縣乃至數縣之人貨,皆從此路上過。世家賣票收費,與設卡抽稅無異,所得巨萬,只數年就有敵國之富。”
韓忠彥安坐如素,仿佛蒲宗孟所稱的敵國之富,與相州韓家絲毫無礙。
蒲宗孟拍著交椅,狀似痛心疾,“如今朝廷又欲行議會之策,世家巨戶于錢財之外,又有了與官府相當的權柄。日后親民官上任,是為朝廷治事安民,還是給人鞍前馬后做伴當?!”
蒲宗孟聲震廳室,為國為民,顯是不惜己身了。
卻聽曾孝寬悠然說道,“讀書人十年寒窗而不得其果,往往心生怨懟。投往異國,不乏其人。西夏有張元吳昊,交趾有徐百祥,投效遼人者,更是不計其數。”
蒲宗孟輕哼了一聲,投奔西夏的張元吳昊臭名昭著,投效交趾的徐百祥則不是事先做了功課,誰還能記得?
曾孝寬繼續:“昔年仁宗有鑒于張元之事,便不再于殿試上黜落考生,又開特奏名一科,但恩澤之人依然稀少。于今朝廷大勵教化,讀書者日眾,而錄官不見多,長此以往,民間怨聲必多。”
蒲宗孟似欲反駁,曾孝寬卻壓著蒲宗孟,“想必傳正也知道,凡事絕無有百利而無一弊者,也絕無有百弊而無一利者,必是利害相參。吾等用事,只能權衡利弊,取其利多弊少者行之。”
曾孝寬話停,章惇立刻接上,“傳正之言,非是無稽。但這正是我等要祥議的地方,如何用其利,制其害。約束大戶的同時,還能有裨于州縣政事。”
蒲宗孟看看左右,本還欲說,卻不見有人捧場,皺眉想了想,卻不再爭辯了。
“先人與晏元獻公有舊,家兄昔年也承了不少人情。”李承之在靜默中開口,“‘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如此富貴氣象,聞之令人神往。但元獻公之后,晏家諸子,無一可承門戶,至幾道,則已是‘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李承之話落,廳中更是悄無聲息,這都是明擺著要維護大族。
推行議會,州縣政事必然會受到干擾。但在座的有誰會反對?
家里的兒子不成氣候,族中也沒有什么人才,那這個家族就敗落定了。
書香門第,沒有一個進士出身,家門保不住多久。就是宰相之家,子弟中若缺一個進士,敗落起來也就是二三十年、一兩代人的事。
或許蔭補出身的官員會反對——他們升不到高位——但能蔭補子弟的官員卻不會反對。即使是蔭補出身,弄到一個舉人頭銜還是不難的。
能成為舉人,就有資格被選為縣議員,同時還有資格去選舉州議員。這就有了是保守家門的實力。
而對很多富戶來說,即使家中沒有能考進士的讀書種子,也無力去榜下捉婿,去招一個舉人做女婿,也比討好上官容易。只要多砸錢,能培養出幾個秀才來,鄉里也能橫行了。
唯一不利的,真的就只有朝廷了。
當然,還有人擔心寒門士子。
“也不必擔心,行議會之政,會讓寒門士子無出頭之日。”韓岡不會給人留下這么明顯的破綻,“朝廷取士,不問閥閱,并非九品中正之制,也非孝廉之舉,想與否。中等人家,哪個不能讓子弟上學?若肯用心向學,中人之姿,也能有一個秀才。若能得名師教授,進士也有望。”他笑了一笑,“寒家便是一例。”
韓岡家世雖說是寒素,可按戶等來說,也至少二等以上,否則哪里能供出一個讀書人來?不過三等戶以下,連耕讀都做不到,不算是良家子了,根本不在考慮之中。
提議一方早有所備,提案又是好處多多,說到此處,已經沒有什么人還覺得有什么的可以反對的。
但顧慮總免不了,熊本自與會后一直閉目不言,直至此時,方才開口,“敢問相公,如何讓太后同意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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