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潮至東嶗觸山回(上)-《宰執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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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確終于不能笑看韓岡的窘境了。蔡京這分明是在拉攏曾布、張璪,并示好并不在場的呂惠卿。
“心達而險、言偽而辯,危言聳聽,無過于斯!”蔡確獰聲說道。
蔡京反問:“相公以蔡京為少正卯乎?”
《荀子》中所載,孔子曾言:人之五惡,勝于盜竊者:一曰心達而險,二曰行辟而堅,三曰言偽而辯,四曰記丑而博,五曰順非而澤。少正卯五項皆備,所以被孔子誅殺。蔡確指蔡京現在正是占了其中的第一和第三條,聰明而用心險惡,言辭虛偽卻說得有理有據。
蔡確森然說道:“子產不毀鄉校,但子產也曾誅鄧析!”
蔡京毫不示弱的回應道,“相公可誅蔡京,可能誅盡天下正人?”
蔡確的威脅并沒有意義。實際上,朝廷都不可能殺了蔡京。向皇后就是有這個念頭,包括韓岡在內的朝臣們,都要出面阻止。但蔡確是要帶出下面的話。
“欲陷君于不義,何可謂正人?”章惇一下就配合上了,冷然說道,“夫傷忠臣者有似于此也。夫無功不得民,則以其無功不得民傷之;有功得民,則又以其有功得民傷之。”
他知道向皇后聽不懂這段話,更不會知道出處,又詳細的解釋,“忠臣往往為小人所間。若忠臣行事無功績且不為民所贊,小人便會詆毀其人。若忠臣有功勞有人望,同樣會被小人詆毀。人主若為其所惑,那就真的是讓。比干、萇弘都是因此而死;箕子、商容只能出奔;周公、召公更是無辜受疑;而范蠡、伍子胥,也不得不背井離鄉。”
這是《呂氏春秋》里面的一段話。說得是子產和鄧析。
子產是春秋時鄭國名相,執政二十余年,在中原四戰之地,維系鄭國不至為強鄰所欺,而鄧析同樣是鄭國的大夫,精于律訟,而且被后人視為名家的鼻祖。
有一次洧水漲水,鄭國一個富人被淹死了,有人得到了他的尸體。富人的家人請求買回這具尸體。得到尸體的那個人索要高價。富人家里把這件事告訴鄧析,請他拿個主意。鄧析便道:“勿須擔心,其他人不會買。”得到尸體的那人沒辦法了,也去找鄧析,鄧析則對他說:“放心,除你之外,他們在其他人那里買不到。”
一件事能夠正說反說,都能說出道理,但用心卻非是正道。當子產每次出臺一項新的法令,鄧析就會教人怎么從中鉆空子。一次次的重復,最后子產無法容忍,直接誅殺了鄧析。
所以《呂氏春秋》中就評價說,那等誹毀忠臣的小人跟鄧析很相似。如果忠臣沒有功績、得不到世人的擁護,那些小人就會以此為理由來詆毀忠臣;如果忠臣能夠順利的建功立業,還得到了世人的贊許和尊敬,而小人們,就又會以這些功業和世人的尊敬來中傷忠臣,說他們威脅到了君主。
盡管在《左傳》中,是另一位鄭國國相誅殺了鄧析,但原因和理由是一樣的。
蔡京很了解《呂氏春秋》,更了解《荀子》《春秋》,但他并不在意,因為他知道,當他光明正大的將韓岡的威脅說出來后,朝臣們日后都會開始利用這個理由來攻擊韓岡。
所有人都知道韓岡太過年輕,地位與他的年紀不匹配,能力、名望更是讓人忌憚,朝廷有充分的理由壓制他。但每一個人都在等別人站出來,他們都畏懼韓岡的反撲,可蔡京不在意,他敢說,敢做,敢賭。
“韓岡才高、名重、望隆,得民心、軍心、士心,以及,”蔡京抬眼看了一下上方,“……圣心!若其垂垂已老,蔡京絕不會多言。但韓岡如今剛過而立,已是進出兩府,這讓人如何不擔心日后其身登相位,把持朝政數十載?若如此,天子將居于何處?”
蔡京的質問震動朝堂,面對誅心之論,韓岡比蔡京還要平靜。
“殿院彈劾韓岡,可是秉承他人之意?”
蔡京正氣凜然:“此乃蔡京本心,忠于事,忠于君。忠于國。無非一個‘忠’字。”
“既然如此,那就很好解決了。”韓岡心平氣和的對蔡京道:“只要殿院肯終身在京外為官,韓岡終生不入兩府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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