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修行之人心境異常重要,老夫當時雖已證道入了儒圣境界,可惜心性不堅,做了無法挽回之事,若文軒泉下有知,當也會勸老夫罷手……可文軒于老夫有再造之恩,若無法為其討回公道,即便位列仙班,老夫又當如何面對他一家老幼在天之靈?唉,現(xiàn)在想來,這一切都是老夫的機緣。那一趟余姚訪友之行,不論結果如何,老夫都難逃這跌境之劫。” 前面聽得還比較順暢易懂,說到此間陳遙便有些云山霧罩了。 入儒圣境界他知道,但何為心境,跌境之劫又指何意,這些專業(yè)術語他全然聽不明白; 但不管怎么說,老先生所謂的“做了無法挽回之事”,指的應當就是當年那所謂的一夫當關、揮毫伏尸三百里了。 “那皆是世人謬傳,老夫當時奮力一擊,也不過伏尸百余里,斬人千余罷了。若非王觀察使自那裘浦后方緊追不舍,想來老夫當日也已殞命于那余姚城外。唉,這些事,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陳遙并非當事之人,呂公揮毫破敵之時他也未在現(xiàn)場,世人或有夸大其詞的成分…… 但無論如何,經(jīng)余姚一役,裘浦兵力大損軍心盡失,徹底折戟沉沙,再也無力與王式抗衡,敗局便是由此定下。 而從呂公這一番講述里,陳遙也對手中檀木匣子里的神器有了更一進步的了解。 至于后來發(fā)生的事……自然也便就逐漸明了。 呂公趕至余姚之前便已修為大成,天庭也有使臣奏樂前來接應,呂公本打算會畢舊友便聽召受封,不想事有變故,心境受損;上天感其忠義,但無法諒其枉造殺業(yè),便讓他以落境之身成為柱神,再度潛心修煉,待到心境重歸之時,再返天庭。 話雖如此,然呂公這么多年以來,始終被困于那尸橫遍野、煙塵滾滾的余姚城頭;而此番濮州遭圍,他早也看淡一切,故此才會有今天這一番決定。 原來不是不想保衛(wèi)濮州,而是不能。 聽完呂公自述,陳遙也嘆了口氣,沉默良久,遂一拱手,恭恭敬敬說道,“不知先生還有如此往事,是晚輩失禮了。” 呂公淡淡一笑,“無妨。小友年紀輕輕便心懷天下,當是我輩之幸,天下人之幸,若能逃過此劫,當有一番作為,可惜老夫看不到那一天了。陳遙啊,你且記住,你雖未飽讀圣賢諸子,然仍深俱君子仁風,可惜亂世將至,君子之道恐受其害,日后行事需明辨善惡,分而處之。老夫能教你的,也唯盡于此了。” 陳遙聞言,后退一步,稽首見禮,對著呂老圣公深深一拜: “云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呂公聞言微微一頓,爾后撫須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老夫都差些忘了,你小子斗酒疊墻詩如洪、一夜題遍院中墻的美名,只怕是早已超過我這行將就木的老東西了。” 見他還能如此樂觀,陳遙眼眶一熱,再度拱手施禮,只恨自己當初為何不早些結交這老先生,如今大勢已定,空留遺恨。 “心境已失,修為大跌,如此,還要以心頭血為代價,強行推演天機,更將儒道四器之一慷慨相贈……為這小子做到如此地步,敢問先生,可否值得?” 待陳遙懷揣天樞毫離開小院趕回城南,空曠死寂的小院內卻是突地刮起一陣清風。清風穿堂而過,卷起道道帷幔,講堂之外,兩道身影徐徐而現(xiàn)。 呂公哈哈一笑,將手邊宣紙撫正,沖堂外二人言道。 “二位近日在我濮州地界神出鬼沒,有意無意皆在躲著老夫,怎的今日不嫌老夫聒噪?卻是主動現(xiàn)身了?” “阿彌陀佛。白云蒼蒼,江水泱泱。貧僧道衍,見過呂老圣公。” “福生無量天尊。貧道圓機子,見過呂圣。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堂外趁風而來者,正是消失了近十余日的道衍與李嵐清——其實說起來,他二人也并非是消失,消失一說不過是陳遙一廂情愿的想法。 道衍與李嵐清這幾日雖不曾露面,暗地里卻始終在觀察著陳遙的一舉一動,只是陳遙本人對此并不知情罷了。 聽這二人竟將陳小友所作復述一遍,連呂老先生聞言也忍俊不禁,手指二人哈哈大笑道。 “你們倆啊,你們倆。” 分別起手、合十見罷禮,道衍與李嵐清便如同釋聽講學的學子一般,也各自于堂中坐下,爾后自然是李嵐清率先開口說道。 “先生以身殉國,以死明志,以愿衛(wèi)道,貧道心懷敬仰。儒家一途,得有先生一人,乃是天下人百年來的福份。此間若有何未了心愿,貧道在所不辭。” 呂公聞言微微頷首,不過隨后卻又輕輕搖頭,“老夫七歲入童生,九歲成秀才,十二歲得舉人,之后更是一路攀升,直至登頂。如今年逾古稀,心中早無牽掛,在這濮州守柱育人,能有幸遇到圣僧轉世,已屬大幸。真人好意,老夫心領了。” “阿彌陀佛。施主心懷宏愿,但贈器一事……”道衍沉默片刻,也接上話茬,只不過話語之間卻是有些躊躇。 “大師無需多慮。” 呂公見狀微微一笑,言道:“老夫的確也知此子來歷不明,即便以心頭血為引,也難推其來歷;然你我皆是修道之人,修為更臻化境,世間之事,又有何異?如此,管他是人是仙,是鬼是妖,但看他如何處世做人便可,此間道理,大師又豈能不知?” “先生所言極是,是貧僧愚鈍了。”道衍聞言雙手合十。 “大師言重了。” 呂公撫須而嘆,“此子身負通天大才,若是能以文入道,不日成就當不在老夫之下,不過既然肉身乃自靈山佛國,老夫自不能強求;而之所以將天樞毫贈于此子,也只當是老夫惜才愛才罷……想此子年紀輕輕,除了滿腹才學,還能心懷大義,欲撥亂反正救這滿城百姓,僅此一點,受老夫區(qū)區(qū)一桿天樞毫,當之無愧,當之無愧也。”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