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黃昏之時-《余燼之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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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隊緩慢地行進在平靜的大海之上,從瑪魯里港口駛離時,船只如同狼群般龐大,但經歷了之前的海戰,現在僅剩下三艘,其余的鐵甲船要么沉沒于棱冰灣戰役,要么便因為自身的損傷過重,無法繼續跟隨隊伍前進而被落下。
即使是這樣,現有的這三艘鐵甲船狀態也不好,為了追擊晨輝挺進號,它自身的損傷也在逐步加劇,最為重要的是,付出了這樣的代價,還是在某個無光的夜晚里,跟丟了晨輝挺進號。
狀態最好的血鯊號行駛在最前方,它滿載著物資與精銳的戰士與船員,是疫醫手中最鋒利的劍刃,它劈開海水,一路向前。
“這里……便是所謂的寂海嗎?”
疫醫站在船首,遙望著這灰色的世界,話語聲帶著微微的顫抖,不是恐懼,反而是興奮。
“這無處不在的侵蝕,仿佛這片海域都是基于某種怪異的存在,而建立起來的。”
張開雙手,疫醫享受著這奔涌壓抑的力量,它們如同這朦朧的灰色一樣,籠罩在每個人步入寂海之人的身上。
在緊張的追擊戰下,疫醫與洛倫佐等人一樣,他們所有人都受到了侵蝕的影響,完全投入于血與火的廝殺,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步入了寂海。
在丟失了晨輝挺進號的蹤跡后,疫醫才打量起了所處的環境。
起初疫醫也不敢相信這侵蝕是源于寂海的,但在簡單的推測與實驗后,他意識到了這一點,侵蝕緊隨著船隊,它的范圍近乎等于這片海域的范圍。
這便是寂海的異常之處,也是在了解到這些后,疫醫意識到了寂海對外的“封鎖性”,進入寂海的人都會被侵蝕扭曲了感知,即使有幸出來,凡人們也會因侵蝕陷入瘋狂。
“真意外啊。”疫醫感嘆著。
沒有什么考驗內心的抉擇,也沒有什么盛大的儀式,這些人就像迷路的孩童,就這么輕易地誤入了這禁忌的旋渦。
“寂海……這里真的是寂海。”
另一個聲音響起,澤歐坐在輪椅上,身后的士兵推動著他,緩緩靠近疫醫。
澤歐此刻恢復的還不錯,整張臉依舊存在著被燒傷后的猙獰,只有裸露的眼球與露出牙床的嘴巴,但即使是這樣,也要比之前強太多了。
之前它就像一個將死之人,現在看來,死神對于澤歐的死活,還不是很感興趣,他成功地從死神的手中偷到了時間,活在生還的狂喜之中。
澤歐與死神擦肩而過,但這并非是死神的憐憫,而是與魔鬼的交易,澤歐的幸存是有代價的,不僅僅是幫助疫醫潛入維京諸國,繞過海上的警戒,還有一些更深層次的代價……
僅僅是回憶起血腥的手術,澤歐便能感受到從身體之中傳來的幻痛,仿佛鋒利的手術刀依舊在切割著他的身體,將人的部分一點點地取走,直到澤歐變成某個非人的存在。
“你們維京人稱這里為神域?在這片海域的盡頭便是諸神的居所,所以這片海域的盡頭,果然是有著什么東西在等著我們嗎?無論是神,還是惡魔。”
疫醫看著澤歐,他身上披著黑色的毛毯,蓋住了他的身體,只是這毛毯所呈現的輪廓,是一個非人的輪廓。
一個巨大且帶著凸起的輪廓,澤歐的頭顱和它相比是如此地突兀,就仿佛凡人的頭顱不該存在于其上一樣,應該有什么更加猙獰的東西來取代才對,就像拼接的畫作,充斥著違和感。
“你難道不害怕嗎?”
澤歐不畏懼死亡,他畏懼的是神明,那些虛無縹緲的神明,而現在他步入了神的領域,他的心中充滿了對神的敬畏與恐懼,還有莫名的神圣感。
這些復雜的情緒充斥著他的內心,他曾經在寂海面前害怕得不敢前進,如今真的步入這里,他的內心居然稍有些平靜,就像朝圣一樣。
“我不害怕,澤歐。”
疫醫回答道,他張開手試著感受迎面吹來的海風,但這里是風止之地,只有鐵甲船行進帶來的微弱氣流拂過他的身體,擾動著此處的寂靜。
“我不信神,比起害怕什么神明,我更害怕的是一無所有。”
疫醫繼續說著,從說話起,他的目光便一直盯著前方,從未移開過。
“我執著了這么久,上百年的時光,費了這么大的勁,殺了那么多人,吞食了那么多的罪惡……我所有的所有便是為了那里,結果到了那里什么也沒有,那才是真正的絕望。”
話語很平靜,經過鳥嘴面具后,聲音變得有些模糊。
這清晰地傳入了澤歐的耳中,他看著疫醫的背影,能感覺到某種無形的東西在他的身上擴張,生長出尖牙與利爪,這樣的尖銳難以計數,如同扭曲的叢林。
“那么,假如那里真的什么都沒有呢?”澤歐也不清楚自己是為什么,他突然問出了這樣的問題,“如果那里只是一片遼闊的冰原呢?”
“你是在否定你的神嗎?如果那里什么都沒有,那么你的神也不存在了。”
疫醫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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