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實在來不及改錯別字了,見諒呀。沒想到這章會寫這么多。) …… 古靈宗晴朗的夜空忽然被陰云遮蔽了,漫天星斗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潑天的大雨。 子時還未到來,陸嫁嫁入睡不久,便被窗外的驚雷震醒。 她穿著單衣從榻上坐起,側身望去。 紙窗上時不時有電光潑下,窗邊的簾子與陳設閃動著煞白之色,她聽著雷聲與雨聲,心中泛起了極端的、不好的預感。 小齡還盤著身子在旁邊睡著,她似也做了什么噩夢,嬌小的身軀一顫一顫的。 陸嫁嫁掀開些被子,悄無聲息地下榻,她越過鑲玉的烏紗屏風,來到了窗外,幽幽閃動的光將她貼身的白衣照亮,滿頭青絲亦呈現著鴉青般的顏色。 怎么會突然下雨呢…… 陸嫁嫁輕撫胸口,眉尖似觸了冰霜,輕輕顫著,她隨手取了件外裳披著,打開門,玉足觸在涼如雪地的磚上,她凝神向北望去,那是萬妖城的方向,可除了茫茫大雨,她什么也看不到。 她總感覺自己要永遠失去什么了…… 當初她眼睜睜地看著寧長久躍下深淵,便是這樣的心情。 是我想多了么,還是說…… 云一般垂下的袖里,陸嫁嫁緊掐著掌心。按理說自己的劍心雖不算多么完滿,卻也絕對稱得上是通靈剔透,怎么會因為一場暴雨而亂了呢。 陸嫁嫁立在檐下,纖勻的身子在雪衣中緊繃著,她正失神,耳畔忽有女子的聲音響起。 “這場大雨,落得委實蹊蹺。” 陸嫁嫁微驚,轉過頭,卻見白茫茫的雨里,柳珺卓支傘佩劍,身影在黑暗的雨里緩緩浮現,一襲劍裝雖大風拂動,卻如松柏蒼勁。 她看著陸嫁嫁雨中孤單的身影,道:“又在想你徒弟了?” 陸嫁嫁看著她,問:“你怎么來了?” 柳珺卓道:“這場雨不對勁,我猜到你會醒,所以來看看。” 她走到九幽殿寬大的檐下,收好了傘,清冷的眉目帶著水氣。 陸嫁嫁問道:“這場雨哪里不對?” 柳珺卓道:“我也說不上來,但今夜是無云的,這場雨好像龍王叫來似的,說來就來,毫無道理。” 陸嫁嫁輕輕嘆息,問:“二先生也不知道么?” 柳珺卓道:“我先前在周遭御劍尋過一遍,還上了高空探視過,沒有發現任何神力波動的痕跡。總之……很奇怪。” 陸嫁嫁聽著,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了白日里那條紅色的鯉魚。 陸嫁嫁道:“這些日子中土天象本就混亂,應該不是大事吧。” 柳珺卓看著她的側顏,問:“司命與你徒兒,去萬妖城了?” 陸嫁嫁微驚:“你……怎么知道?” 柳珺卓道:“你時時北眺,北面也只有那一座城了,聽說你們在收集幽冥的權柄,若我所料不差,應該有幽冥權柄遺落妖城了吧?” 陸嫁嫁沉默了會,輕輕點頭,道:“嗯,二先生真是神機妙算。” 柳珺卓看著她眉眼,發現她此刻神色柔和,肌膚在雷光中跟欺霜賽雪了幾分,帶著淡淡的嬌弱,遠不似白日里那般盛氣凌人,倒是我見猶憐。 陸嫁嫁抬起眼眸,認真地看著柳珺卓,問道:“二先生深夜尋我,是有何事?” 柳珺卓問:“你的身子恢復得如何了?” 陸嫁嫁微微疑惑,道:“今日一劍并未受什么傷。” 柳珺卓看著瓢潑大雨,道:“那最后一場比試,我們提前開始吧。” 陸嫁嫁輕聲問:“為何?” 柳珺卓認真道:“因為你的劍心越來越亂了,你每站一個時辰,勝算便少一分。” 陸嫁嫁身軀輕顫,她被對方看穿了心事,抿唇低首,道:“我沒事,不過是些思念而已,無大礙的。” 柳珺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但愿如此。” “嗯,我想再睡會兒。”陸嫁嫁施了一禮,緩緩回身,走回了屋中。 門輕輕掩上,將雷雨隔絕在了背后。 柳珺卓立在門口看雨,并未離去。 夏日還未到來,暑氣卻已在燥熱中流竄了起來,柳珺卓在門口立了半個時辰,雨勢沒有變小的跡象,她正想離去,身后,開門聲卻再次響起。 她回過頭,看到陸嫁嫁立在門口,烏發凌亂,細長的蛾眉下,那雙秋水長眸竟有些紅腫。 柳珺卓收好了將要打開的傘,回身看她。 陸嫁嫁抬起頭,認真道:“最后一劍,便在今夜吧。” 誠如柳珺卓所說,這場不合時宜的雨里,她的劍心越來越亂,根本難以入眠,倒是胸腔內似有劍氣激蕩,想要一劍斬斷這場大雨,不吐不快。 柳珺卓輕聲嘆道:“你又少了一成勝算。” 陸嫁嫁問:“原本有幾成?” 柳珺卓淡然一笑,道:“本就沒有勝算。” 門輕輕掩上。 大雨里,高崖上,魚王住在湖邊的山洞里,眺望著幽月湖,湖水中,那條紅色的鯉魚在水中翻動著身軀,時不時躍出水面,露出紅色的背脊。 它神色凝重。 它并不知道這條魚到底何方神圣,但它知道,這滿天大雨定是因它而起。 這條魚究竟要做什么呢? 魚王正想著,便見大雨中移來了兩把傘,傘下女子的身影在雨水中模糊不清。 真是陸嫁嫁和柳珺卓。 紅魚悄無聲息地潛入湖底。 她們在水面上分立開來,陸嫁嫁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劍。 足下雨滴打落,滿湖漣漪。 …… 漣漪一圈圈地散開。 流火飛濺。 趙襄兒持著劍,黑色的勁裝掠過火焰匯聚的湖泊,足尖點落之處,一圈圈微小的波紋漾開了。 孔雀明王的頭顱輕移著,五彩斑斕的,宛若琉璃石珠的妖瞳追蹤著趙襄兒的身影。 趙襄兒的身影在火湖中不停起躍著,孔雀明王的身影逼近之時,她忽地返身躍起,悍然遞劍,劍光白影吞吐數十丈,刺向了孔雀明王的脖頸。 孔雀明王冷眼看她,甚至沒有閃避,只是抖著屏風,真言法印便隨之震出,如一根根金色的佛指按下,碾向了少女的所在,指尖落處,皆開著金色的蓮花。 趙襄兒嬌小的身軀在佛光中閃動著,她咬著充斥著血絲的牙齒,九羽忽然在足下出現,她踩在九羽背上,借力猛蹬,穿梭過金影,身軀如釘子,扎在了孔雀明王的脖頸上。 可她還未立定,萬道金光便紛至沓來,雨點般密集地打在她的身上。 趙襄兒雙手交錯身前,連忙調動靈力防守,可她的防御很快被擊潰,孔雀猛地一唳,脖頸怒甩,雙翅振起大風,將趙襄兒掀飛了出去。 少女墜落的身影宛若黑色的球,她在地上猛地彈躍了幾下,避開了后續的攻擊,才堪堪停下,她劇烈地喘息著,身體滾燙,兩袖的臂裳已被攪碎,細勻的小臂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傷勢來不及痊愈,還在滲血,沿著她掌心的紋路淌著,自紅傘傘尖滴落。 有一日的交鋒,她幾乎油盡燈枯了。 先前,她在展開世界,于千鈞一發之際將孔雀明王納入其中時,她本以為勝負的關鍵點要來了,可結局遠遠出乎了她的預料,她的世界之中,孔雀明王直接輕而易舉地飛了出去。 傳說竟然是真的,當初曾有佛陀以三千世界困它,孔雀遨游太虛,破三千世界,最后更將佛陀吞入了腹中! 壓箱底的權柄被不費吹灰之力地破解,少女如斷一臂,陷入了毫無希望的苦戰之中。 她的靈力在長時間的戰斗中幾乎蒸盡,渾身的傷勢將她的身影越拖越慢,痛意帶來的是持續的疲憊,許多次出劍之時,她甚至心神恍惚,險些直接倒頭睡去。 要死在這里了么……趙襄兒微微抬頭,如畫的眉目寂冷,鮮血從發間淌下,滑過瓷白的面容,自細尖的下頜滴落。 滿身的傷痕是一柄柄潛在的刀子,當傷勢到達極限后,它們便會一齊爆發,化作千刀萬剮,將她送入地獄之中。 孔雀的真言法印再次花哨地壓來,屏風上的九輪太陽更加熾烈。 趙襄兒驚心動魄地閃避著。 法印的速度卻更快,精準地轟在了她的背上。 趙襄兒結結實實地受了一擊,身軀被擊飛了出去,撞斷了好幾根巖灰的柱子,她掙扎著想從煙塵中拔起,烈日之箭再次毫無花哨地刺來,周圍的空氣被灼燒得扭曲,她哪怕即使開傘,身軀依舊被再次撞飛,狠狠砸入巖灰之中,鮮血飛濺。 她艱難起身,真言法印如雨而下,孔雀似人非人,似魔非魔的叫聲在耳畔不停回蕩,大腦之間,似有一柄剪刀刺入,不停翻攪,破開的血肉里,更有惡魔扭曲鉆出,發出銳利的狂笑。 趙襄兒默念靜心之訣,壓下了這些幻境,她纖細的睫羽沾滿了血污,難以睜開,身子避之不及,再次被如雨的真言打中,砸到了空氣凝成的墻壁上。 后面再無退路了。 趙襄兒大口地咳著血,她的手幾乎握不住劍了,而激蕩起的灰巖塵土里,孔雀明王昂首挺胸,如恢弘之殿,它緩緩走來,大地隨著它腳步震動,那種壓迫感近乎令人絕望。 顫動的睫毛間,趙襄兒已看不清孔雀明王的身影,她的視線里,唯有九輪大日在逼近著。 九日…… 她忽然想起了大羿射九日的傳說…… 不!不對,不是大羿射日,而是……一個念頭陡然在趙襄兒腦海中閃現——傳說中,金翅大鵬有兩樣絕技:大日佛國圖和陽凰蒼羽劍。 佛國圖中有神魔有人,蒼羽劍數量也是九!每一神魔各持一劍。 那是金翅大鵬專門用來對付孔雀明王的招式! 神魔是九,劍是九,為何是九?! 渙散的光重新在瞳中凝聚,她望向了孔雀屏風上的太陽,立刻明白了過來——或許那九輪烈日,才是孔雀明王真正的弱點。 過去,她始終覺得,弱點一般都是藏在隱秘之處,受重重保護。而這九輪烈日太過顯眼也太過強大,又有九枚,根本不可能盡數擊穿,去攻擊它無異于玩火自焚。 可這何嘗不是思維的盲區之一? 但這又能如何? 趙襄兒張開手,九羽再次喚出,隨著她識海的變幻化作了一柄黑色的弓。 黑弓無弦。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構筑了無形的弦。弦的輕顫感反饋至指尖。 周圍的流火安靜了下來,趙襄兒睜開一只眼,太陰附著其上。九羽的弦勾起,嗡嗡的顫聲里,周圍的火焰奇跡般平息了下來,火光褪去了色彩,隨著她屈指勾動,焰光化箭已在線上! 九羽似也察覺到了危險,身形忽停。 趙襄兒將弓拉到極致。 箭撕破空氣,朝著中間一輪烈日射去。 但這不是希望之箭,而是真正絕望的箭。 箭在烈日之外嗡地停住,寸寸碎裂,化作灰燼落下。 趙襄兒遙遙地看著這一幕,雙臂無力地垂下。 她的境界終究太低了…… 孔雀距離她不過幾十丈。 她想要抽劍,卻發現先前的戰斗里,劍早已被打落,墜入了火湖中。紅傘空空如也,護不了她多久了。 一切都將要結束了。 少女絕美容顏上的血妖冶如幻。 趙襄兒本想慣例地回憶自己的一生,然后迎接死亡。但她發現,她也只有十九歲罷了,人生實在沒有太多回憶之處。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