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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芫入職鉑艇后沒幾天，就被工會和老干科叫去參加一場葬禮。去世的是鉑艇離休老干部。鉑艇除了捧錢場-出面安排組織所有相關(guān)工作，還要捧人場-保證有足夠多的人參加、場面足夠盛大。當年新入職的大學(xué)生全都要去。

    雖然見都沒見過躺著的老領(lǐng)導(dǎo)，但和家屬握手的時候，要表現(xiàn)出沉痛悲傷。一家兩三千人的央企，每年總有幾位類似情況，幾場下來，小年輕們從驚恐不安，變得越來越專業(yè)：和家屬們一一握手時，手握得越來越緊、表情越來越凝重、家屬們越來越能感受到組織的溫情。

    ?黨辦、紀檢辦公室，總有家庭不和鬧上來的職工配偶、子女、父母們，干部們必須耐著性子聽他們家長里短細枝末節(jié)的抱怨、還得設(shè)身處地感同身受地安撫。

    工會精打細算地把十分有限的工會費換成大包大包的廁紙，發(fā)的時候，轟轟烈烈-員工一個人都拿不動，還要打電話讓老公、老爸、兒子過來幫忙。每位手提廁紙的員工和家屬，臉上都閃著共產(chǎn)主義接班人的榮耀之光。

    會花小錢辦大事、超越了錢多錢少的用心、有儀式感，真是鉑艇這個央企福利的精髓。

    ?在寧芫生病的這段日子，她真是充分感受到了社會主義大家庭的溫暖：領(lǐng)導(dǎo)們居然從來沒想過要把她的家人叫過來，而是一手一腳承擔了從手術(shù)簽字、到照顧、到醫(yī)療費、到調(diào)養(yǎng)，想得到和想不到的全部。

    寧芫對許主任、石總、總辦的阿姨們、簡科長、鄒大姐、每一位來探望她的同事，充滿了感激，立定決心要一輩子扎根鉑艇，為公司拼了小命地服務(wù)。

    ?重新回來上班的寧芫，真是十分賣力：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地找活兒干，把別人午休打牌逛街聊天的時間，都用來整理文件、尋找商情。廣州的報紙已經(jīng)開始有了招聘版，很多還是用英文發(fā)的。

    寧芫從報紙上找商情的時候，也開始讀這些招聘，一一匹配，發(fā)現(xiàn)自己啥都不會，甚至有些崗位，連看都看不懂。寧芫開始心里有些發(fā)慌：“雖然我不會離開鉑艇，但如果我去應(yīng)聘這份工作，誰會要我？”

    ?因崗位需要，寧芫總是會穿梭于各部門辦公室，見到主流狀態(tài)都是“一杯茶、一支煙、一張報紙看半天。”一個聲音總在寧芫耳邊回響：“這家公司靠什么賺錢？”

    當然，寧芫還是清楚的：配額-意味著只有鉑艇能做的生意；物業(yè)–意味著躺著收租；進出口資質(zhì)–意味著只有通過鉑艇才能進出口。這些都有一個大前提：資源壟斷。

    如果有一天，這些都沒有了，鉑艇該怎么辦？

    “你想多了吧！鉑艇怎么會沒有這些呢？”嚴凡對憂心忡忡的寧芫說。

    “不過你要是沒有安全感，我倒是有個事兒和你說說。”嚴凡從書包里拿出幾張紙。嚴凡在紅茶部跟日本線，作為外銷業(yè)務(wù)骨干，他經(jīng)常外出，隨時斜背著一個比大學(xué)時帥氣職業(yè)得多的書包。

    “這是我?guī)熃憬o我的，潔寶公司管理培訓(xùn)生招募表。”

    寧芫知道潔寶，廣州滿大街都是蘭玉油、舒護寶、柔飄、飛海絲的廣告牌。

    “管理培訓(xùn)生是什么意思呀？”寧芫不解地問。

    “不知道，我?guī)熃阏f大學(xué)生全部是國家包分配的干部，他們潔寶沒辦法到高校招生，就想從剛畢業(yè)的人里挖一些人。”

    看著表格，全部是英文，里面好多單詞，都是在學(xué)校時沒有接觸過的。

    “寧芫，要不我們填一填，讓我?guī)熃愫媒徊睿俊?

    “行吧，看看怎么回事也好。”

    嚴凡還發(fā)動了原201和207的伙伴，都填好后，交給了師姐。

    師姐給反饋了，六個人午休時聚在28樓寧芫所在樓層的樓梯間，聽嚴凡怎么說。

    “師姐說，他們那里非常需要人，我們六個都可以去！”

    “哈哈，還真要我們啊。去做什么，賣蘭玉油嗎？”–李岳眨巴著圓圓的大眼睛。

    “就憑你這頭發(fā)，你應(yīng)該去賣柔飄！”吳寧平一臉諂媚。

    “那你去賣舒護寶？”-李岳對著吳寧平搶白，說完自己也紅著臉笑了。

    苑文文冷靜地說：“我們都是學(xué)外語的，去到那里，能學(xué)以致用才行，畢竟現(xiàn)在在鉑艇，專業(yè)還是很對口的。”

    肖鋼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嚴凡，你說說，如果讓我們?nèi)崒殻畲蟮奈κ鞘裁囱剑俊?

    嚴凡有些吞吞吐吐。大家催促他快點說。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我?guī)熃阏f，如果我們?nèi)ィ粋€月工資可以有一萬多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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