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七章 踩歲長青-《國潮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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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送財神之后,各家各戶里,佛前的供就該擺齊了,并已燒著散香。所有的屋子也拾掇得煥然一新。所有的年畫,該貼的早貼了,過年的對子,也鮮鮮紅紅地貼齊了。過去對于貼對子還有說道, 只要年三十,一貼上對子,就不準債主子到此家‘要賬’了。”
“可雖有此說,然而說也沒有見過這樣的事實。過去買賣家負責要賬跑外的,個個嘴都像巧嘴兒八哥兒,都能說著呢。真要欠賬, 別說貼上對子, 就是架上機關槍, 也照樣要來的。”
“這時候,連凌亂許久的院子也必須打掃得一干二凈,到處都是整整齊齊的。一來是過年了,再則新正大月的,誰家還沒個三親兩厚的?平常沒工夫往來,過年是非來不可的,所以也是給人看的。”
“不過院子的整潔也保持不了多久,一到真正天黑了,掌燈了。院子便又會被弄亂了。因為按照舊歷,人們還要在院兒里地上撒鋪上芝麻秸兒。橫七豎八的,到處都是。”
“什么是芝麻秸兒啊?它就是芝麻熟透了之后,已然經過頭沖下,把芝麻粒兒全磕打出來以后,所剩下可以燒火用的那個芝麻稞子。這東西在以前的除夕, 屬于必不可少之物。年下賣這玩意的是論把賣。一把也就五六棵。每家買多少,那就看院子大小了。”
“鋪在院兒里干什么用的呢?為的就是讓人踩。都是干透了的芝麻秸兒,人走在上面, 腳底下會‘嘰吱吱,嘰吱吱’亂響。把這些玩意踩碎了,也就討了吉利,取其‘踩歲’之意。”
康術德坐在殘羹冷炙的飯桌旁,精神沉浸在舊日的時光里。
他品著飯后的香茶,不緊不慢口述著往昔年景。
結果說著說著,這不經意間,老爺子口中的傳統年俗,居然和西方的圣誕節也有了共通之處。
“與芝麻秸兒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還有一種過年點綴。就是松木枝兒,柏木枝兒。這幾種東西,都是在一塊兒賣的。離年越近,四鄉里挑到城里賣的就越多,吆喝得也越歡實。馬家花園這點就別人家不一樣了,統統不用買,每年有固定的人給送。給馬家看墳的墳戶,會專跑一趟,除夕當天趕大車運來,送進花園子里的。”
“不過和芝麻秸兒不一樣,松柏枝兒并不是為了踩的,那是為了綴得好看,取大自然一點綠茵茵的生機, 圖個松柏長青之意。它們雖然也會撒在地上,但要鋪在芝麻秸兒的上頭。過去的北平,年根兒底下,草都是枯黃的,樹上只有枯枝。想見點鮮活的顏色,對尋常百姓而言,可太難了。”
為此,寧衛民不禁大感意外,同時也心有所動。
他忽然想到了一點。
東方西方的文化差異雖大,好像是兩個世界,生活中的一切都因此迥然不同。
但實際上,無論是以宗教為借口,還是以文化起源,價值觀念為借口。
好像都不能妨礙和改變,人類的基本審美和對幸福美好的向往。
節日禮俗就能充分反應出這一點。
表面上看,春節和圣誕節八竿子也打不著。
時間不同,性質不同,意義不同,起源也不同。
但偏偏在許多方面卻又不謀而合。
比方說在家人團聚、燈火通明,以及食物豐盛的必要性上,兩個節日就驚人的一致。
再比方說,咱們弄來芝麻秸兒踩著討吉利,西方人也會靠槲寄生來祈求幸運。
而無論哪兒的人,都會因冬日的嚴寒枯燥,被常青植物的生命力所吸引,以此作為節日的最佳裝飾物。
這就是基于人性的共通之處。
通過老爺子的講述,寧衛民也發現,其實咱們傳統習俗有意思的很,也豐富得很。
并不像許多人以為的那樣,遠不如西方節日那么有趣,那么光彩多目,那么浪漫。
現在他忽然明白過來了,這些有意思的傳統,只不過都被時間遺忘罷了。
究其原因,不外乎是經濟因素決定的,因為過節是要花錢的呀。
試想一下,國弱民窮,物資匱乏,怎么可能保持住這些傳統習俗呢?
能留下的,恐怕只是基本生存的需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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