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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喜福會(下)-《山河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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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們皇見皇的同時,三對夫妻也完成了相見歡。

    燕綏很快就知道了容楚躺在他床上是在等誰——身后忽然安靜了很多,氣溫以難以察覺的速度在下降,對面高柜上白玉瓶中今早剛摘的鮮花變得硬挺,仿佛鍍上了一層晶瑩通透的光澤,仔細一看卻是細細地凝了一層冰,而簾子上垂下的水晶珠不再擺動,冷光流轉如鉆石。

    空氣變冷,卻又彌漫開馥郁又高貴的香氣,濃艷卻不俗。

    隨即燕綏便聽見身后文臻驚喜的抽氣聲。

    他轉身,便看見白衣銀發的男子,點塵不驚地邁過門檻,他看上去依舊如當年一般高冷疏漠不愛人間,臂彎里卻違和地拐著衣著華美容貌艷麗的女子,果然是老相好宮胤和景橫波也到了。

    景橫波攬著宮胤,深紅的裙裾飛揚,時時刻刻都是鎂光燈下走紅毯的姿態,款款進門來的時候,宮胤還不忘記順手替她提了提寬大的裙擺,而景女王則一臉明星范地和文臻太史闌招手:“哈羅,哈羅,達令,你們都好嗎!”

    文臻正要撲上去,噗地一聲笑出來,太史闌早已走到一邊,雙手抱臂,聞言呵呵一聲,道:“怎么不好?我和蛋糕美貌如昔,只是你好像老了一點?”

    “哪有。”文臻立即反駁,裝模作樣地上下打量,“大波天生麗質,哪那么容易老,也就是多了幾根白發而已。”

    她笑吟吟看景橫波,景橫波卻并沒有尖叫,嗤地一聲笑:“又合伙diss我!哪來的白發?我今早出門前照了一個時辰鏡子,別說一根白毛,你找得出一點不完美我把王位給你!”

    文臻鼓掌:“果然是當女王的人,十年不見,不僅長進,還霸氣了!”

    景橫笑吟吟抬手捏她的臉,“當然,想當初你老公在我手下也沒少吃虧呢!”

    她一習慣性捏臉,文臻就習慣性去摸她的胸,旁邊太史闌習慣性轉頭就走,三位夫君,宮胤一抬手,容楚一笑,燕綏衣袖已經向景橫波拂了過去。

    文臻&景橫波:“男人走開!”

    燕綏&宮胤:“……”

    景橫波和文臻的手都頓住,面對面相視一陣,忽然齊齊一笑,景橫波張開雙臂,文臻撲了上去。

    撲上去的時候,還把想走到一邊的太史闌一拽,竟生生拽得她一個踉蹌,也一頭扎進了三人組。

    三個人擁抱在一起,頭抵著頭,久久不動。

    這一抱,隔了十年時光,隔了無數風波迭蕩,陰謀傾軋,尸山血海,險死還生。

    命運的路途與選擇稍有分歧,這一抱便會成永遠的奢望。

    終得再會,感謝上蒼。

    室內無聲,三個女子固然默默無言,三個男人也沒說話。

    宮胤望著景橫波微微顫抖的肩頭,姿態筆直,眼神卻溫軟心疼。

    容楚凝視著太史闌的背影,唇角一抹微笑,想著這慣來抗拒和別人太近接觸的女子,現在的姿態卻是很放松呢。

    真好。

    只有燕綏皺著眉頭——就知道文臻有了朋友就忘了男人!

    雖然皺眉,他倒也沒說什么,干脆轉身,眼不見為凈。

    三個人頭靠頭抱在一起,半晌,文臻看見地磚之上,啪地落了一滴液體。

    她就像沒看見,語氣輕快地道:“嘿,通報一下這十年戰績。我當了丞相,百官第一,得了一個強迫癥老公,和兩個不省心的兒子,你們呢!”

    太史闌:“一兒一女一老公,以及和你們東堂打了七八年的仗?!?

    景橫波:“我追來了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生了一個全天下最美的女兒!獨占了這片大陸最廣袤的領土,達成了咱們四人中的最高成就!”

    太史闌:“我對你以上的描述不以為然?!?

    景橫波:“有意見?有意見比一比??!”

    向來扮演煽風點火角色的文臻:“哎呀不要這樣啦,十年不見見面就撕逼就鬧哪樣?要么大波你就謙虛一點……”

    景橫波:“我為什么要謙虛!介就是事實!男人婆你就是在嫉妒,嫉妒!”

    太史闌:“嗯,我嫉妒你的白頭發。”

    ……

    容楚含笑對宮胤道:“看這重聚,真的很難想象,她們四人曾在一間陋屋里合住多年,且分離十年還念念不忘?!?

    宮胤:“君不聞損友焉?”

    燕綏涼涼地道:“打是親罵是愛。”

    容楚雙掌一合:“看來攝政王殿下于此深有體會?真令在下羨慕。在下就比較可憐了,從來沒被太史打罵過呢,她只會對我說,夫君你辛苦了,夫君你且歇歇……”

    燕綏面無表情地道:“還有,夫君你腰還行嗎?”

    宮胤轉頭看容楚的……下三路。

    容楚面不改色:“行不行,殿下親自試試不就好了?”

    ……

    那邊三個女人已經不斗嘴了。

    豎起耳朵聽三個男人斗嘴。

    半晌,景橫波哈哈哈笑出來,“蛋糕兒,講真,我真的好同情你啊……”

    文臻呵呵笑著正想噴回去,景橫波忽然將她的腦袋一按,重重地道:“……也好想你……你們啊!”

    文臻到嘴的話立即哽在了咽喉里,連想要也順帶diss燕綏兩句的太史闌也頓了頓。

    三人都沒有再說話,太史闌直起身,將兩人一左一右攬了,一只袖子往景橫波眼睛上一按,一只袖子掠過文臻的頰,淡淡地道:“等會記得賠我衣裳?!?

    景橫波尖叫:“別弄花了我的眼影!”

    文臻:“賠!送你一套制服!老帥了!”

    太史闌嫌棄地收手,景橫波的眼影一點沒花,文臻臉上也干干凈凈看不出痕跡。

    三人這才在圓桌邊坐下來,沒留老公們的位置,都是不省心的,讓他們自己咬去。

    景橫波一邊磕著瓜子一邊道:“在你這逛兩天,咱們就啟程去堯國,堯國和大燕聽說開戰了,小珂抽不開身,咱們去看看熱鬧,要是大燕敢怎么的,咱們就把丫順便滅了……”

    文臻為可憐的大燕默哀。

    大荒女王說得輕描淡寫,可真要做起來,也一定不難。

    “既然堯國有事,那我就不留你們多住了,游玩幾日就趕緊出發……”文臻還沒說完,就聽見景橫波用一種十分幸災樂禍的語氣道:“最重要的是,打人這種事,仇人越多才越熱鬧,小珂在你老公手上吃的虧也不小,當然要帶著她一起吃飯睡覺打燕綏啦!”

    文臻:“……”

    ……

    嘴上說著大義滅親的文丞相,真正安排起住宿來,也十分的公(護)平(短)正(心)義(機)。

    偌大的攝政王府,還是和以前一樣簡單粗暴的七進院子,套娃似的。燕綏和文臻并不住在最里面的七號院,因為燕綏嫌麻煩,現今的東堂也沒有刺客敢靠近攝政王府十里之地,所以兩人住在二號院,之所以不用一號院,自然是因為那院子當年曾被某人住過。

    這次文臻把女王夫妻安排在五號院,容楚夫妻安排在七號院。美其名曰五號院裝潢華麗最符合女王氣質,七號院最里面最幽靜符合大帥的喜好。

    并沒有護衛,也不指望誰能攔住這幾位,只期盼距離的遙遠能夠讓這幾人發一發懶病。

    景橫波聽了,眼皮一抬,嗤笑一聲。太史闌依舊面無表情,容楚微笑,春風明媚,流水生輝。

    距離的遠近永遠不能阻隔一顆火熱的心,不是嗎?

    當晚,攝政王殿下躺在床上等丞相大人臨幸時,丞相大人卻遲遲不歸,讓人傳話說公署臨時有要事今晚需要加班,請殿下先睡為敬。

    殿下抱著被子一臉漠然地聽完,呵呵兩聲。

    當晚殿下破天荒地沒有洗澡。

    美其名曰有點傷風怕著涼。

    四大護衛一臉戚戚地守在門外,當初沒去過大荒的日語還扒著門板碎碎念。

    “殿下為啥不洗澡?不洗澡殿下會睡不著……”

    英文一巴掌把他扇在了門板上。

    “傻缺!當然不能洗澡!”

    “咋了?洗澡又犯什么忌諱了?”

    “如果你洗澡洗到一半忽然有人掉到你澡桶里看光你還要大喊你非禮,你說你洗不洗!”

    “這個啊,要看掉進來的人美不美?!?

    “如果雖然很美卻是你老婆的閨中密友,且那位還有一位醋性和本事一樣大的夫君,你洗不洗?”

    “換我當然不敢洗,可是殿下怕什么?本事再大,還能大過殿下?”

    “一個人大不大過殿下我不知道,兩個人就難說了。我就提醒你,你忘記了當年月下的光頭嗎?”

    “……”

    燕綏在床上翻身。

    沒洗澡,睡不著。

    這些年毒性漸解,睡眠比以往好了許多,只是沒有文臻在身邊,原以為要睡不著的,誰知道翻完七百三十八個身后,他竟然有點迷迷糊糊了。

    室內氤氳著淡淡的香氣,是文臻常用的令他安心的龍息香,卻又隱隱摻雜著一點別的淡而清的氣味,非常細微,可等他察覺到這一點異常的時候,他已經陷入了睡眠。

    睡著的前一刻,他想,大意了。

    老婆胳膊肘朝外拐。

    他和文臻的房間,機關和禁制非常多,誰也別想輕易進來,所以誰也做不了手腳。

    但是心又黑又偏的老婆可以??!

    ……

    然后一個時辰后,燕綏被活活凍醒。

    睜開眼,差點以為自己夢游了。

    眼前晶光琉璃徹,一片冰雪世界,宛如水晶宮。

    他望著頭頂冰龍一般的橫梁三秒鐘,默然起身,伸手在床下一拍,那里還有備用的一模一樣的床和被褥。

    沒拍開,機關都凍壞了。

    燕綏起身,不睡了,去和冰雪人妖敘敘舊。

    不知為何有點腹脹,他去簾后解手,忽然停住腳步,轉身就走。

    已經遲了,一雙纖纖素手撩起簾子,嬌聲媚語傳入耳際:“殿下,女王陛下喊你噓噓?!?

    燕綏就當沒聽見,身后人影一閃,什么東西越過頭頂,不是香風,也沒有氣味,但他立即知道那是什么,下意識一閃身,那東西嘩啦啦越過簾子,撞翻屏風,穿過橫梁,射出門口,冰光閃爍間隱約一個圓圓矮矮的一大團影子。

    砰一聲門扇被撞開,門外月光地里站著一個身影,此時燕綏已經看清了,飛出門外的果然是簾子后的恭桶,負手站在月光地里的是太史闌。

    恭桶時刻換新,是干凈的,此刻正迎著太史闌飛出去,燕綏可不認為太史闌站在門外是為了迎接他的恭桶,隨即便看見太史闌伸出了一只手。

    月光下伸出的那只手,修長,指甲光潔,一擺,一推,劃一個圓潤的弧,很有風范,像絕世武學大家對戰前最為優雅有力的起手。

    用來對付一只馬桶。

    下一瞬馬桶在空中無聲散成無數碎片。

    燕綏眼眸一瞇。

    沒有掌風,沒有氣流,他可以確定太史闌沒有使用任何真力,和馬桶還隔著半丈遠。

    燕綏的臉色很不好看。

    因為馬桶碎得太扎心。

    大大小小,歪歪斜斜,每一塊形狀都不一樣,有些落成了他腳下的粉末,有些卻似乎想要蓋上他的頭。

    燕綏只能再退,他總不能和一只馬桶搏斗。

    太史闌手又一抬。

    粉末旋起,碎片歸攏,空中又出現一只完整的圓溜溜的馬桶。

    燕綏還沒舒口氣,想著大帥愛玩馬桶就送她玩,反正這只馬桶他不要用了,看著就想起各種不規則碎片,簡直戳心。

    下一瞬就看見太史闌手一擺,馬桶又碎了。

    碎得比之前還抽象。

    再一擺。

    湊整。

    再一擺。

    又碎。

    燕綏:“……”

    無法直視。

    好像心也碎了。

    被迫看完了馬桶的一百零八式分尸大法,他這輩子還能好好地用馬桶嗎……

    ……

    墻角處,四大護衛鵪鶉一般瑟瑟發抖。

    “毒……太毒了!”

    “果然不愧是文大人的摯友?!?

    “居然用馬桶來對付殿下!”

    “折騰食物,我家殿下可以半個月不吃;折騰水源,我家殿下也可以數日不飲;哪怕拆了房子呢,我家殿下睡不睡也沒什么要緊……可是還能不如廁嗎!”

    “人有三急啊!”

    ……

    馬桶最終恢復原形,月光地里的太史大帥宛如太極國手一般,云淡風輕遙遙一推,馬桶就歸回了原位。

    然后景橫波格格笑著,手臂硬穿過她的手肘,兩人挎著走遠了。

    燕綏站在門口,對著床前明月光,轉頭看看還在微微顫動的簾子,生平第一次開始反省自己做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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