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涵看了一眼我面前的尸體，沒有表現出一絲驚訝，對著我一頓比劃。我跟著沈沐涵回到她剛剛待的地方，也有一具尸體被釘在船板上。從身上的潛水衣來看和剛剛我發現的那個是同一批人，尸體的模樣也基本一致。我回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船艙，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尸體。看另一邊的川子沒有發出任何信號，他那邊應該是沒有的。

    既然知道了這些都已經是尸體，就沒有什么好怕的了。我收起潛水匕首舉著手電筒沿著這一側的船板看了一遍，先后又發現六具尸體，著裝、死狀也都是一模一樣。我心里不禁嘀咕難道是我猜錯了，這些人不是海佛爺？按照這個人數來看肯定不會是私撈，在水下用同一種方式殺死八個人，連匕首的位置都絲毫不差也肯定不是黑吃黑這么簡單。

    我想著八具尸體的死狀感覺有些眼熟，又想了一會才恍然大悟，這八具尸體的死狀更像是一種祭祀儀式。

    在古代先民尚未開化的時代，人們認為神主萬物，凡是重大節日或者事件都需要舉行祭祀活動祭拜神靈，以求神靈護佑。單就中國古代而言就有祭天、祭山、祭河、祭橋、祭窯等紛繁復雜的祭祀活動，在各種祭祀手段中最殘忍的一種方式就是活祭，也就是將活人祭祀給神靈。祭祀的方式也是花樣繁多，有水淹、火燒、活埋等等，其中有一種是將人活活釘死，叫做釘祭。最早的釘祭使用的是削尖的木樁，后來有了金屬冶煉技術就改為了金屬釘，祭祀的執行者叫做祭師，祭祀的過程也是十分的講究。

    古人相信三魂七魄，三魂指的是胎光、爽靈、幽精，也叫做天魂、地魂、人魂，胎光主生命位于頭頂，    爽靈主財祿位于左肩，    幽精主災衰位于右肩。七魄是指喜、怒、哀、懼、愛、惡、欲，對應人體器官是心、肝、肺、膽、脾、胃、腎。祭祀的時候會先將活人綁在一根木柱子上，前兩根先從雙肩釘入，滅爽靈和幽精，接下來按照腎、胃、脾、膽、肺、肝、心的順序釘入七根，斷掉所有欲念以示對神明的尊敬，最后一根釘入胎光，徹底將天魂打散。

    一般選作祭品的人釘完第二根就昏過去了，釘到第九根整個人血流如注，就像是一個血葫蘆，因為頭部還是完好的，所以多少還有些殘存的意識，并沒有死透。釘入最后一根之后，祭師會用一把特制的小錘敲打頭上的釘子，看祭品肢體還會不會抽搐，也就是現在說的神經性反應。

    釘祭除了讓被當作祭品的人生不如死之外，對于祭師也有很嚴苛的要求。首先是祭品在釘完最后一根之前不能徹底死掉，其次祭祀完成之后解開捆綁的繩索，祭品必須單獨依靠身上的十根釘子在柱子上掛滿三天，這期間，祭師會日夜守在刑場，由專門的人看守。如果祭品沒等祭祀結束就死掉或者尸體沒能掛滿三天就從柱子上掉下來，就會判定此次祭祀失敗，是對神靈的不敬。負責看守祭師的人會把失敗的祭師綁在柱子上，作為下一個祭品，以身敬神。

    最早的時候釘祭只選用敵國戰俘或者是十惡不赦之人，后來慢慢的也開始選用無辜百姓，甚至一度轉變為未出閣的姑娘，但是因為姑娘身子骨弱，一般都堅持不到釘完十根，不少祭師因此喪命，干這個行當的人也越來越少，再加上這種祭祀儀式太過血腥殘酷慢慢的被禁用，只在歷史上短暫的出現過一段時間。

    船板上的八具尸體的樣子，倒是和史料里對釘祭的描述有些相似，如果這里真的是一場祭祀，祭師是誰，又是在祭祀什么？進來之前沒想到過船里的情況會這么復雜，現在來看絕不僅僅是一艘沉船這么簡單。

    川子那一側查看完了之后也湊了過來，看見眼前的尸體一個勁的對著我比劃，問這是怎么回事。我心想這要是等我給你比劃明白了，我孫女都得當姥姥了。當下也不管川子胡亂比劃的手，轉身往船艙口游去。見我不搭理他，川子也明白了這事一時半會說不明白，只好跟在我身后。

    游了大約十五分鐘，我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因為要計算空氣消耗，我一直關注著時間，從我們進入沉船加上四周查看的時間絕對不會超過十五分鐘，往回走的時候一直沒有停下來，所以速度上會快一些，現在早已經超過了進來時候的時間，船艙口早就應該看見了，但是現在眼前除了布滿附著物的船板什么都沒有，船艙口竟然他娘的消失了！

    顯然沈沐涵也發現了這一點，不停的朝我比劃。我一直不信怪力亂神的東西，但是眼前的這一幕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有些心煩意亂。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了一下會不會是我們方向走反了？

    人在水下尤其是深海是會失去方向感的，伴隨著下潛深度的增加，人體承受的壓力會不斷增強，恐懼感會逐步上升，就會進一步影響對方向的判斷，別說東西南北，前后左右都有可能分不清楚，也許是剛剛注意力一直放在尸體身上，導致了對方向判斷失誤。

    我比劃著示意沈沐涵和川子在原地等著，準備繼續往前游一段看看。沈沐涵明顯有一些害怕了，執意跟著我一起。

    剛游了一會，面前的船板上就出現了一串腳印，正是之前我看到的那種。當下加快了劃水的速度，直接沖著右邊的船板游過去，很快就看到了釘在船板上的尸體。

    不對！我心里咯噔一下。就算是方向游反了，尸體也不該在右側的船板上，我清楚的記得最開始看到尸體的時候就是在右側，如果是我們方向錯了，那調頭回來，尸體應該是在左側才對，難不成船兩頭都有尸體？

    沈沐涵也發現了問題，緊張的抓了一下我的胳膊。我抽出匕首湊過去，在尸體的潛水衣上劃開一道口子，然后拉著沈沐涵沖重新往回游，經過川子身邊的時候，比劃了兩下讓他一起跟上。

    從川子等的地方經過不久，眼前又出現了那一排腳印，來不及細看繼續朝著右邊的船板游過去，眼前還是一具被釘在船板上的尸體，正在隨著水流微微的飄動。我強忍著心里的恐懼在心里不停的默念著“不是那個”慢慢湊了過去，尸體的潛水衣上赫然出現一道口子，正是我剛剛劃開的那一個，看到眼前的一幕，我頓時感到手開始有些哆嗦。

    我的方向感沒有問題，我們走的也沒有問題，是這條船有問題。不管我們朝哪邊游，最后到達的地方是一樣的，都是這個釘滿尸體的地方，也就是說，我們在這條船里進入了一個死循環。

    這跟蒙上眼睛走圓圈不一樣。

    走路的時候，大腦會根據眼睛得到的信息自動對方向進行校正，蒙上眼睛之后大腦得不到外界的信息就無法有效地控制行走的方向。同時人的只腳之間又有一定的距離，兩條腿跨出的步子長短有微小的差別，由此形成的步差導致了行走方向的偏轉，如果距離足夠遠，最終會形成一個圓。

    雖說這條船空間很大，但是畢竟是條船，兩側船板之間的距離有限，拋除三個人的大腦同時失去矯正方向的能力這種概率有多小不說，即使我們同時受到影響，這艘船的空間也不足以形成一個圓。

    到現在即使再不相信怪力亂神我也不得不承認這艘船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