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6 身不由己-《冠冕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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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團兒并不知永安王心中已經將她列作不可接觸之人,與李潼一前一后緩緩款行,很快便離開了仁智院一段距離。
她并沒有急著開口讓永安王止步,李潼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相送。一直等到行出仁智院將近百丈,已經抵達苑中西渠廊橋,韋團兒才微微頓足,轉對李潼頷首笑道:“大王身有春風娛人,不覺竟已行長。不忍辭送,妾實在失禮。”
無論心中怎么想,聽到一個明艷動人的女人這么說,李潼還是多少有些美滋滋的。他也頓足立住,轉向韋團兒點頭道:“韋娘子何必言此,陋質幼頑,不敢侍前騷擾,神皇有訓,要托娘子吉信相傳,身無長物難有贈,唯積步相酬,非是意短。”
韋團兒并不著急離開,她邁步扶住廊橋欄桿,眺望西側九洲池,又嘆息道:“妾性喜浮華喧鬧,不喜秋景蕭條。舊在行前時,懷念九洲池園景盛美,受遣再臨,可惜時令有違。神皇陛下常言,景不入心則是徒設,人不動情亦是虛長……”
李潼聞言后只是訕笑,心情卻跌宕起來,你在撩我嗎?可惜我不能對不起我叔叔!
他不動聲色的微微拉開距離,同樣轉望向九洲池。
深秋的九洲池園景實在不算美,因為疏于打理,水中浮藻不少,上面又飄著一些干枯的荷葉,湖中心殿堂也灰蒙蒙的、色彩并不鮮明,站在廊橋上一股腥腐的湖風撲面而來。
時令更迭,景物興衰,最能撩撥詩人情思。如果身邊站著的是上官婉兒這個女文青,李潼倒不介意即興吟詠,但韋團兒實在是引不出他的詩興。除了這個女人本身的躁動與恣意,其人與武則天過于親近,也讓李潼須臾不敢松懈。
湖景不美,湖風熏人,也大大驅散了韋團兒的傷秋情懷。她抬袖掩鼻,皺眉道:“禁中宮役實在懶散可惱,坐望苑渠敗壞,冒犯貴人!稍后一定歸告神皇陛下,請肅清宮事!”
李潼聽到這話,心里不免酸溜溜的。他本來也不覺得跟武則天疏遠有什么,如果有可能更愿意躲得遠遠的。但是聽到韋團兒言及神皇那種隨意,還是頗覺吃味,不能免俗于恨人有我無。
韋團兒美眸一轉,抬手摘下纏在腰間羅帶的承露囊,遞到了李潼面前說道:“絲囊不巧,只是手制拙物。囊中合香,卻是遠藩奇珍,宮匠妙配調和,妾借物轉贈,愿大王起居懷馨。”
這動作嚇了李潼一跳,下意識再退一步,然而韋團兒卻已經伸手將香囊塞了過來,并不待他拒絕便轉身離去。只是在離去幾步之后,她又回首笑道:“請奏慈烏臺者,憲臺格輔元。先王余眷仍在,大王不必長憂。”
如果說韋團兒解送香囊只是讓李潼感到不自在,可是在聽到這話后更覺猝不及防,后背冷汗直沁,更覺這女人膽大恣意的過分。
韋團兒已經漸漸行遠,李潼卻仍然沒有從那震驚中舒緩過來,以至于久久立在廊橋上沒有動彈。
剛才韋團兒的冒失舉動,明顯是在對他釋放善意。原本依照李潼目下的處境,任何的善意釋放對他而言都是彌足珍貴,更何況是武則天身邊寵婢,想得香艷一些更是最難消受美人恩。
可是,這個女人實在太大膽,不知分寸。且不說李潼一家被幽禁大內,外廷種種訊息本就是被有意隔絕。單說他們一家與武則天的血緣關系,如果武則天真想改善與孫子的關系,何須一個婢女自作主張的透露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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