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回:夢醒,夢深-《白夜浮生錄》
第(3/3)頁
殷紅回想了一下。
“那是一個……大概這么長的杵,通體金黃,泛著紫色的偏光。那并不是純正的黃金,正如香爐并不是純正的銀。它們都并非來自人間的金屬。也可能本質上,與人道的金銀沒有區別,只是在特殊的環境下生出不同的模樣與性質來。要在現在的世道里找出這樣的材質,是不可能的事。但在過去,有不少與妖怪打交道的行業,會用到這些材料。它的一端是金剛杵,中央雕著笑、怒、罵三種佛頭。另一端是三棱刺。相傳……它能開啟修羅道的門。”
“但在如今也是做不到的吧?”
“嗯哼。不過并非特指修羅道,而是因為它是修羅所打造的。實際上它的特性,能夠在任何狹縫間鑄造結界。羿家軍勢力龐大,但也并非長久的沉淀。與我一樣,他們的發跡更像是一種……偶然。但,機遇也是命運的一環,不是嗎?再怎么說,也是不借助法器,憑實力站在這里的狠角色。我想,她還是值得我們去尊重的。”
“您說得對。我不懂這些,您讓我們做什么我照做便是。”
“你總要學著這些的。”
“如果您想讓我了解的話。”他說,“如今的榮華富貴,連我的命在內,都是您給的。您今晚會留下嗎?”
曲羅生的聲音低了一些。他坐到殷紅的邊上,又挪過去一些,貼得很近。
“我們和羿家很像,但終歸不一樣。”殷紅輕嘆一聲,“我從未仰仗過兄弟姐妹——我親手折斷他們。我也不會有后人,走我來時的路。在刀尖上生活,要么讓刀見血,要么成為刀尖的血。如果你走了,我還得另尋幾個靠譜的替你;如果我走了,你就……”
“我并不在意他們罵我是圈養的狗,”曲羅生打斷她,捏著她的發梢,“但我不喜歡他們說我是二把手。是兄弟們說的,我不能責備他們,更不能動手。我一生愛過一人,與她養育一個孩子;敬過一人,想送她到她想要的結局。”
“也許終局并不存在呢?”
殷紅揪開他的發帶,繞在指間纏弄著,看著他。曲羅生說不出話。
“那就一直走。”
“那你就努力活得更久一點吧。”她笑得像馥郁的花,“不要輕易把我撈的命弄丟了。”
天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黑。她的視線白了又黑,黑了又白。
只幾度開合眼瞼,視野的風景就有地覆天翻的巨變,似是頃刻間歷經了滄海又桑田。每一處景象都是快速閃過的,寥寥幾個動態的影子不斷地變形、切換,只用很短的時間。除了這些破碎的畫面外,她聽不見任何聲音,也感知不到溫度的改變。不知受什么原因影響,她連正確呼吸的方式都要不記得了。
所幸在徹底窒息之前,她的腦子終于回憶起如何喘氣兒。出竅的意識一點點倒灌回來,視野也重新變得清晰。窗外的陽光打進來,但恰好避開她,只讓室內十分明亮。似乎有這樣一個輪廓,在她眼里自始至終都沒什么變化,就好像一直停留在自己面前一樣。
“醒了?”
一個熟悉的青年男性的聲音。
我是在醫院嗎……?
記憶與現實發生重疊,親切感與違和感并存,這讓她渾身上下都不自在。環顧四周,她觀察到病房有四張床。兩張床各抵著兩面墻,就沒什么落腳的地方,暫時只住她一個。
她下意識摸了摸眼睛,沒有紗布。她又晃了晃雙腿,感覺良好,靈活得很。她猛掀開被子,下了床,又沖到窗邊將簾子完全掀開。清晨陽光正好,病人們在院里散著步。有只野貓大搖大擺地從花壇邊走過。花壇沒什么植物,草色枯黃,樹枝也光禿禿的。
梧惠還有些發懵。她努力調動自己遲鈍的腦子,還是很難在短時間內梳理好情況。
做不到。
想不起來。
“看你這么有活力,我們就放心了。”莫惟明拿著記錄板寫了兩筆,“既然你醒了,我們便能讓警察來做筆錄了。到時候他們問你什么,你答什么便是。之前的事,你還記得嗎?麻煩你回憶一下,自己在醒來前最后發生的事,我好替你排查潛在的后遺癥,梧惠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