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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惠很熟悉這種表情,但她仍感到一絲陌生。他們已經很熟了才對,但這種表情過于矜持,過于禮貌了,讓梧惠感覺他看自己像是看待一個從來不認識的人一樣。
“莫惟明,你在說什么?”
莫惟明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掛牌,挑起眉說:
“嗯……一般直呼姓名的病人很少見。你生氣了嗎?是我哪里沒有說清楚?”
梧惠半張開口,有些不可思議。為什么他真的像是沒見過自己一樣?梧惠的眼神像刀一樣,反復審視著面前的人。他看上去三十來歲,很高,或許因為疲憊站不太直。高挺的鼻梁上架著副窄窄的眼鏡,掐絲般纖細的金屬包邊,看上去很輕便。但在陽光之下,也能看清那眼鏡后淡淡的眼圈。他蓄著觸肩的中發,大約沒時間打理,顯得有點亂糟糟。雖然清晨的光線不強,卻不難發現他的發絲不是純正的黑,而是一種朦朧的、沉悶的深灰色。
這人的樣子、聲音,還有胸前的工作牌,都清晰地證明他一定是莫惟明本人沒錯。梧惠還當自己認錯人了呢。
“警告你別耍我。”
說著,梧惠推了他一把。他確實沒站穩,往后一個趔趄。他連忙穩住重心,伸出一只手示意她停下來。梧惠緊接著又推他一把,他便又后退一步。
“喂,這位女士——請你尊重我們的職業。我沒跟您開玩笑,麻煩你不要動手動腳。”
莫惟明被她逼得退到墻角。這時候,病房門又被推開了。一位護士打扮的女性看到他倆似是鬧了什么矛盾,連忙過來制止。
“小姐,您冷靜一點。請不要攻擊我們的醫生……”
“病、病人有點‘蘇醒狂躁’。去給她開點鎮靜劑……”
護士頓了一下。
“也不至于。”
“玉樹?”梧惠看向她,指著莫惟明說,“你管管他。他不知道跟我裝什么。”
“咦?你認識……哦。”
碧玉樹一開始有些奇怪,但立刻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工牌。她又看了一眼莫惟明,莫惟明點點頭,像是在對她的反應表示認同——這個病人就是這么奇怪,喜歡直呼其名的。
梧惠有些無助地愣在那兒。
“為什么連你也……”
“您先不要激動——莫醫生嘴上沒門兒,說話不好聽。他如果有什么冒犯到您的發言,可千萬不要跟他計較。要不,我跟您說吧,不要讓他再說些刺激人的怪話了。”
說罷,碧玉樹瘋狂給莫惟明使眼色,雖然是當著梧惠的面兒。她就這么看著莫惟明貼著墻,拿著記錄板溜了出去,就仿佛自己是個精神科的病人。她還沒反應過來,碧玉樹就拉著她回到床上,說著什么“剛醒不宜大量運動”“不宜動怒”之類的話。
“你,難道也不認識我了嗎?”梧惠坐在床邊,呆呆地看著她。
“認識呀。您是梧惠小姐。”
玉樹這樣回答。梧惠剛松一口氣,她又說:
“您前兩天出了車禍,今天才醒來。真是福大命大,沒什么大礙。已經幫您做了身體檢查,沒有明顯外傷,就是要再觀察兩天,看看有沒有內臟出血什么的。您要是一直睡著,我們要考慮顱內出血、腦水腫的可能了。對了,您的包暫存在保衛處。回頭我給你拿上來,你清點一下,看看有沒有缺什么。另外,費用方面,是教會的捐款給您墊付的。”
梧惠分明記得,這些話在去年的時候,是莫惟明對她說的。就在去年冬天,年關前。
……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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