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四章 來了-《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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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問道:“你小子不會真喜歡我閨女吧?莫不是一見鐘情?”
陳平安苦笑道:“真沒有。”
老人如釋重負,點點頭,這就好,然后一拍桌子,很不好,我閨女哪里比那寧姚差了,老人大手一揮,沒眼光的,趕緊滾蛋。
陳平安走后,衙門那邊,很快就有人過來查簿子,兩張生面孔,不過官牌沒錯,老掌柜也就沒有多想。
他們翻到了陳平安和寧姚的名字后,兩人相視一笑,其中一位年輕官員,繼續隨手翻頁,再隨口笑道:“劉掌柜,生意興隆。”
老人隨意趴在柜臺上,半點不怵這些公門中人,自家客棧就開在那兩條街巷邊上,兩代人,都快五十年了,什么文官武將沒見過,位列中樞的黃紫公卿,不但熟臉,好些個路上遇見了,還能打聲招呼的,對此,老掌柜是一向頗為自傲的,所以這會兒只是笑道:“生意還行,湊合吧。”
寧姚并未刻意心神沉浸去修行,溫養劍意,不然無異于兩座天下的一場大道之爭。
她就這么在桌邊坐了一宿,然后到了清晨時分,她睜開眼,下意識伸出手指,輕輕捻動一只袖子的衣角。
等到敲門聲輕輕響起,寧姚說道:“門沒拴。”
陳平安推門而入,寧姚瞥了眼那個頭別玉簪的一襲青衫,沒說話。
陳平安從袖子里摸出幾本文人筆札的集子,笑道:“還要在京城逗留幾天,怕你悶,就挑了幾本書,沒事隨便翻翻。”
寧姚看著桌上的幾本書,拎了拎,問道:“就沒有江湖演義和傳奇公案?”
陳平安問道:“要看這一類?”
寧姚反問道:“不然看那些靈怪煙粉、志異小說的胡扯?”
陳平安無言以對。
那些演義小說,動不動就是隱世高人為晚輩灌注一甲子內功,也挺胡說八道啊。
只是媳婦說的都對。
陳平安先說了禮圣邀請的文廟之行,寧姚點點頭,說沒問題,然后陳平安立即轉身去找書,不過書樓里邊,好像沒有這些書籍。
記得當年還是小黑炭的開山大弟子,每天私底下就纏著老魏和小白,說每人傳給她幾十年功力好了。
后來是老廚子告狀,然后裴錢一頓板栗直接吃飽,才放過了魏羨和盧白象。
老掌柜瞧見了來來回回的陳平安,打趣道:“人不可貌相,年紀輕輕的,倒是挺快啊。”
陳平安假裝沒聽懂,問道:“掌柜的,附近有無書肆?”
老人點點頭,“不遠,就有半條街的書鋪,不過離著意遲巷篪兒街這么近的鋪子,可想而知,價格不便宜,多是些不常見的孤本善本。怎的,如今你們這些江湖門派中人,與人過招,事先都要之乎者也幾句啦?”
老人大致指了路,陳平安道了聲謝,笑道:“媳婦想看書,就去那邊找找。”
陳平安就當是散步了,找見了那條街,確實書肆林立,花了七八兩銀子,挑了幾本書,收入袖中,改了主意,繞路去往別處,約莫三里路程,穿街過巷,陳平安最后走到了一座開在小巷深處盡頭的仙家客棧,門臉兒不大,也沒什么仙家排場,凡俗夫子路過了,肯定都不會多看一眼,遇到了這條斷頭路,只會轉身離開。
陳平安知道宋續幾個,昨夜出城遠游,身形就起始于此地,后來返回京城,也是在這邊落腳,極有可能,這里就是他們的修道之地。
陳平安剛要敲門,就微微皺眉,身形瞬間倒掠出去,飄落在十數丈外,有一位金丹境的女鬼修士,身形虛化,從那張貼有彩繪門神的大門之中,一個飛撲而出,陳平安瞥了眼,發現是那個年輕元嬰劍修身邊的女鬼,多半是宋續、葛嶺一般的存在,只是分屬不同山頭。
這是要切磋道法?還是問劍問拳?
只是見她身形旋轉,彩衣飄搖,張牙舞爪的,好像也沒什么章法,而且她那要吃人的眼神,滿臉的垂涎,又是怎么回事。
陳平安雙手籠袖,只是挪步側過身,就躲過女鬼御風身形,宛如一條彩練的女鬼旋轉半圈,攤開雙臂,就要抱住那一襲青衫。
你還沒完沒了了?
陳平安便頭也不轉,只是抬起一肘,往后一砸,砸中那女鬼面門。
砸得那女鬼暈乎乎倒地不起,坐起身,雙指從袖中扯出一塊帕巾,擦拭眼角,泫然欲泣。
陳平安轉過頭,皺眉問道:“怎么回事?”
女鬼神采奕奕,也不說話,只是驀然飄向陳平安,也無殺心殺氣,好像就是一味死纏爛打。
陳平安始終雙手籠袖,抬起一腳,踹在她額頭上,女鬼撞在墻壁上。
不對。
是某種能夠遮蔽心相的古怪障眼法。簡而言之,眼見為虛。
陳平安瞇起眼,一手探出袖子,五指如鉤,抓住那女鬼頭顱,迅猛往下一按,將其砸在地上,腳尖微擰,以武夫罡氣布滿道路,不給她遁地的機會,然后一腳腳尖戳心,砰然一聲,可憐那女鬼彩衣身形,就像一塊抹布,將一條巷子都擦試了一遍,然后女子身軀和身上彩衣驀然擴大,懸停在小巷口附近,就像墻上掛了一幅巨大的彩繪仕女圖。
陳平安提醒道:“差不多就可以了。”
一條小巷兩側墻壁,剎那之間天昏地暗,探出無數顆女鬼的頭顱,只是并不猙獰厲色,反而笑顏如花,如那失心瘋的癡情女子,終見情郎歸家。
陳平安原本都已經打算下狠手了,沒來由嘆了口氣,說道:“最后再警告一次。”
客棧內那袁化境走到廊道中,沉聲說道:“改艷,收手。”
名為改艷的女鬼立即收攏術法,現身小巷中,身姿婀娜,斂衽行禮,“小女子改艷,見過陳公子。”
陳平安解釋道:“我來找人。”
改艷嫣然一笑,“找人好啊,這客棧是我開的,找誰都成,我來為陳公子帶路。”
陳平安搖頭道:“不用。”
女子委屈萬分,怯生生道:“客棧可是我的地盤,是否開門迎客掙那神仙錢,其實也沒個定數,只看小女子心情的。陳公子是斯文人,總不能破門而入吧?”
如果說宋續六人小山頭,都屬于奇人異士,可無論是身份相貌還是脾氣性情,都還算正常,那么綽號“夜郎的”劍修袁化境,他麾下四位從屬,好像就沒有一個省油燈,除了這位名叫改艷的女鬼,還有那個野修出身的年輕騎卒,名為苦手,以及一位陰陽家一脈的五行家練氣士。
最后還有一位山澤精怪出身的野修,少年模樣,面容冷峻,眉宇間殺氣騰騰。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姓茍名存。少年脾氣不好,還有個奇怪的愿望,就是當個小國的國師,是大驪藩屬的藩屬都成,總之再小都行。
陳平安一步縮地山河,直接破開客棧那點不值一提的禁制陣法,環顧四周,在云霧迷障中瞧見了一處宅子,雙指一劃,開門而入,落下身形,微笑道:“昨夜人多,不好多說。”
少年茍且,其實早已走出屋內那處別有洞天的修行道場,此刻瞧見了眼前這一襲青衫,少年先抱拳,又作揖,好像都覺得不對,最后只好撓撓頭,喊了聲陳先生,然后就開始咧嘴傻笑。
昔年石毫國,狗肉鋪子里邊,有個被人誤以為是啞巴的少年伙計,后來遇到了一個青布棉衣的男人,拉著他吃了頓飯,說了很多話,給了他一個可能。
最后還借了少年一顆小暑錢。
“冤家唉”。
巷子里的改艷也不惱,只是嬌羞一跺腳,尾隨其后。
來到這這處院落,她驚訝萬分,茍且與陳平安難道認識?怎么從未聽說此事。
韓晝錦也來到小院門口,身邊有個跟屁蟲的余瑜。
少年燦爛笑道:“陳先生,我今兒叫茍存。”
陳平安笑著點頭,“名字不錯。”
茍存。
不忘本,活下去。
陳平安伸出手。
少年趕緊從袖中摸出一枚常年備著的小暑錢,交給對方,歉意道:“陳先生,當年那顆小暑錢,被我花掉了。”
陳平安說道:“借錢還錢,不得講點利息啊。”
少年咧嘴一笑,知道陳先生是在開玩笑。
陳平安收起小暑錢,手腕一擰,多出一根綠竹杖,是那文人雅士登山遠游的行山杖,“送你了。”
行山杖上邊,刻有二字銘文,致遠。
少年懷捧行山杖,不善言辭,只是默然與陳先生鞠躬致謝。
下一刻。
少年還來不及抬頭起身,便瞬間悚然警覺。
事實上,不但是茍存,院中的女鬼改艷,門口的韓晝錦和余瑜,以及聚在鄰近一處院落內的宋續幾個,人人都發現自己置身于云霧茫茫中。
陣師韓晝錦已經祭出那座仙宮遺址,然后天地間唯有一道劍光,劈天開地一般,強行破開了一座遠古桐柏福地的山水禁制,只見那陳平安一手扯住改艷的發髻,一手攥住茍存的脖頸,女鬼改艷一身靈氣被拳意鎮壓,近乎停滯,稍有風吹草動,五行之屬的本命氣府就有那揪心之痛,至于茍存已經昏厥過去,最麻煩的地方,還在于改艷和茍存眉心處,都被飛劍輕刺一下,劍氣滲入體內小天地。
那位出手不打招呼的青衫劍仙,環顧四周,看了幾眼這處上古仙人道場的大道運轉氣息,然后盯著韓晝錦,微笑道:“我都有點奇怪了,你們當年怎么殺的妖族軍帳玉璞境,襲殺斬首?不會吧,是送人頭給你們才對吧?”
陳平安自顧自說道:“還是說,只要人手不齊,你們十一人,就只能算一盤散沙了?沒事,都進來好了。再說了,天底下哪有只需你們謀劃穩當殺別人的好事,終有一天是要還債的,現在就是了。”
那位陰陽家練氣士剛要掐道訣,施展一門極其玄妙的本命神通,以自身跌一境作為代價,逆流光陰長河些許,幫助十一人重返“先前”,好早做準備。
結果頭頂有劍光直下,袁化境現身為隋霖護道,祭出一把本命飛劍,以飛劍對飛劍,斬斷那道劍光,不曾想,那五行家練氣士身邊四周,劍光亮起無數,直接攪爛那條纖細如絲線的光陰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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