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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天上白玉京-《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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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xí)r分,那黑袍老者已經(jīng)收起魚竿,那銀鯉先天喜月光而畏日照,唯有夜幕中,才會離開水底,四處游曳覓食,若是偶然白日咬鉤,即便被拖拽上岸,通靈的銀鯉也會選擇玉石俱焚,使得兩根蛟龍之須靈氣消散,雖然不至于徹底淪為俗物,可難免品相大跌。

    不過一行三人并未因此心灰意冷,在湖澤垂釣大魚,別說是銀鯉這等靈魚,就是尋常山野漁翁向往的青、草大物,一夜苦等無果,都是常有的事情。老人收竿后,開始更換魚線魚鉤,尤其是魚鉤,變得異常玲瓏精巧,只有拇指大小,那少年也開始重新調(diào)配窩料,耗錢更巨,大概是要垂釣更為稀罕的金色蠃魚了。

    那少年記起一事,轉(zhuǎn)頭望向那棵大樹,喊道:“道友,想要釣起蠃魚,純粹靠運氣了,并無任何禁忌,要不要一起去湖心垂釣?我有竹筏,咱們可以一同筏釣。”

    那女子扈從有心阻攔,已經(jīng)來不及。

    少年取出一枚大如稚童手掌的厚重銅錢,雙手手心輕輕摩挲一番,憑空變出一只手指長短的袖珍竹筏,少年輕輕呵了一口氣,然后丟入湖中,竹筏驀然變大,湖水蕩起一陣漣漪。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躍下樹枝,往岸邊走去。

    那女子以聚音成線之術(shù),提醒黑袍老者,那年輕人也是個武夫,而且境界比她只高不低。

    昨夜此人在樹上睡覺,呼吸綿長,如潺潺流水,拳意純粹且凝練,是在武道真正登堂入室的高手。

    武夫之酣眠,一般只有躋身煉神三境之后,才可以達到似睡非睡的境地,拳意流淌全身,如有神靈庇護。

    所以這個年輕游俠,多半是位豪閥子弟。

    黑袍老者以心湖漣漪告訴女子,“我只擔(dān)心那些來路不正的地仙野修,若是個造詣高的年輕武夫,反而不用太過擔(dān)心。我們?nèi)蓮R,最不怕那些不長腳的山頭。放心吧,垂釣,我會多盯著點他,少爺身上又同時穿著法袍和甲丸,能夠抵御金丹劍修兩次傾力一擊,出不了紕漏。”

    陳平安走上了竹筏,那女子嫻熟撐蒿,竹筏緩緩行劃向湖心,坐在少年主動遞過來的板凳,陳平安道了一聲謝,從咫尺物當(dāng)中取出自己的魚竿,特制餌料自然是只能與那位少爺借了。女子眼神微微異樣,武夫隨身攜帶方寸物,可不常見,果然是一位豪閥公孫。老者倒是不以為意,神色自若,還跟自家少爺一起,與那摘了斗笠的年輕游俠閑聊起來,雙方都心有靈犀,不提姓名家世。

    一位身穿法袍行走四方的武夫,這就意味此人確實尚未躋身武道煉神三境。

    那出身顯貴的少年郎,顯然是沒怎么走過江湖的,與陳平安一起拋竿后,直截了當(dāng)說道:“這位公子,我就覺得我們這些真心喜歡釣魚的,少有壞人,你覺得呢?劉爺爺與樊姐姐對你處處提防,我覺得不太好。”

    黑袍老者猶然悠哉,從木盆中捻起一些餌料,隨手拋入湖中。

    可那姓樊的女子扈從便有些尷尬。

    陳平安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醞釀片刻,講了個折中的說法:“壞人可能也有,但肯定少些。下山歷練,不管如何謹慎,都不過分。”

    少年搖搖頭,嘆了口氣,“我曉得你這話是出于好心,只不過我家太爺爺、到爺爺,再到我爹娘,每次我離家,他們的言語口氣,都是這般,我實在是有些煩了。”

    陳平安就不說話了。

    一場萍水相逢而已,他人家事,說什么都不合適。

    不過這少年,是不是太不見外了點?

    得是多好的家世,才能如此心大?

    陳平安心思微動,只是故意無所察覺,依舊盯著湖面。

    黑袍老者轉(zhuǎn)頭望向遠方,微笑道:“少爺,披麻宗杜文思快要來了,我們先前在蘭麝鎮(zhèn)那邊逗留太久,多半是行程日期對不上,害怕我們出了意外,這位年輕金丹才有些坐不住。”

    少年有些哀怨,他最煩這些應(yīng)酬往來,意氣相投的同輩還好,若是祖輩們的關(guān)系,他實在是不擅長打點關(guān)系。那女子武夫輕聲道:“少爺,聽說杜文思性情溫和,與世無爭,當(dāng)年離開骸骨灘游歷北方,路過咱們家門口,與老太爺投緣,成了忘年交,想必也會與少爺你聊得來。”

    少年點點頭,朝女子做了個鬼臉,笑道:“樊姐姐,出門在外的禮數(shù),我還是懂的。”

    女子眼神溫柔,嘴角翹起。

    陳平安瞥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得嘞。

    身邊這個傻小子,一時半會,多半是理解不了他那樊姐姐眼神中的無聲言語。

    有身穿一襲雪白麻衣的練氣士逍遙御風(fēng)而來,天際遠處雷聲大震,如冬雷滾滾。

    臨近銅綠湖后,那位披麻宗地仙便放緩御劍速度,速度其實依舊不慢,但是動靜幾無,近乎無聲無息。

    他沒有直接落在竹筏上,而是選擇站在岸邊安靜等待,也無開口說話,應(yīng)該是害怕驚擾銅綠湖的游魚。

    一看就是個好脾氣的。

    陳平安就要收起魚竿。

    不曾想那少年笑道:“你若是還想釣魚,就接著釣,這竹筏留給你便是,我可能要先去一趟青廬鎮(zhèn),再回這銅綠湖釣?zāi)倾y鯉,你反正也有方寸物,我可以教你一門收放竹筏的口訣,簡單得很,回頭你捎去青廬鎮(zhèn),隨便交予披麻宗修士即可。”

    陳平安搖搖頭,“不用,我要馬上趕路。這次登筏垂釣,本就是為了散心。”

    少年還不至于強行要求別人接受自己的美意。

    一起返回岸邊,少年收起了竹筏,向那披麻宗年輕金丹行禮后,燦爛笑道:“三郎廟袁宣,見過杜叔叔。”

    杜文思笑著點頭,“我就猜到你會在銅綠湖這邊垂釣,所以原本打算再晚些來找你,只是竺宗主催促,不敢不來。你太爺爺如今身體還好?”

    袁宣笑道:“硬朗著呢。”

    杜文思笑了起來。

    陳平安抱拳告辭。

    陳平安與杜文思視線交匯的時候,雙方幾乎同時點頭致意。

    陳平安走出沒幾步,袁宣就追上他,輕聲道:“若是去往青廬鎮(zhèn),最好走那條官路,繞歸繞,可是安生。如果求快,就要經(jīng)過那片大妖橫行的蠻瘴之地,一個個裂土為王,膽子奇大,竟然合稱六圣,抱團成勢,聯(lián)手抗衡鬼蜮谷中部的幾位城主,很是兇悍。城池鬼物和這伙妖怪,經(jīng)常往來廝殺,沙場交鋒似的,據(jù)說還有位大妖專門搜羅兵書,成天鉆研兵法,倒也滑稽。”

    陳平安點頭道:“我會多加小心的。祝你垂釣成功,魚獲大豐,蠃魚、銀鯉一并收入囊中。”

    袁宣使勁點頭,先前說漏了嘴,便干脆自我介紹道:“我叫袁宣,是三郎廟弟子。”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笑道:“我叫陳平安,來自寶瓶洲。”

    袁宣嘿嘿一笑,“其實聽你口音,便知道你是別洲人氏了。”

    陳平安笑道:“老江湖。”

    袁宣一愣,“真心話?”

    陳平安說道:“客氣話。”

    袁宣哈哈大笑,開心不已。

    就說嘛,天下釣友是一家,沒啥壞人。

    自己自小就喜好垂釣,自然都是被精于此道的太爺爺帶出來的,太爺爺老早就說過,智者樂水,嗜好垂釣,更是難能可貴,因為智慧機敏之人,反而最難心定,而釣魚就最講求一個定字。

    雙方就此告別。

    三郎廟袁宣主仆一行,跟隨杜文思沿著那條官路去往青廬鎮(zhèn)。

    陳平安則去往銅官山。

    會一會那邊的搬山猿和攆山犬,尤其是前者,要多領(lǐng)教領(lǐng)教它們的銅皮鐵骨。

    至于袁宣所在的三郎廟,陳平安在龍泉郡查閱俱蘆洲風(fēng)土人情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所了解,三郎廟是北俱蘆洲一座最大的兵器鋪子,口碑極好,名副其實的交友遍天下。當(dāng)然,三郎廟修士,最著名的,是一個個都很能打。

    難怪。

    少年袁宣會如此單純心善。

    與老龍城范二有些像。

    似乎跟在那倒懸山擁有一座猿蹂府的皚皚洲劉幽州,也相似。

    一個能夠讓披麻宗宗主竺泉都上心、杜文思親自迎接的三郎廟弟子,鬼蜮谷那些山澤精怪,在他眼中,當(dāng)?shù)闷稹按笱薄皟春贰边@類措辭?

    說到底,還是在善意提醒他陳平安。

    有錢人家的孩子,若是人人如此,大概就能世道太平許多吧。

    只可惜書簡湖黃鶴,桐葉洲大泉王朝邊陲客棧遇到的皇子,還有那個風(fēng)雪夜殺陳平安不成反被殺的皇子,這樣的權(quán)貴子弟,很多。

    即便遇上了都可殺,也皆殺,似乎總是殺不干凈的,這些順著各自脈絡(luò)走到高位的貨色,只會如雨后春筍,冒出一茬又一茬,春風(fēng)吹又生的,永遠不止是那青草依依。

    是世間齊先生這樣的人太少太少,還是崔瀺這樣的人必須存在?

    陳平安行走在山野荒蕪小路上,摘下養(yǎng)劍葫,喝了一口,卻發(fā)現(xiàn)是那山澗水了,而不是酒。

    陳平安回望一眼自己在那日照下的背影。

    陳平安腳尖一點,在枯黃茅草上飛掠,直奔銅官山。

    那鬼蜮谷六圣之一的搬山大圣,就出身于那座銅官山,那頭搬山猿,肉身淬煉得無比強橫,使一雙流星錘。

    與陳平安分道揚鑣的袁宣那邊。

    當(dāng)少年發(fā)現(xiàn)杜文思是個言語不多的和藹長輩后,他自己言語反而多了起來,將一路上的見聞趣事都說給杜文思。

    期間杜文思有意無意轉(zhuǎn)頭一次,看了一眼那個年輕游俠的背影,這位在披麻宗與壁畫城楊麟齊名的年輕金丹,若有所思,膚膩城那邊有些狀況,據(jù)說在烏鴉嶺那邊被一位年輕劍仙重創(chuàng),范云蘿差點沒死在對方劍下,還是白籠城蒲禳出面阻攔,才沒有惹起更大的風(fēng)波。不知道袁宣是怎么與此人認識的。瞧著那人不像是個性子急躁的修士,為何如此鋒芒畢露?到了鬼蜮谷應(yīng)該沒多久,就直接驚動了蒲禳?若是蒲禳執(zhí)意殺人,鬼蜮谷沒誰攔得住,宗主不行,京觀城那位玉璞境英靈也未必可以。

    蒲禳殺劍修,尤其狠辣,從不手軟。

    杜文思想起近年那些風(fēng)吹草動,各大城池之間的暗流涌動,便有些憂慮。

    冥冥之中,風(fēng)雨欲來。

    杜文思已經(jīng)算是披麻宗最不理會修道之外俗事的練氣士,而且從宗主到同門,也有意讓他不摻和其中,只管安心打破瓶頸,可如今連他都察覺到那些蠢蠢欲動,鬼蜮谷事態(tài)的嚴重,可想而知。

    至于膚膩城范云蘿對外宣稱自己是她的義兄,杜文思只覺得哭笑不得,還有些佩服她能夠琢磨出如此想法,由著她去了。

    修行之人的大道根本,如一座山岳,紅塵種種,皆是過眼云煙,山上的草木枯榮,山澗流淌,無需留住,所以都可以不用計較。

    陳平安緩緩而行。

    思緒飄遠,始終無法心靜。

    這個世界,可能沒有我們想象中那么好。

    但也可能沒有我們想象中那么壞。

    可是每一個“可能”,都意味著意外和萬一。

    在人生道路上遇到的每個人,可能都是別人牽腸掛肚的夢中人。

    陳平安越來越明白那些為惡之人的心路脈絡(luò)。

    但是他始終不明白,為什么這樣的人,為什么可以活得很好,甚至比好人還好。

    不知不覺,陳平安眼神深沉幽幽。

    ————

    陳平安心頭陰霾很快散去,他自己其實只是覺得有些郁悶而已,當(dāng)他到了那座銅官山,別說搬山猿,就是一頭攆山犬都沒能碰到。

    估計是杜文思先前的御風(fēng)遠游,動靜太大,驚嚇到了這邊的精怪鬼物。

    這讓陳平安有些無奈。

    若是平時,性情暴戾的搬山猿,只要給它嗅到了丁點人味兒,應(yīng)該會很輕易就主動現(xiàn)身才對。

    陳平安故意盤桓不去,可大半天功夫過去了,以尋常五境武夫的修為,四處逛蕩,仍是沒有一條魚兒咬鉤。

    陳平安只好在一處視野開闊的地方歇腳,打算在此夜宿,如果一晚上沒點反應(yīng),就此作罷,繼續(xù)趕路。

    就不相信之后那六圣妖物,一頭都碰不著。

    陳平安在入夜后,點燃篝火,坐了一宿,練習(xí)劍爐立樁。

    只得離開銅官山。

    銅官山上,一處腥臭無比的秘密洞窟中,透過一處巴掌大小的隱蔽窗口向外張望,一位并未選擇幻化人形的銀背搬山猿,雖然行走與人無異,可嘴臉體型,與那一身絨毛,仍是十分扎眼。

    它招招手,身后很快湊過一位賊眉鼠眼的矮小男子,搬山猿沙啞道:“趕緊去稟報搬山大圣和那伙客人,就說這家伙真來了,確認無誤,正是那個讓膚膩城栽了個大跟頭的家伙。”

    矮小男子正要沿著一條地底通道離去。

    搬山猿提醒道:“記得機靈一點,揀選一條隱蔽路線,寧肯繞遠路,也別撞到那人劍尖上去尋死。你小子死了不算什么,耽誤我家搬山大圣的正事,老子就將你那窩鼠子鼠孫一鍋燉了。”

    男子諂媚道:“絕不會誤了大事。”

    男子沿著那條地道,在遠離洞窟的一處石壁縫隙中走出,向前一撲,恢復(fù)真身,是一頭大如犬的巨大黑鼠,然后開始撒腿狂奔。

    鳥有鳥道,鼠有鼠路。

    這頭鼠精看似肥碩,實則十分矯健,穿山越嶺,快若奔雷,不敢有任何逗留,一路飛奔。

    離了銅官山地界后,鼠精還驟然鉆地消逝身形,約莫半炷香后,才從一里地外的樹根處破土而出,探頭探腦,確定無人跟蹤后,這才繼續(xù)埋頭趕路。

    只是鼠精怎么都沒有想到,身后遙遙跟著一位陌生人,那人摘了斗笠、劍仙以及養(yǎng)劍葫后,往臉上覆上一張少年面皮。

    鼠精已經(jīng)足夠小心敬慎,只是對方的道行似乎更高一籌。

    正午時分,小心翼翼穿過兩位大妖轄境接壤的邊境線,鼠精終于來到那位搬山大圣的山頭,恢復(fù)人形后,汗如雨下,氣喘吁吁。

    雖說六位大圣同氣連枝,共同御敵,可是自家夫妻、兄弟之間還要拌個嘴,有點沖突摩擦沒什么稀奇的,只是苦了它們這些修為不濟的小嘍啰,經(jīng)常無緣無故就成了某位大圣爺爺?shù)谋P中餐,畢竟將它們飽餐一頓,是可以漲修為的。尤其是那些連人形都難以維持太久的半吊子精怪,更是賤命一條。

    山路開闊,鼠精到了自己地盤,膽氣十足,剛甩起袖子要登山,就發(fā)現(xiàn)另外一個方向的小路上,走來一個熟悉身影,佝僂駝背,搖搖晃晃,像是個走路都不穩(wěn)的鄉(xiāng)野老農(nóng),鼠精大喜,屁顛屁顛跑去,高聲喊道:“小的拜見老祖宗!”

    老頭兒腰間纏繞一根粗麻繩索,腳穿草鞋,其貌不揚,瞇眼成縫,似乎眼力不濟,耳朵也不靈,歪過頭,扯開嗓門問道:“你誰啊?說個啥?”

    鼠精伸手挽住老人的胳膊,“是我啊,銅官山那邊來的,與老祖宗還沾著親呢。”

    老人哦了一聲,也不拒絕鼠精的殷勤攙扶,走了幾步,他突然停下腳步,嗅了嗅,瞪大眼睛,精光四射,哪里還有半點腐朽老態(tài),他四處張望一番,厲色道:“不對勁,不對勁,有人味,肯定是人味兒!好家伙,真是夠鬼祟的,藏得這么深,差點連我都給蒙蔽過去了。”

    鼠精兩腿戰(zhàn)戰(zhàn)發(fā)抖,差點癱軟在地。

    敢情自己這一路,屁股后邊就吊著個傳說中的年輕劍仙?

    老人咦了一聲,“跑了?”

    老人對那徒子徒孫怒喝道:“你這廢物!給盯梢了都不知道,若是那群臟東西派來的密探,壞了我們的山水大陣,你一百條命都賠不起!”

    鼠精徹底腿軟,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好在沒忘記正事,將銅官山那邊的事情說了一遍。

    老人神色變幻不定。

    眼前這個半死不活的老頭子,身份可了不得,正是六圣之一,自號捉妖仙人。

    身為精怪卻腰纏一根縛妖索的老不死,在那縛妖索當(dāng)中,便藏有兩根銅綠湖千年銀鯉的蛟龍之須,捕捉尋常妖物鬼魅,真是手到擒來,一旦敵人被束縛住,便要被活活攪爛寸寸肌膚、擰碎塊塊骨頭,老人說這樣的肉,才有嚼勁,那些點點滴滴滲出的鮮血,才有酒味兒。

    老頭猛然摘下那根縛妖索,丟擲而出,如蛇扭走,四處游曳,片刻后,閃電掠回,被老頭握在手中,“的確跑了。”

    老頭騰云駕霧,不再徒步閑逛,火速去往那頭搬山猿開辟出來的洞府。

    數(shù)十里外,以少年面容示人的陳平安在山林中快速潛行。

    不是什么知難而退,而是臨時改了主意。

    先前尾隨那頭鼠精去往搬山大圣的山頭,遠遠看到一支隊伍,皆是精怪,五花大綁了一位大活人,是個長得瘦弱斯文的青衫公子哥,手腳給捆在一根竹竿上,被兩位幻化人形不全的嘍啰,肩挑竹竿,走得晃晃悠悠。可憐那文弱書生給晃蕩得氣若游絲。

    為首一位精怪,人模人樣,儒士裝束,附庸風(fēng)雅,手持一把白骨折扇,扇面繪有一枝桃花,在胸前緩緩扇動。

    身旁跟著位山羊須老者,一路閑聊,他們先前便是專程去接駕的,這位桃扇君子,是自家避暑娘娘最寵信的得力干將,經(jīng)常能夠從銅臭城那邊拐來活人,給避暑娘娘改善改善伙食。

    老者嘿嘿道:“君子老爺,讀書人真是稀罕物了,味道一定極好,到底是怎么抓來的?給說道說道?”

    持扇精怪頗為自得,緩緩道:“費了不少心思,這個愣頭青在銅臭城附近游山玩水,我便上去與他聊了些詩詞曲賦,聊得盡興,騙他自己走出了銅臭城地界,半點麻煩都不會給咱們娘娘招惹,銅臭城那邊就算事后察覺,我也不理虧。”

    那文弱書生顫聲道:“我是銅臭城欽點的新科進士,你們不可以吃我,吃不得啊……避暑娘娘若是真想吃人,我可以幫忙,我?guī)湍銈兌囹_幾人回來,山野樵夫,或是那些仰慕我才華的女子,都行……”

    持扇精怪譏笑道:“咱們讀書人的話,也能信?瞧瞧,你不就是信了我,結(jié)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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