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 好久不見-《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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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重重嘆了口氣,站起身,開了門,抬起頭,直到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有些開竅,終于明白書上“雖千萬人吾往矣”這句圣賢道理的精髓了。
不過她偷偷藏了一兜瓜子,夫子先生們講課的時候,她當然不敢,一旦學塾跑去落魄山告狀,裴錢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兒,到最后師父肯定不會幫自己的,可得閑的時候,總不能虧待自己吧?還不許自己找個沒人的地方嗑瓜子?
一路上裴錢默不作聲,期間走街串巷,見著了一只大白鵝,裴錢還沒做什么,那只白鵝就開始亂竄逃難。
裴錢心情終于略好一些,自己馬上就要離開江湖了,可還是有些難纏的存在,曉得自己的厲害。
朱斂將裴錢送到了學塾門口,說道:“多吵架,少打架。”
裴錢白眼道:“吵什么吵,我就當個小啞巴好嘞?!?
朱斂揮揮手。
裴錢有些不自在,兩條腿有點不聽使喚,不然明兒再念書?晚一天而已,又不打緊。她偷偷轉過頭,結果看到朱斂還站在原地,裴錢就有些懊惱,這個老廚子真是閑得慌,趕緊回落魄山燒菜做飯去啊。
學塾這邊有位年紀輕輕的教書先生,早早等在那邊,面帶微笑。
那位落魄山年輕山主,已經與學塾打過招呼,為此兩位出身龍尾溪陳氏的學塾老夫子一盤算,覺得事情不算小,就寄了封信回家族,是大公子陳松風親自回信,讓學塾這邊以禮相待,既不用如臨大敵,也無需故意討好,規矩不可少,但是一些事情,可以酌情從寬處置。
裴錢其實不是怕生,不然早年她一個屁大孩子,當年在大泉王朝邊境的狐兒鎮上,能夠拐騙得幾位經驗老道的捕頭團團轉,愣是沒敢說一句重話,畢恭畢敬把她送回客棧?
裴錢只是純粹不喜歡念書而已。
那位年輕夫子介紹了一下裴錢,只說是叫裴錢,來自騎龍巷。
當聽到諧音賠錢的“裴錢”這個有趣名字后,課堂內響起不少笑聲,年輕夫子皺了皺眉頭,負責傳道授業解惑的一位老先生立即訓斥一番,滿堂肅靜。
裴錢不在乎,眼角余光迅速一瞥,模樣全記清楚了,心想你們別落我手里。
裴錢走到一張空座位上,摘了竹箱放在課桌旁邊,開始裝模作樣聽課。
裴錢忍了兩堂課,昏昏欲睡,實在有些難熬,下課后逮住一個機會,沒往學塾正門那邊走,躡手躡腳往側門去。
結果看到朱斂坐在路邊嗑瓜子。
裴錢擠出笑臉,故意左顧右盼,問道:“朱老廚子,你干嘛呢?”
朱斂嗑著瓜子,笑道:“守株待兔?!?
裴錢笑哈哈道:“又不是深山老林,這里哪來的小老弟?!?
裴錢轉身就走。
這朱老廚子,陰魂不散哩,么得法子,看來今天不宜翹課。
此后幾天,裴錢只要想跑路,就會見到朱斂。
到最后只好認命,學塾那邊,裴錢雖然年紀不小了,可是瞅著跟十來歲的孩子差不多,所以她現在的同窗們,也都真實歲數比她小不少。
裴錢開始習慣了學塾的念書生涯,夫子講課,她就聽著,左耳進右耳出,下了課,就雙臂環胸,閉目養神,誰都不搭理,一個個傻了吧唧的,騙他們都么得半點成就感。
這天裴錢又開始在課堂上神游萬里。
突然轉頭望去,片刻之后,來了一位身穿儒衫的年輕公子哥,身邊有幾位管事情的老夫子陪同。
他們一行人沒有停留,但是裴錢發現這個家伙,看了自己一眼。
這天黃昏里,裴錢拒絕了兩個小丫頭片子的邀請,孤零零一個人背著小竹箱,飛奔回騎龍巷。
結果發現朱斂竟然又從落魄山跑來店鋪后院了,不但如此,那個先前在學塾瞅見的公子哥,也在,坐在那邊與朱老廚子說著笑呢。
裴錢背著小竹箱鞠躬行禮,“先生好?!?
沒法子,師父行走江湖,很重禮數,她這個當開山大弟子的,不能讓別人誤以為自己的師父不會教徒弟。
年輕書生笑道:“你就是裴錢吧,在學塾念書可還習慣?”
裴錢小雞啄米,眼神真誠,朗聲道:“好得很哩,先生們學問大,真應該去書院當君子賢人,同窗們讀書用功,以后肯定是一個個進士老爺?!?
石柔在柜臺那邊忍著笑。
朱斂也不揭穿這個見風使舵墻頭草的看家本領。
年輕書生似乎有些不太適應。
這一記馬屁有點大了,讓這位龍尾溪陳氏嫡孫不好接話,可孩子說話,總該是真誠的吧?又不能冷落了小姑娘的好心好意,遠道而來的陳松風,只好對她微笑點頭。
裴錢再次鞠躬,然后一溜煙跑進自己屋子,輕輕關門,開始抄書,這件學塾之外的事情,反而是裴錢最認真用心的。
抄完書后,裴錢發現那個客人已經走了,朱斂還在院子里邊坐著,懷里捧著不少東西。
裴錢手持行山杖,練了一通瘋魔劍法,站定后,問道:“找你啥事?”
朱斂說道:“好事。”
裴錢眨了眨眼睛,“咋的,送錢來啦?”
朱斂笑道:“哎呦,你這張嘴巴開過光吧,還真給你說中了?!?
裴錢問道:“能分錢不?”
“沒你的份?!?
朱斂懷捧三只盒子,抬起一只袖子,晃了晃,搖頭道:“是你師父的那個朋友,在婆娑洲求學的劉羨陽,托人給咱們落魄山送來了一封信和三樣東西,后者兩送一寄放,這封信上說了,其中送給少爺一本書,書里邊藏著一抹萬金難買的‘翻書風’,然后送給泥瓶巷顧璨一把神霄竹制成的法寶竹扇,說是顧璨從小膽子小,扇子可以壓勝世間所有生長于地底下的鬼魅精怪。至于最后一樣,是劉羨陽聽說少爺有了自家山頭后,就將一只品秩極高的吃墨魚,交由少爺保管飼養。”
裴錢笑逐顏開,伸出大拇指稱贊道:“這個劉羨陽,上道!不愧是我師父最要好的朋友,出手闊氣,做人不含糊!”
朱斂微笑道:“朋友之外,也是個聰明人,看來這趟遠游求學,沒有白忙活。這樣才好,不然一別多年,境遇各異,都與當年天壤之別了,再見面,聊什么都不知道?!?
裴錢問道:“那啥翻書風和吃墨魚,我能瞧一瞧嗎?”
朱斂起身道:“翻書風動不得,以后少爺回了落魄山再說,至于那條比較耗神仙錢的吃墨魚,我先養著,等你下次回了落魄山,可以過過眼癮?!?
裴錢突然問道:“這筆錢,是咱們家里出,還是那個劉羨陽掏了?”
朱斂笑道:“信上直白說了,讓少爺掏錢,說如今是大地主了,這點銀子別心疼,真心疼就忍著吧?!?
裴錢怒道:“說得輕巧,趕緊將吃墨魚還回去,我和石柔姐姐在騎龍巷守著兩間鋪子,一月才掙十幾兩銀子!”
朱斂斜眼道:“有本事你自己與師父說去?”
裴錢立即擠出笑容,“飛劍傳訊,又要耗錢,說啥說,就這樣吧。這個劉羨陽,師父可能不好開口,以后我來說說他?!?
朱斂嗤笑道:“就你?到時候整座落魄山都能聞著你的馬屁吧?”
裴錢坐在臺階上,悶不做聲。
朱斂也不管她,孩子嘛,都這樣,開心也一天,憂愁也一天。
此后落魄山那邊來了一撥又一撥的人。
便是朱斂都有些意外。
一個是盧白象不但來了,這家伙屁股后頭還帶著兩個拖油瓶。
當時朱斂正在山門口陪著鄭大風曬太陽。
盧白象對鄭大風不陌生,就自己搬了條板凳坐在一旁。
讓那雙對自己師父“敬若神明”的姐弟,有些摸不著頭腦。
一個糟老頭兒,一個駝背漢子,見著了自己師父,也沒半點恭敬畏懼?
少年還好,斜背著一桿木槍的少女便有些眼神冷意,本就鋒芒畢露的她,愈發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意思。
盧白象不在乎這些,至于身邊那兩個,自然更不會計較。
一番閑聊之后,原來盧白象在寶瓶洲的中南部那邊停步,先攏了一伙邊境上走投無路的馬賊流寇,是一個朱熒王朝最南邊藩屬國的亡國精騎,后來盧白象就帶著他們占了一座山頭,是一個江湖魔教門派的隱蔽老巢,與世隔絕,家底不俗,在此期間,盧白象就收了這對姐弟作為入室弟子,背著木桿長槍的英氣少女,名為元寶。弟弟叫元來,性情溫厚,是個不大不小的讀書種子,學武的天資根骨好,只是性情比起姐姐,遜色較多。
盧白象就當是路邊白撿的便宜,一起帶來了落魄山長長見識,是回江湖,還是留在這邊山上,看兩個徒弟自己的選擇。
盧白象一聽說陳平安剛剛離開落魄山,去往北俱蘆洲,有些遺憾。
少喝一頓會心快意酒。
盧白象打算在落魄山待個把月。
山上宅子不缺,用朱斂的話說,就是如今家大業大。
朱斂讓盧白象自己上山去找宅子,他還要陪著大風兄弟聊聊。
盧白象笑著起身告辭,鄭大風讓盧白象有空就來這邊喝酒,盧白象自無不可,說一定。
少女元寶冷哼一聲。
少年元來有些靦腆。
登山之時,盧白象感慨萬分,此次來到這座下墜生根的驪珠福地,他所見所聞延伸出來的所思所想,自然不是兩個孩子能夠媲美的。
少女黑著臉,一身鋒銳之氣。
少年一直很怕這個殺伐果決的姐姐,都沒敢并排行走,師父走在最前邊,姐姐隨后,他墊底。
盧白象沒有轉頭,微笑道:“那個佝僂老人,叫朱斂,如今是一位遠游境武夫。”
少女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錯了。
盧白象繼續道:“至于那個你覺著色瞇瞇瞧你的駝背漢子,叫鄭大風,我剛在老龍城一間藥鋪認識他的時候,是山巔境武夫,只差一步,甚至是半步,就差點成了十境武夫。”
元寶緊抿起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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